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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月入怀(南陆星离)


顾今月防备的眼神他受够了。
想着一张纸条还不够,又命令人取来小桃的匕首。
“你看,这上面还淬了毒,见血封喉,”风轻妄拦住顾今月想要去拿起凶器的手,握住柔荑放在掌心,言之凿凿道:“你过目不忘,定能认出刚刚它在小桃手里,这可做不得假。”
顾今月仔细确认匕首就是小桃手中那把之后沉吟片刻,怪异地问他:“为什么你的庶弟总抓着我不放,难道从前我曾陷害过他?”
风轻妄开始瞎编:“因为他喜欢你,从小就觊觎你,直到你嫁给我后还对你贼心不死,想趁着你出行将你掳去。”
气氛陡然陷入一种莫名的尴尬。
在他没开口前顾今月想过很多她必死的理由,因为她从前是风轻妄的帮手所以要除掉她,或者是拿捏她可以威胁风轻妄,更自恋一点她若是死了风轻妄会因为悲伤过度而自乱阵脚,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个天方奇谭的原因。
“可是,”顾今月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我应该算是他的嫂嫂,他总不会这样丧心病狂……”
“他就是这么丧心病狂,”风轻妄面无表情地朝嬴岚泼脏水,“所以你要离他远点,不过我不会让你有跟他见面的机会。”
顾今月好奇问:“他叫什么名字?你说出来或许我会有印象。”
风轻妄冷笑一声,“他的名字叫风苟。”
顾今月:“……”这肯定是他在胡言乱语。
眼见顾今月似乎又放松许多,他闻着她发间的幽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头往下低去寻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红唇,眼看着马上就要碰上,胸口再一次被一股大力推开。
“不对,”顾今月半眯着眼冷冷盯着他,“你撒谎。”
风轻妄刚落地的心倏地又高高悬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嬴岚:你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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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在笑,眼睛却是冷的。
“我句句属实,没有一个字是骗你的。”风轻妄神情自若,眼神坦荡。
除了嬴岚叫疯狗这件事之外,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只不会叫的疯狗。
顾今月审视着他,企图从他毫无破绽的脸上找到紧张和慌乱。
可惜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却也正是他这种泰然从容的态度才令她起疑。
普通的商贾在面对刺杀时为何能够如此冷静,还能够轻易反杀对方,就好像他已经历经无数次一样。
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
还有他的庶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不惜一切来刺杀他和她,若是为了家产那他不怕风轻妄抓住人后报官么?
顾今月的手捏紧被角,低头强装镇定问他:“为什么你是地格杀她而不是抓起来送到公堂对峙,那样不正好惩治你的庶弟。”
她鼓起勇气与风轻妄对视,“是因为你没办法让官府做主,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生意人,你到底是谁!”
风轻妄心里啧了一声,没想到顾今月即便失忆还如此敏锐,他刻意含糊的地方悉数被她找了出来。
面对她冷冰冰的质问,他淡然一笑。
“我是你的夫君,这点你毋庸置疑。”他声音依旧平稳,娓娓道来:“至于我们家的营生和涉及到的斗争确实不是区区一个京兆尹能解决的。”
顾今月:“你不是告诉我,你只是做普通丝绸生意的?”
风轻妄点点头,“确实是,但我们风家是皇商,几代人都与宫里面的贵人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特别是我与我那庶弟对下一任的皇帝也有不同的看法,因此我们存在很大的分歧。”
分歧大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顾今月没想到小小的一个皇商竟然还能涉及到皇权之争,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这别院守卫如此森严,她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商贾之妻走在路上会遭遇毒手,原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宅之争。
风轻妄见她似乎想通接受了,压住颤抖的心低声试探:“你不想知道我支持的是谁么?”
“是谁?”顾今月曾经问过碧柔有关之事,目前最有能力登上那位置的仅有两人。
“是太子嬴风。”风轻妄最后两个字说得很慢,黝黑的瞳仁顶视着顾今月,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异常,可惜她除了迷茫外并未有其他神色。
眼中闪过黯然,心里不是不失望,难道她心里装的全是嬴岚么?
“嬴风……”顾今月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对面的人觉得胸口想是被一只柔软的爪子挠了挠,痒痒的叫他浑身燥热,渴望继续从她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好像,有点印象。”她拧着眉微垂长睫,似乎很难受。
风轻妄的落在谷底的心一下子又被抛到高处,他眸底闪过流光,她记得他。
全身的血液因为这句话沸腾起来,胸腔中的心脏跳的如擂鼓一般,藏在衣服下的身躯绷得很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只等着捕捉眼前这只不知危险的猎物。
顾今月说完这句话后闭了闭眼,脑子忽然觉得十分疲惫,今日经历的事情她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风轻妄趁机贴过去,谁知他身上的血腥气让顾今月难受得紧,她刚刚已经感到不适只不过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她再一次推开风轻妄,整个人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泥人也有三分脾气,顾今月的行径在风轻妄眼里是她对他的排斥。
只要一想到顾今月排斥他,甚至是恶心他,心里的恶念开始翻滚起来,逐步在脑海里放大。
风轻妄冷眼看着她虚弱不堪的模样,指尖陷入掌心。
何必装什么正人君子,不如先得到她的人再说,反正她在自己手上也跑不掉,日后再好好哄回来便是。
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顾今月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不可否认,他为她的主动着迷,尤其是那日她亲吻他的羞怯模样叫他欲.罢不能。
若是未曾尝过这般滋味,今天也不会如此纠结。
两种念头在脑子里拼命撕扯,连带着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
顾今月像个警觉的小兽,强撑着身体往旁边挪,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
“你不要为一个外人伤神,养好身体才要紧,”风轻妄收起他不合时宜的想法,轻柔地将人扶起来,亲自拿起旁边的手帕为她擦拭嘴角。
他动作温和,眼神溢满柔情,与执剑杀人的时候判若两人。
顾今月一时恍惚,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亦或者两者都不是。
恍然间觉得她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而自己在他面前则像一张白纸,毫无遮掩,摊开来任由他抹上颜色。
“我们究竟,是不是夫妻?”顾今月甫一问出口就知大事不妙。
果然,风轻妄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放在自己嘴角的指尖陡然重重一压,森冷地笑了起来。
“我们不是夫妻,还能是什么?”
顾今月自知失言,轻咬下唇不说话。
风轻妄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直视他,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迷离,“你现在还会问出这个问题,是我的错。”
下一刻,他的手猛然一推,顾今月猝不及防向后翻仰躺在床榻上,她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一巨健硕紧实的身躯骤然欺身而上。
风轻妄俯下身与她额间相抵,哑着嗓子靠近她:“马上,你就会知道我们究竟是不是夫妻。”
他的嘴在笑,眼睛却是冷的。
作者有话说:
嬴风:是我坏的不够彻底,我检讨。

我总是少不了一顿揍
顾今月早上醒过来时天光已大亮,她半睁开眼睛适应了片刻,发现自己身上衣衫半敞,红着脸系好衣带。
昨晚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般,最后以他落荒而逃结束这场闹剧。
张口欲唤人进来嘴角的豁口疼得她咬紧牙关,风轻妄的庶弟她不知道,他本人倒是十分符合“疯狗”的特征。
守在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连忙进来请安。
顾今月见来人不是碧柔,而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不笑时嘴角下沉,看上去不苟言笑,十分严肃。
顾今月警惕地退后一步不让她近身,淡淡问:“碧柔呢?”
嬷嬷开口很是恭敬:“回夫人,碧柔身体不适,主子特地准她休息半个月天,等她好了自然会回来伺候您。这几天就由奴婢来照顾夫人起居。”
边回话边自然地替她打理衣襟腰带,扶她到梳妆台坐稳,三两下就梳好了个朝云近香髻,又从梳妆盒里拿出好几只名贵发簪对着镜子比划,最后选了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簪。
她天生有一种令人信任的沉稳,像一位任劳任怨的母亲,顾今月不禁心生亲近。
风轻妄踩点进来陪顾今月用早膳时,入目便是她盛装的模样。看习惯她不施脂粉,这忽然而来的改变叫他愣了片刻,直到苏嬷嬷招呼他才回神,目光落在她的嘴角,透着耐人寻味。
顾今月冷冷看过去,风轻妄脖子上顶着几条刚刚结痂的血痕,黑衣映衬下格外瘆人。
“夫人别气,我向你道歉,昨晚是我唐突了。”他率先坐下来,想拉顾今月坐在自己旁边,可惜她不领情,昂头挺胸地绕过圆桌坐在离他最远的对面。
顾今月用膳时风轻妄亲自替她盛粥夹菜,忙里忙外把苏嬷嬷的事都做完了,但她偏偏赌气一般就是他夹什么她就不吃什么,到最后发现桌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他霍霍了一遍。
气呼呼地放下筷子,惹得站在后方观战的苏嬷嬷一声轻笑。
两人齐齐望着她,苏嬷嬷掩面道:“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夫人这样生主子的气,指定是主子昨晚把您得罪狠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眼神揶揄看着二人。
顾今月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暗示什么,脸色涨红,也不知道这个苏嬷嬷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当面打趣风轻妄。
风轻妄闻言立刻故意长叹一声:“是我的错,我太着急了,夫人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要因为我而不吃东西,届时身体跨下去又要多喝一段时间的药。”
所谓打蛇打七寸,顾今月算是被最后一句话拿捏,狠狠咬了一口蒸饺,细腻的虾仁入口即化。
见她动筷,风轻妄好像取得了胜利一般,高高扬起嘴角,“这是苏嬷嬷,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他顿了顿,“也算看着你长大。”
顾今月闻言悄悄用余光观察这个苏嬷嬷,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慈爱,还有一丝令人奇怪的欣慰,她唇边挂着笑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与第一眼感觉相差甚大。
多年的默契让苏嬷嬷立即听懂太子话中深意,她上前一步缓声道:“夫人小时候可大胆了。”
“我胆子很大吗?”顾今月小口吞了一勺白粥,放下碗看向自己细胳膊小腿,似乎随便一折就能断。又瞥了眼对面的人,宽大的衣衫显得他身形略微削瘦,但她清楚他藏在衣襟下的臂膀四肢是那样遒劲有力,轻易可制住她。
风轻妄哼笑道:“我脖子上这几道东西还不足以证明你的胆子大么?”
顾今月脖子一缩,讷讷道:“我以为你会躲过去。”
以他的身手不该着了道,所以昨晚上她才下死力,谁曾想他就生生撞上来了。
“我要是真躲过去,今天怕是连这间屋子都进不了。”风轻妄煞有介事捂住胸口:“往日但凡哪里惹你不高兴,我总是少不了一顿揍,这次不过是点皮肉之苦罢了。”
顾今月:“……”他一副自己赚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嘴里刚刚咽下的那口清粥如鲠在喉,她以前如此凶悍?
摊开葱白般的十根玉指放在眼下,肌如温玉没有一丝瑕疵。漏进屋的天光下,皮肤透着微粉,手背与掌心的娇嫩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从未做过粗活的。
这双手怎么看也不像是他说得动辄打人的手,顾今月狐疑地望过去,莫不是他又在诓她?
风轻妄见她抬手,连忙捂住脖子。
顾今月轻蹙眉头微微分开右手五指,她的无名指和小指中间的位置有一层几近于无的薄茧,若不仔细看恐怕很容易忽略。
为什么这个位置有茧?
“怎么,还不信?”风轻妄趁机凑过来坐在她旁边,顾今月下意识打了个觳觫。
“……”这让她怎么承认,若答信岂不是坐实自己是悍妇。
一只大掌不由分说覆上来,他的手又宽又厚,是自己两个那么大,掌心薄薄一层粗茧磨得手背痒痒的。
又是茧?
“你五岁的时候就敢一个人到处乱走,也不怕人贩子拐了去。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闹得人仰马翻,偏生过了半天你又跟个没事人般出现在人前,还笑嘻嘻的。”
风轻妄装作没看见顾今月某种一闪而逝的推拒,小心控制力道将人揽在怀里,顺着苏嬷嬷的话往下说。
他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若是她有任何不适便及时收手。
昨天的事情确实是他冲动了。在她目睹小桃惨死后应该第一时间带她离开,晚上也不应该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欺负人。
当时她那么害怕,他做的事不仅没有消除她的恐惧,反而加重她的不安。
风轻妄也没想到顾今月的一句话就能让往日沉着冷静的他失去理智,他太想要她,容不得她半点动摇。
幸亏在最后关头他悬崖勒马,由着她好一顿发泄,将积压在心中的惊惶发作在自己身上,最后又给予她充足的个人空间缓解她的恐惧。
今日看上去她虽心有戚戚,可到底没有像昨日白天那般强烈的抵触。
他打定主意“三日之约”暂时不可再提,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帮她摆脱昨日的阴影。
这次算给他长了个教训,对待顾今月不可操之过急,她心思细腻敏感,进展太快反而容易引她怀疑。
顾今月此刻完全不知风轻妄心里的弯弯绕绕,满脑子都是疑问。
一个做生意的商贾,他的手为何有这样厚的茧?
往日那些被她忽略的异常,顷刻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作者有话说:
骑马时缰绳直接通过手掌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然后穿过手掌越过食指,大拇指压在上面。所以骑马的人无名指和小指中间的位置有茧。

不等她细想,用过早膳后风轻妄一勺一勺将药喂进她嘴里,没多久便有些困顿。
等被风轻妄放在床榻上时她迷迷糊糊抱怨了句:“这药为什么我喝了后总想睡觉,莫不是在里面放了迷药?”
风轻妄大大方方告诉她:“这药确实让人嗜睡,不过却对恢复身体有益,你看不过短短数日你便能下地正常行走,多亏这药的功劳。”
她皱眉想了想,好像确实在没换药之前自己整日缠绵病榻,换了后开始能下地。
“睡吧,多睡一会也没什么不好的。”风轻妄轻柔地拂过她的额发,拿起放在床头的蒲扇为她轻轻扇着风,嘴里还哼着一首童谣。
清凉的风拂面而来,她舒展峨眉,慢慢合上眼。
她不耐热却因身体虚弱不能用冰,他就每晚替她如现在这般用扇子扇风,有时候甚至到后半夜才能入睡。
顾今月做了个一梦,梦见她在某个月圆晚上闯入一座森冷黑暗的宫殿,空空的草地上突兀地摆放着一架秋千。
她兴奋地跑过去坐在上面摇啊摇,忽然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跌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哥哥,”顾今月爬起来看见一个比她高了半个身子的陌生少年,月光照得他面容清冷,顾今月冲他笑道:“推秋千不能这么用力的。”
那少年闻言表情有些错愕,梦里的顾今月想一定没有人教过他怎么才能正确让秋千荡得高。
于是她主动拉起他的手,让他先坐上去,自己学着父亲母亲推自己的方法推他。
他好重,不过幸亏她今天吃得很饱,吃了两大块荷花酥。
“哥哥,”顾今月等他落地赶紧凑上去,一不小心撞进他怀里,她顺势仰头在他耳边轻声说着:“那该你推我了吧。”
那晚上她玩得可开心了,那个少年一直给她推秋千,她飞得又高又远,像自由的鸟儿。
“哥哥,我叫顾今月,你叫什么名字啊?”
“……风。”
顾今月睡下后,嬴风放下扇子,俯身在她额心落下轻柔的一吻,低声道:“愿你好梦。”
他悄悄退出房间,苏嬷嬷已在外恭候多时,见太子出来连忙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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