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没有!
徒晰沉吟了一下,如果他没猜错,只怕自己是又被人针对了。
说起来,这事自他回宫之后便遇上了好几回,特别是自永正帝让他逢五一休之后,言里里里外外针对他的大小事就着实不少。
不过大部份的人大多是碎碎念上几句罢了,像这位大臣直接上纲上线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云云,还是头一回,一时间,徒晰也不由得气乐了。
徒晰冷声道:“皇祖父何时规定了读书一百二十遍的规矩?这位……嗯……”
他直接望向苏培成,苏培成会意,介绍道:“这位赵学敬赵大人乃是平康六年的进士,曾经为廉亲王的教学先生。”
说到廉亲王时,苏培成特特加重了重音,漏出几分不屑之色。
这廉亲王当真是不死心,都到了这地步还爱搞风搞雨,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做,这天下大事已定,廉亲王大势去了,断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徒晰续道: "无论是宫规还是大晋律中都无一百二十遍之说,此时也是皇子的自习时间,并无限定,赵大人口口声声说太上皇规定了一百二十遍云云,是从何而来?莫非是赵大人代太上皇定下的规矩?
不但替太上皇定规矩,还对时这么一个还不满七岁的皇子就用上了无君无父,不忠不孝的罪名,赵大人倒是好大的口气。”
要扣大帽子,谁不会扣,姓赵的敢给他扣一个不忠不孝,他便回给他一个不仁不义,他就不信,当真闹到了太上皇前,太上皇会帮着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臣子而不帮他这个亲孙子!
说到徒晰的年纪,其他他不由得暗暗点头,说实话,在初初知道晰皇子有着逢五一休的特权之时,不少人也有些不悦,总觉得圣上待晰皇子太过宽和,可用到无君无父,不忠不孝这八个字着实太过了点。
看看徒圆析的年纪,再看看赵学敬的年纪,莫名的,大伙都有点不舒服了,这分明就是欺负小孩子吗。
永正帝原本紧锁的眉头松开,暗暗的点了点头,他原本还担心晰哥儿性子太软,会被臣子拿捏住,如今他倒是可以放心了,既然如此,永正帝也想踹跌哥儿自己一个人能走到那一步。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倒也不说话了,看徒晰怎么应对。
徒晰这帽子一扣,赵学敬一时间也不由得哽住,说起来这读书一百二十遍一事是平康帝自个的习惯,所谓上行下效,从此之后上书房里便有了这一百二十遍的潜规则,但要说这事有没有写成明律……赵学敬还真不确定。
虽是如此,但赵学敬仍不死心,连忙道: "晰皇子年纪还小,应以学业为重,怎么可以不捉紧时间读圣贤书———"
一句话未完,徒晰便不耐烦道:“你说的圣贤书是那一本?四书五经?还是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农政全书?你且说来?"
赵学敬沉吟道:"以晰皇子的年纪,莫约念到孟子便就不错了。"
其实这还是多说了,晰皇子还不满七岁呢,又是新进学不久,能读到论语就不错了,但赵学敬谨慎,故意多说了说。
他此话一出,不少人便忍不住摇头,默默的离赵学敬远了点。晰皇子如果背不出来固然丢脸,但是赵学敬竟然敢当场让皇子丢脸,也不怕之后永正帝给他穿小鞋,深怕被他连累,众人默默地离他远点,再远点。
没想到徒晰不在乎的一笑,直接背起了孟子,孟子全文莫约有三万多字,不过才背完一章,所有人都失语了,由小观大,晰皇子当真是背全了。好些人心下琢磨,自家的儿子/孙子在晰皇子这年龄的时候读到了孟子了吗?似乎还没有吧!?
永正帝得意的嘴角连压都压不下去了,他笑道:“好了,这孟子有什么好背的,不如背背礼记吧,顺便……”
他眼眸如电的在赵学敬脸上转了一圈,"顺便让人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合不合礼!"
四书五经有其学习顺序,五经中的最后一本便是礼记,学到礼记也差不多出师了,以徒晰的年纪,学到此处也差不多尽够了,让徒晰直接背礼记,也是让大伙知道徒晰的学业好的很,不劳他们操心。
再则,晰哥儿即使长于民间,但也始终是个皇子,想在皇子身上栽罪名,也得瞧瞧自己的身份!
“是。”徒晰应下,直接了当的开口背起了礼记,除了早知道徒晰有过目不忘之能,从头到尾者神在在的张廷玉与林如海外,所有人都不禁震惊,晰皇子才六岁半啊,便把四书五经全读完了,这是什么可怕的速度?
不少人下意识的看向张廷玉与林如海,怪不得两人对于御史的弹劾压根没放在心上,以昕皇子这读书进度,谁能说晰皇子的不是。
赵学敬冷汗淋淋,他是真真没想到徒晰读书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他强撑着说道: "晰皇子玩物丧志,岂是皇子所为?”
“玩物丧志!?”徒晰更乐了,“赵大人不会不知道我刚教的是算学吧?”
赵学敬不屑道:"枝微未学,不值一提。"
“枝微未学?”徒晰气乐了,直接考了一题,
“如果一户主突发重病身亡,其欠银若干,第一笔欠银一百两银子,借了三年,第一年一成利,第二年一成三利,第三年三成利;第二笔欠银三十两银子,只借了一年,允了一成利息。其膝下有三子三女,每名子女该负担多少债务?"
其实这是最简单的利钱计算,虽然复利加重利,稍微复杂了一点,不过只用到加减乘除,真要静下心采算的防,还是能算得出来的,到玉玉个好讲,但睁纱艳对能算得出来。
不过他里头还是放了点小陷阱在里头,按大晋律来说,女子是无权继承家产的,不过债务的话倒是人人平等,六个子女平分债务,谁都逃不掉。
赵学敬瞬间傻眼,“这个……”
他硬着头皮道:"这事自有银钱师爷计算。"
徒晰喝斥道: "这是尔等做为父母官,最常碰见的事情,你一问三不知,是要如何为父母官!?如果你在任上这么久了,连自个的工作都不会做,要你何用,还不如聘请师爷算了!"
即使一般员工,在职三个月以上了,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不会做的话,人事早就叫他回家吃自己了,也只有在古代,还能容得他们请什么师爷代打。
徒晰打从心底觉得,如果大晋的官员都像赵学敬一样的话,那以后这些官位还不如让师爷来坐算了,就他所知,有不少师爷只不过是科举上失利,但真正的本事恐怕比官员还厉害呢。
像左宗棠便不是正经科举入仕,而是靠着做师爷起家,当然啦,像这样的师爷,整个历史上也只有左宗棠一个人,可事实上,有本事的师爷当真不少,只是难以像左宗棠这般碰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太平天国之乱,而有出头之机罢了。
未了,徒晰不忘再下结论:“我大晋堂堂的官员,竟然连师爷都不如!”
更让徒晰难过的是,数学是科学的基础,华夏的数学发展其实不比西方世界要来的晚,只是因为科举的不重视,研究数学者极少,错过了科技发展的最佳时机,以至于后来被西方世界追上。
一想到此处,他就对像赵学敬这般独尊儒术,视其他学问为无物的当代读书人而越发感到痛恨。
或许是徒晰痛心疾首的神情太过明显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虽说他们之前都没把算学当一回,像这类复杂的计算大多尽数交托给银钱师爷,可如今是不是该捡回来了?不然岂不是像晰皇子所言的连师爷都不如?
话说到这份上,赵学敬辩无可辩,整个人脸色惨白,冷汗渗渗,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反倒是永正帝当场笑道:“好!”
如此一来,他便就可以放心了。
得意归得意,好端端的御史竟然敢弹劾皇子一事,永正帝也颇有几分恼怒,逢五一休主要是为了培育新高产作物,此事是秘密,无论是永正帝还是徒晰都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是以将这事隐密不说。
这真正的原由不好让人知道,要不是晰哥儿有过目不忘之能,晰哥儿岂不是被这些御史给毁了名声,还背上了什么无君无父,不忠不孝的罪名,叫听哥儿以后如何在大晋朝中立足!?
是以这事既定,永正帝便下狠手收拾这些人了。
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是以两名弹劾的御史被申诫了一番,罚俸三月,暂且留用;但永正帝私下交待了林如海一声,让他将这两人给他压的死死的,这辈子就别想出头了。
御史是因为他们的职务这才暂且留用,但故意挑事的赵国敬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他本是礼部侍郎,永正帝直接把他给一掳到底,甚至还以赵国敬不配为师为由,另外给廉亲王捡了一名伴读学士做先生。
永正帝此举,一方面是羞辱赵国敬,另外一方面也是给廉亲王一个难看,一个已经离开上书房少说有好几十年的皇子又被送了先生,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廉亲王的书没读好呗。
此举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廉亲王接旨之时,整个人气的不住颤抖,连话都说不好了。
永正帝此次难得的下了很手,也是让人瞧一瞧他的态度,想要再在徒晰身上搞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份量。
不过教训了廉亲王与二名御史,永正帝少不得也得问个清楚明白,这究竟是准搞出来的事?不把源头止住,难保将来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苏培成犹豫了许久,这才低声道:"这是历皇子与年妃娘娘的吩咐。"
他低声道: "历皇子到翊坤宫中,不知和年妃娘娘说了些什么,年妃娘娘便让人去了两名御史家一趟,这两名御史以往是跟着年大人的官吏,算是年派的人马。"
要是以往,他大概顶多只会说到年妃,这事便就打住了,毕竟不得罪任何人,特别是极有可能上位的皇子,也算是他们做太监的潜规则了。
可历皇子连接搞事,上次远星子之事更是差点害死言里这么多的太监,他要是还帮着历皇子隐瞒,那对得起慎刑司里服了哑药的那些同僚,更对不起历皇子先前搞出来的事了。
再则,苏培成可还记得,圣上把郎家一掳到底不说,又让暗卫扮做山贼,直接屠了郎家一家子,并让人秘密赐死了南安郡王的郎侧妃,又把南安郡王府里所有曾参与远皇子入宫一事的一干人等尽数处死。
不想成为这里头的一员,苏培成少不得有啥说啥,一心一意对永正帝尽忠。/>
虽然只说了这两个人名,但苏培成从永正帝的态度中可看出,永正帝对这两人着实不满。
苏培成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圣上,年羹尧远在西北,怕是不知道这事。"
说话要凭良心,这事是年妃吩咐的,关年羹尧什么事呢?要是年羹尧当真在京里,以他的聪明,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人掺和进去,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倒楣的为妹顶罪罢了。
永正帝沉吟许久,最后叹道:“年妃这手也伸太长了。”
他顿了顿道:“让人把翊坤宫里的人理一理,以后这种事不许再发生。”
苏培成苦着脸应下。
他明白圣上之意是要将年妃所有的人手给砍了,断了年妃与外头传递消息的途径。
这事说起来不难,可这前提是圣上别心软啊,要是圣上一心软,他这事还能怎么做下去,到时砍了一半,平白得罪了年妃,还不如不砍呢。
永正帝大概也是对自己也心里有数,沉默许久后再增添了一句,"让年妃在翊坤宫里好好反省,这三个月里,就别让她出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便定下让年妃禁足三个月。
听到此处,苏培成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永正帝见不到年妃,自然不会心软,在这三个月里,也足够他把年妃的手脚给砍断了。
年妃毕竟是个女人,只要断了她跟宫外的连系,也不惧她能搞出什么事,但对于徒历这个儿子,永正帝着实有些头疼。
想轻轻放下吗?看看晰哥儿与远哥儿,他这手就轻不下来;可要罚的狠吗,毕竟是自个儿子,他也怕罚的太狠会毁了儿子,是以一直犹豫不决。
本想着让徒历自己警醒些,没想到徒历越来越过份,这次竟然还勾结起了外头的御史!
虽是恼着这个儿子不安份,但永正帝一时之间还真真不好罚了,说起来徒历也不过是个光头皇子,身上无爵无职,要夺爵或撤职也没爵可夺,没职可撤啊。
他心下暗叹,莫非这上书房的功课还不够重?记得他们兄弟每天光是读书便耗掉全部的精力了掺和进夺嫡之事也都是离开上书房后的事情了,徒历那来的时间与精力?
至于删减皇子份例吗,永正帝是个明白人,皇子的份例只够皇子日常嚼头的,如果再删减皇子份例,徒历那边怕是连衣食都有问题,做为父亲,他还真没办法让徒历连点心都吃不起。
思来想去,永正帝只能敲打再敲打了。
他沉吟道:“徒历的两个伴读不思劝诫皇子,由得皇子胡闹,着实该罚,让皇后将这两个伴读撤下,另外挑二个好的来。”
要是徒历够聪明,便该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对他的容忍了。
说到徒历,永正帝不免想到了他同胎兄弟一远哥儿,说起来,远哥儿也是个倔强的,一直坚持要见晰哥儿一面,不然便说什么也不肯离京去江南。
他也着实拿这个倔强儿子没办法,原本想着让人悄悄地下点药,将远哥儿弄晕后悄悄送走便是没想到远哥儿也是个狠的,竟然故意把自己给弄病了!
在这情况下,他也不好冒然将远哥儿送走,于是这事便担搁了下来,原本他还有几分担心晰哥儿会受远哥儿影响,但见晰哥儿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或许……他可以让他们见上一见。
永正帝犹豫许久,终于让李远和徒晰见面。
不过这一次见面之时,永正帝让人悄悄地在李远的牢房四周埋了铜管,既然知道了铜管传音这种好东西,他便不可能不使用上。
不只如此他,还自己悄悄地躲到了隔壁房间,亲自偷听远哥儿与晰哥儿的谈话。
苏培成面上平静,在内心里疯狂大喊,圣上!你的威严呢?怎么可以做这偷听之事!?
虽是惊愕,但做为永正帝的贴身太监,苏培成聪明的保持沉默,还很贴心的让人搬了龙椅过来,又让人奉上了香茗,让圣上舒舒服服的坐着偷听。
徒晰倒是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李远竟然会突然说要见他,下意识的疑惑道:“圣上还没处置李远吗?”
按照道理来说,以其背主的情况,李远应该早就被圣上处死了才对,怎么能活到现在呢?除非……
一想到永正帝怕是已经知道了李远为其子的事实,饶是像徒啪这般讨厌永正帝的,也不由得为他默哀了三秒钟,在某方面来讲,这真的的确迈惨的。
先前猜出李远身份后,徒晰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自然也知道了李远养母李钱氏和当年生育了徒历的钱氏曾是一家人,如此一来,李远的身份也不难猜了。
再则,李远和徒历看似不像,但仔细瞧瞧,眉眼间还是有着几分相似的,再加上李远曾是棺材子之事在李家村里也不是秘密,徒晰前后一兜上,便也猜出了几分。
当然,更重要的是李远可是有青玉铃兰的不科学认证的,百分之百是皇子,绝对假不了。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李远竟然会因为双胎之故,而被养母放弃,最后阴差阳错的成了太监,这命也真是够倒楣的。
苏培成不知道徒晰已经猜出了一些,但他也不敢让徒晰知道李远的真实身份,难得的尴尬了一下,含糊道: “李远对圣上还有用处。”
他低声道:“无论李远说了些什么,还请晰皇子都不要往心里去,李远此人说白了也不过是个下……下人,那能跟晰皇子相比呢,那些妒嫉之言,不听也罢。”
要说些旁的也就罢了,就怕李远说明自己皇子身份,倒时让晰皇子对圣上有所误解便就不好了。
徒晰微微挑眉,"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了。"
他也不想掺和进徒历和李远兄弟之间的事儿,趁机避开也好。
这怎么成!?
苏培成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哄的徒晰同意见李远一面,见徒盼同意了,连忙领着徒晰去瞎李远深怕晦了一点到时晰阜子又改变了心音
点,判时晰呈子又改变了心意。
远,深旧晚了一
在慎刑司的黑牢之中,李远已经久候多时,他捂着嘴不住轻咳,一旁的小太监连忙送上药茶,吱吱啊啊的请他喝下,李远连瞧都不瞧一眼,淡淡道:“放下吧,我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