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不必多礼,这次将您请来实在是孤一时找不到信任的人放在她身边。”
“太子殿下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
苏嬷嬷是孝德皇后的陪嫁丫鬟,孝德皇后逝世后,她就来到东宫照顾小太子。在戚贵妃刁难的那些日子里,全靠苏嬷嬷用之前的人脉替嬴风从中斡旋,他才得以平安长大。因此两人情分格外不同,嬴风对苏嬷嬷十分敬重,等他掌权后便让她离开皇宫,找了个好地方与儿女们一同生活。
赢风往外东苑走,苏嬷嬷跟在后面,他眉眼冷峻,眸底深处郁色正浓。
即便昨晚上他极力解释一切,顾今月今早明显还有些怕他,哪怕她隐藏得再好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苏嬷嬷见嬴风一脸挫败,难得干涉一回主子的事。
她已知晓嬴风的全部计划,不赞同道:“殿下为何一定要用欺骗的方法,若是您徐徐图之未尝不能赢得夫人芳心。”
嬴风摇摇头,慢慢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的一草一木,回过头平静道:“来不及的,她来京城就是为了与嬴岚完婚,若我实话实说依她的性子必定会去找嬴岚。若没有这场意外,孤用的手段只会比现在更加激烈。”
苏嬷嬷心中一颤,太子逆着日光,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中。可就算是这样,她还能清晰地看见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里面的让人窒息的偏执与势在必得。
如同那年中秋晚上他看着年幼顾今月的眼神。
彼时孝德皇后仙逝后,戚贵妃得了宠,哄得皇帝赐予她协理六宫之权。她借此悄悄给太子使绊子,太子年纪小羽翼未丰,吃了不少暗亏。
有一年戚贵妃为了不让太子出席中秋宴故意设了个套,她说自己梦见孝德皇后告诉她让太子去太庙祈福三天,当今皇帝是个十分信鬼神之说的昏君,他立刻同意了。
孝字压下来,太子不得不从。
回宫那晚正好是中秋节,也是太子生辰。
晚上,重阳殿外歌舞升平,东宫一片漆黑。太子孤零零坐在东宫大殿门槛上,仰头望着圆月发呆。
苏嬷嬷在他眼里看到了死气,她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而那天顾今月恰巧乱跑闯进东宫,还不由分说地去霸占空地上的秋千。
秋千是孝德皇后生前与小太子一起搭建的,平日里宝贝得很,谁都不能碰一下。
看见有人未经允许就擅自使用小太子哪里还坐得住,她本以为太子会去吓退不速之客,却没想到最终会是那样的发展。
顾今月非但没有害怕脸如黑炭的太子,反倒与他一同玩耍起来,要知道在戚贵妃暗示下,宫内没有任何人敢接近太子殿下。
苏嬷嬷藏在东宫转角远远望着这对小人,淡淡月光下,太子耐心又小心地摇着那架宝贝秋千,目光如同月光一样温柔落在顾今月身上。
时隔孝德皇后仙去一年,她终于再次看见太子殿下真心的笑容。
那晚过后,太子死寂的双眼里重新有了光。
他对她说:“我想要她。”
嬴风轻笑一声藏去情绪,也打断苏嬷嬷的回忆,他淡然一笑:“嬷嬷不必再劝,孤心意已决。只是要多劳烦嬷嬷几日了。”
苏嬷嬷忙称不敢,她又提了一句:“那将来您打算如何安置夫人,难道她要一辈子被您藏在这别院之中?”
“孤自有主张。”嬴风没有过多透露自己的计划。
他没有告诉苏嬷嬷自己早已拿到顾今月上京的船运路线图,在她必经的碧沙湾埋伏了人,届时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溺水而亡。
为了得到顾今月,他花了整整五年时间布局和准备。自从定下计划那天起,他就着手建造这座院子每一样都由他亲自过目,精心挑选。
双眸扫过窗外的一楼一阁,一砖一瓦,它们终于迎来了女主人。
这一天,他已经等很久了。
他有时候也会想,若是顾今月没有走陆路,亦或者她没有失忆,她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会记得与他的约定吗?
作者有话说:
嬴风:你记得吗?
顾今月:谢邀,不记得。
嬴风气成河豚。
顾今月闻着一股淡淡的荷花香醒来。
她一睁眼,风轻妄放大的脸就在眼前,旋即他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个青釉八棱瓶,瓶内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白色并蒂莲。
“你昨日不小心落在地上,我仔细养了一天一夜总算救活过来。”
顾今月怔楞了一下,她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没想到风轻妄上了心。
“以后你要是再想去摘荷花就叫上我,池子里水很深,你一不小心掉进去了怎么办?”风轻妄一手握住瓶身,一手扶她起来。
顾今月揉了揉眼睛,伸手要去碰花却被他先一步移开,他低声解释:“花瓣有些松散,还需再养几天。”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外面的花瓣有些发干,青色的茎秆上黑点密集,有衰败之象。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问过府中善弄花草的刘大夫,他说放在向阳的地方便可继续开花。”见她眉头微蹙,他好脾气地征询她意见:“今日天气正好,我也有空,不若我们一同去乘船赏荷?”
顾今月轻启薄唇,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刚刚好像梦见小时候,你和我?”
风轻妄背脊骤然绷紧,他不动声色问:“你怎知梦里是我?”
“你说你叫什么风,”顾今月说完梦中之事,歪着脑袋问他:“为什么风在后面,前面好像有个什么字,我没听清。”
风轻妄哪里还能听进去其他话,他全副心思都放在顾今月梦见他的这件事上。
这次是真的他,不是嬴岚,也不是其他人。
她真真切切梦见的人就是他,是不是证明她这些年来心里也有他?
“你怎么了?”顾今月难得见风轻妄失神,用手轻推他。
“没什么,你梦见我什么了?”风轻妄双眼溢满流光,眼里全是她,把她看得脸都红了。
顾今月撇开脸,三言两语交代了梦中零碎的场景。
“原来是这件事,”风轻妄握住她的手放在指尖轻捻,轻勾唇角,“这不是梦。”
“真的么?”她有些激动。
风轻妄神秘一笑:“你等两天就知道了。”
下午两人泛舟于湖面上,藏匿于层层碧叶中。
风轻妄做了一下午船夫,顾今月收获了一大堆新鲜的莲子和含苞待放的荷花。
晚上她吩咐厨房给别院每个人熬了一碗莲子羹,还特地嘱咐给那些外出办事的人都留着。
众人纷纷以一种极为虔诚尊敬的态度将这碗甜糖喝下去,更有甚者哭出声嚷嚷着为两位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顾今月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觉得应该再给他们准备点什么。
夜里她坐在床榻上替风轻妄擦药,荷花池太大,他的手今日不得空闲地划着船桨,掌心都磨破了皮。
顾今月趁上药的功夫不经意间问:“手中为何有这样多的老茧痕迹,我瞧着按年纪推算这大概是十五六岁时就有了。”
按理来说他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粗活累活也轮不着他,尤其是十五六岁正是进学的年龄。
除非常年习武,可一个普通商人练一身好功夫做什么?
宽大的指尖稳稳悬在空中,瞧不出一丝慌张,被问的人不紧不慢答曰:“是你说喜欢英武的男子,幼年我体格孱弱,所以找了几个习武师父带我强身健体,后来喜欢上舞剑,便一直练下去了。”
顾今月紧紧握住药瓶不接话,耳根子悄悄热起来。
她幼时居然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好,还英武男子?
余光悄悄落在风轻妄的身上,深色衣衫勾勒出他宽阔肩膀,紧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目光下移,腰部轮廓清晰可见,透出一股难以抵挡的张力,藏在衣摆下的双腿更是修长,他站起来时自己的头顶只能堪堪碰到他的下颌。
说起来,确实是个英武俊俏的儿郎。
顾今月眼前又浮现他的面容,深邃的双眼总是犀利异常,仿佛能洞察人心。他不笑时自有浑然天成的淡淡威压,叫人不敢直视。但无论何时,只要他看见自己,总是会扬起一丝唇角,眉眼间溢满温柔的光。
无需言语,她知道他心里有她。
“怎么在发呆?”风轻妄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指尖刚一搭上她手腕便被她甩开。
“没有!”顾今月打了个颤,迅速低下头收好药瓶,细声细气应和着:“强身健体好……”
风轻妄指尖还残留着余温,暗忖天气有这么热么,她浑身都在发烫。
拾掇一番后,两人平躺在床榻上。
顾今月不动声色地往里面挪,风轻妄闭着眼佯装不知,如往常那般煽动着手中的扇子,只不过今日稍稍加大了力道。
很快,顾今月因太累熟睡过去,她睡着时手还紧紧抓住胸前的被角,生怕被人掀了去。
风轻妄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不快。
她还是害怕他么?
往后两日,风轻妄都发乎情止乎礼,偶尔他也会出门处理生意上的事,若是不回来用饭总会找人提前支会一声,免得叫她久等。
苏嬷嬷陪着她到处在别院里散心,一来二去她发现了几处不同寻常的地方,暗自记在心里。
顾今月在四处观察别院一花一草时,嬴风正皱着眉在东宫书房处理政务。
嬴风皱着眉在东宫书房处理政务,自从皇帝跟着无尘道长修习仙法,已经近五年没有问过政事,大部分都在与道长一同沟通天地。
只有在每年的祭祖上才能瞥见皇帝的身影,其余大宴小宴皇帝一概置之不理,全数扔给太子嬴风代为管理。
如今朝堂上下,太子嬴风离那个位置只差一个名分。
他扔开一本奏章,面无表情地问:“那日顾今月遇袭的山匪除了戚家,还有哪方势力参与了?”
经过他秘密调查,那日至少有三拨人在场,一是戚家的人冒充的山匪,另一波是嬴岚派去保护顾今月的护卫,除此之外还有一群人对双方都是赶尽杀绝的架势。
那日顾今月能够死里逃生,真是苍天的眷顾,嬴风到现在想起仍然是一阵后怕。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能找到线索!”从三愧疚道:“要是我哥哥在就好了……”
嬴风打断他:“行了,这事急不得,是狐狸重要露出尾巴。”
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盘算时间,现在赶过去说不准还能陪顾今月用晚膳。
他打定主意立即转动桌上的机关,起身匆匆走进密道。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从三将他桌上的三两支荷花给照料好,不许在花未开之时就枯萎。
从三小心捧起金尊玉贵的荷花不禁感慨:“夫人送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旋即将这玩意带回自己房中找了个临窗的位置放好,双手合十对着它们拜了拜,嘴里叨念着千万不要死。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是多么怪异。
景越宫内。
嬴岚坐在书房,身穿宝蓝色如意云纹锦衫衬得他愈发温润如玉,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声道:“东宫又早早熄灯了?”
“回禀三殿下,酉时刚过东宫内殿没一会儿就熄了灯。”
底下人恭敬地跪着回话。
“这种情况多久了?”嬴岚随意问道。
“约莫……”小太监顿了顿,继续道:“小半个月。”
嬴岚眉头轻蹙:“小半个月?”
他恍然片刻,距离顾今月的死讯传来也差不多小半个月。
嬴岚淡淡一笑:“或许是最近政务较少,太子殿下想早些休息,毕竟他前些年可是忙得很。”
在“忙”这个字上加重语气,讽刺之意尤为明显。
小太监不敢接话。
嬴岚暂时想不到嬴风在玩什么把戏,示意心腹赏了小太监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后,挥手叫他下去。
小太监高兴地双手接过,起身退出去时无意瞄了眼三皇子的书桌,白玉莲瓣笔洗精致华贵,在乌木书桌上白得尤为显眼。
“啊,奴才还有一事!”小太监受惊似地抬头大叫。
嬴岚内心不喜却没表现出来,面上耐心问:
“公公还有何事?”
“从三侍卫从太子书房捧着一瓶荷花回到自己房里,十分恭敬谨慎地对待它们。”
嬴岚手中动作蓦地一顿。
“什么荷花?”
小太监立即答:“就是普通荷花。”
普通荷花?
御花园的荷花池不是被填了吗,哪里来的荷花,从三又为何如此珍视?
嬴岚面如常色送走小太监,又叫来心腹,低声吩咐几句。
作者有话说:
顾今月:一碗甜品没必要这么感动吧。
属下:有的,甚至想供起来。
与梦里的一切重合了。
嬴风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饭点,他回来时顾今月正背对着院门坐在院里大树下纳凉,仰头正跟苏嬷嬷在说什么。
日头刚刚落下,天边还有余光。
她手持一把绸绣花蝶檀木柄团扇,放在胸前徐徐地摇,腰肢细软,摇曳生姿。嫩白细长的手指与沉色檀木形成鲜明对比,让他难错开眼。
嬴风抬手止住想提醒她的苏嬷嬷,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接近她,慢慢地也听清了她说的话。
“苏嬷嬷,风轻妄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也和现在一样……啊……”
顾今月正不动声色地打探风轻妄的过去,不料下一秒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吓得她身体一僵,摇扇的手瞬间停止。
炙热的掌心覆在她的眼敛上,特殊的香气极具侵.略性地扑了满身,她登时就猜到是谁,可还是下意识抖了抖肩。
“你想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不来问我?”宽阔紧实的胸膛贴上她单薄紧绷的背,顾今月轻咬下唇不吭声。
风轻妄俯身从后面凑到她颈窝,热气洒在她皮肤上激起一阵酥麻,他嗓音微哑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满她的沉默。
顾今月岔开话题:“你用过晚膳了么,我叫厨房给你留了饭菜。”
风轻妄轻笑一声放下手,她的双眼重获光明,还不等她适应余晖,他调笑道:“夫人果真是个会心疼人的,我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现在正饿得慌。”
顾今月撇开头,手上重新扇风力道大了些。
等风轻妄用完后夜色正浓,漫天星子散落在无垠的黑夜中,他忽然提议出去走走。
“就我们两个人么?”见苏嬷嬷和一众婢女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顾今月有些局促不安。
“……对,”风轻妄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焦躁,转眼变成跃动的柔光,他朝顾今月伸手,嗓音压得又低又轻:“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的手稳稳当当悬在空中,似乎有种她不放上去就不会罢休的倔强,顾今月顿了顿慢慢将自己的左手放上去,指尖颤抖碰到他掌心刹那,他飞快地合拢四指。
力道掌控得刚刚好,她无法挣脱却也不觉得束缚。
“我们走。”他唇角上扬,宛如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年牵着心爱的女孩,走在星光之下,照亮他墨色黑瞳。
顾今月被他带到北苑山脚下的一片齐整的草地上,正中央有一架秋千。
“这是……”她凝视前方,眼眶微微长大。
“来看看,跟你梦里的一样么?”风轻妄拉她走近秋千,脚下的草十分柔软,她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如梦里那般不真实。
行至秋千前,风轻妄手改为扶住她的双肩,温柔地推她到秋千前,又轻轻地将她摁了下去。
直到身体悬浮在空中,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风从她耳畔轻擦,天空中的星星忽而变得很近,她仿佛伸手就能摘到一样。
这么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下一刻,秋千立即往回落,一只大掌牢牢覆上她的手背,用力朝秋千索握住。
略微粗糙的麻绳微微刺痛掌心,她迷茫地看着大掌的主人。
“小心点,你这样很危险。”风轻妄语气很淡,她却听出他的担心。
“知道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再来,你瞧瞧跟你梦里的场景是不是一样的。”
风轻妄五指倏地收紧又松开,仿佛在确认她是否抓牢。
秋千再一次荡漾上高空,这一次顾今月闭上眼睛感受着,有蝉鸣,有荷香,还有背后那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掌。
与梦里的一切重合了。
“来人,抓住他。”
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从山上传来,顾今月睁开眼睛往那处看,风轻妄也停下推秋千的手。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变大。
她跳下秋千站起来往那处走了一步,被风轻妄用力一扯拉到他身后,他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以一种绝对防御的姿势盯着前方。
不多时,从里面率先跑出来一个蒙面人,他手持大刀,在月光下反射出锋利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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