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赵国基夫妇的下场还是比周瑞一家子要好上许多,赖嬷嬷不客气的直接把周瑞一家子也发卖到黑煤场去,摆明就是不准备让他们继续活下去了。
王夫人可真没想到贾母竟然会为了区区庶子罚她跪经!更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会为了这事,越过她处置周瑞家的。
一知道这事,王夫人顿时怒了,也顾不得自己理亏,气的直奔荣庆堂想跟老太太说理。
所谓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她做为嫡母,既使要了环哥儿的命又如何,当年老太太折腾几个庶女的手段可没比她好到那去呢,可贾母也不跟她辩,只淡淡的说了句,“你把这话到老二面前说一说!?”
王夫人顿时不敢说话了,别看她行事霸道,但她也是有弱点的,除了她的三个子女就是贾政,一想到贾政要是知道了这事……
王夫人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辩,只能委委屈屈的去水月庵跪经。
好不容易打发了王夫人,贾母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自嘲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要是早些年,老二家的那敢这样对她说话。
赖嬷嬷乖觉的上前一步给贾母按摩,轻声劝道:“二太太的娘家哥哥争气,自是有些底气,不过再怎么的,也翻不过老太太的五指山啊。”
只要有老太太在,王夫人永远都翻不了身。
“哼!我看她倒是底气足的很。”
说到这事,贾母便着实郁闷,原本金陵四大家族之中是以贾家为首,可随着代善、代化两兄弟相继离世,贾家也就渐渐没落了,与此同时,王夫人的兄长──王子腾反倒是在贾代善死后在东北站稳了脚跟,如今金陵四大家族,反倒是以王家为首了。
要不是王子腾的强势掘起,王夫人又怎么敢如此大胆!被她捉到不慈庶子都不当一回事。
以往贾母争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但王夫人这次竟然敢违背她的命令,这就让贾母着实不能忍了。
贾母沉吟道:“说起来,凤哥儿也十六岁上了,琏哥儿的婚事也该置办起来了。”
一提到贾琏的婚事,赖嬷嬷不由得吃了一惊,看来这次王夫人是真让老太太恼火了。
贾琏只比贾珠少一岁,按理来说,贾珠都成亲好几年了,贾琏的婚事也该早早办起了。
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一则是因为老太太素来不喜大房,对大房的子女也向来漠不关心,贾琏既然没求,老太太也乐得当作不知,再则,老太太有意抬举二房,便压着琏哥儿的婚事,好让王夫人能继续名正言顺的管家。
毕竟这承爵的始终是大房,先前是先大太太过了身,邢夫人小门小户的担不起事,这才让王夫人管家,但如果要是王熙凤进了门,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王熙凤是大房的媳妇,又是出自金陵四大家族的王家女,由她管家是再顺理成章也不过的事,即使是王夫人也不好和自家侄女争。
赖嬷嬷会意,如此一来,这荣国府里的水又要乱了。
第9章 钭飞
贾母打定了主意,决定推王熙凤出来和王夫人争一争,等王夫人从水月庵里跪经回来,贾赦早早和王子腾谈妥,就等着王熙凤进门了。
虽说贾母瞧不上贾赦,还处处打压贾赦好捧贾政,但事实上,贾赦可比贾政精明能干的多,从他不拘一格的给自家子订了王熙凤为妻,便可看出一二。
别看王熙凤是王家女,王子腾的亲侄女,乍看之下是门当户对,但事实上要真真细论的话,王熙凤是绝对配不上贾琏的。
原因很简单,王子腾虽然争气,还是四大家族的领头人,但王熙凤只是王子腾的亲侄女,而非亲生女儿,而且王熙凤自幼丧母,生父不但庸碌无能,只是个白身,而且早早便就去了,说白了,王熙凤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要做荣国府世子之妻,着实有些勉强。
虽是如此,但贾赦还是咬着牙给贾琏定下了王熙凤,其原因无它,便是瞧上王熙凤背后王子腾了。
他们这些年来为什么被二房压着?一则是因为贾母偏心,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王家势大,他们大房比不过,只好忍着,但如果贾琏娶了王熙凤,所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不信王子腾还能一味偏着自家妹子。
当然,另外一个现实的问题便是贾琏也着实不争气,自个儿子自己最是明白,贾赦心知贾琏文不成,武不就,要像贾珠那般迎娶国子监四品官之女是不可能的。
即使求得一位文管之女,怕是不如珠哥儿家的不说,也与贾琏的前程无益,即然如此,还不如退一步挑王熙凤,好歹她嫁妆丰厚,实惠!
由此可知,贾赦着实是个精明厉害之人,更难得的是颇有自知之明,全然不似其他贾家人,莫名其妙的拥有谜之自信,只可惜贾母偏心,硬是拿孝道压制着贾赦,否则荣国府也不会衰弱的这么快。
且不说荣国府里大房、二房再起风云,此时此刻,逃出生天的贾环也是一脸懵逼,他可真没想到,短短一个晚上便变了天,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由贾母抚养!?
说来也是奇怪,贾环的眼力和正常刚满月的婴儿没多少差别,一样的烂,嗅觉也没特别的好,但这耳力当真是强的很,明明人还在碧纱橱里呢,却能听到院子里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这东一句、西一句,贾环也把自己的情况给拼凑起来了,赵姨娘身子严重亏损,养不了孩子,而王夫人不知怎么的去了水月庵跪经,没精力抚养庶子,便把贾环送到了贾母处抚养。
更没想到的是贾环竟然入了贾母的眼,被留了下来,这下子不只是贾环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十倍都不只,就连跟着他的丫环、仆妇都跟着鸡犬升天了,
李嬷嬷艳羡的看着眼前的何嬷嬷道:“何妹妹你运气当真是好,才做了环哥儿的奶嬷嬷,就跟着环哥儿吃香喝辣了。”
这人比人,气死人,她费尽心机,不知送了多少礼,赔上多少人情,这才做了宝二爷的奶嬷嬷,得以在老太太跟前露露脸,没想到这个何嬷嬷轻轻松松的便成了环哥儿的奶嬷嬷不说,没几日便能跟着环哥儿在荣庆堂享福,这运气当真是没话说的。
何嬷嬷温柔的笑了笑,“那极的上李姐姐呢,宝玉衔玉而生,这将来必定是个有出息的,李姐姐以后就等着享福呢。”
她不着痕迹的捧了捧宝玉,李嬷嬷顿时也得意了起来,“那可不,宝玉必定是有大成就的。”
何嬷嬷一会夸宝玉乖巧,一会儿夸宝玉生的好,再不就说宝玉聪慧,未了不忘再添了句:“都是李姐姐养的好。”
这一句一句着实说进李嬷嬷的心崁里了,李嬷嬷敌意渐去,见何嬷嬷是头一胎,倒也教了不少带孩子的方法,李嬷嬷年纪虽大,但这养孩子的经验倒是真真丰富,倒也颇有几分本事,不然也论不到她奶宝玉了。
何嬷嬷倒是极认真听着,那专心的小模样,只差没没拿小本本记下来了。
李嬷嬷瞧见后越发得意,着实说的不少。
原本贾环也好奇的听着,不过他毕竟是婴儿身体,没多久便肚子饿了。
贾环才哼哼二声,何嬷嬷便察觉了。
“哎啊!环哥儿饿了吗?”何嬷嬷连忙抱起贾环哄着,摸了摸小肚子后,吩咐夏二丫拿热帕子过来让她抹身,干净了之后,再把‘奶嘴’塞到贾环嘴里。
李嬷嬷晒道:“你这真是穷讲究,还用得着捂什么吗,直接喂就是了。”
何嬷嬷好声好气的柔声道:“哥儿身体弱,仔细一点也好。”
贾环在一旁暗暗点头,内心疯狂大喊,没错,这才是正确的养孩子的方法啊。
要知道,古人讲究三日一沐,五日一浴,也就是三天洗一次头,五天洗一次澡,连读书人都如此了,一般下人就更提了,这些‘奶嘴’少说十天半个月没洗过了,混着汗水和污垢的奶喝下去……
所以古代的婴儿死亡率高都是有原因的啊!!!
且不说贾环美美的喝了一顿香香干净的奶,听着何嬷嬷轻声细语的声音,他心下好生疑惑,这荣国府里何时来这么一个文雅的嬷嬷?
别看何嬷嬷没吟什么诗词,但从她的举止上来看,这位嬷嬷是肚里有货,必定是读过书的,既然读过书,少说年轻时也是副小姐一流,这才有机会接触到书,像这般的人,怎么会来做他区区一个庶子的嬷嬷呢?
贾环说什么也没想到,这全都是赖嬷嬷的安排,自周嬷嬷的事发生后,赖嬷嬷可不敢让人胡乱挑选贾环的奶嬷嬷了,她细细挑选,总算挑出了何嬷嬷。
说起来,这何嬷嬷倒不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她是当年大房大太太带过来的陪嫁丫环,原本也是当成大太太的左右手培养着,那知道后来大太太娘家着了难,没多久后大太太也跟着过了身,这些大太太带来的陪嫁便尽数被打发到庄子上。
荣国府下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好些人乍看之下不起眼,结果是府里那个管事绕了好几弯的亲戚都有可能,贾王两家又是老亲,王夫人又管了荣国府这么多年,既使是赖嬷嬷,也不好说府里那些下人是王夫人的人,或着和王夫人手底下人是绕了好几弯的亲戚。
赖嬷嬷也是在荣国府里拉扒了许久,这才找到了这么一个跟王夫人那边绝对搭不上关系的人,可见得赖嬷嬷为了保住贾环的小命,可说是用尽心了。
何嬷嬷做了这么多年的粗使仆妇,好不容易才能回到主子跟前伺候,她知道她这次得以回荣国府全是因为环哥儿之故,当真是极用心的照顾着贾环,那细致劲就连李嬷嬷都不得不佩服。
吃的饱,穿的暖,贾环也渐渐胖了起来,那渐渐长开的小模样俊的就连贾母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当年贾源、贾演两兄弟能在千军万马中掘起,除了这两人武艺高强之外,也与这两人生的好有关,想想看,在一群大老粗里突然冒出了两个白净的小伙子,叫人怎么可能不多看两跟呢,这次数一多,自然就被上面给记住了。
也因为祖宗开了个好头,贾家人大多生的好看,哪怕是外传贪花好色,败坏了身体的贾赦,年轻时也是有着京城第一公子的美称,可见其容貌之好。
可真要论,贾环的容貌竟然不比全贾家里生的最好的贾赦差,看的贾母都不由得啧啧称奇,说起来,贾政是他们贾家里生的最平庸的一个,赵姨娘虽然生的好,可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怎么两个人生出来的孩子会长的这么好看!?
不过想一下,老二这人不咋的,但生的孩子倒都不错,珠哥儿自不用说,元春丫头也是个聪慧的,宝玉更是白胖可爱,环哥儿也是俊的很,可见得贾政挺会生的。
贾母想了下,再把她身旁的翡翠赐给了贾政,既然老二的种好,那就不妨再多生几个,不只是贾政,贾母也没忘了贾赦,同样也把身边的琥珀赐给了贾赦。
老大虽然不争气,琏哥儿和二姑娘都不咋的,不过说不定歹竹出好笋呢,况且跟膝下有三子二女的老二相比,老大膝下的子女也太少了些。
贾母丝豪不觉得把自个儿子视做种/马有什么不对,且不说压根不敢有意见的邢夫人,王夫人一跪经回来便发现贾赦身边又多了一个美婢,而且还是长者赐,打不得,骂不得,气的王夫人险些晕眩。
更让她郁闷的是,在她跪经的这段时日,贾赦和王子腾都把贾琏的婚事谈定了,就等着王熙凤进门。
她还没想到怎么拖延这婚事的法子呢,贾母便让赖嬷嬷传话,要她好好的将帐册整理好,等王熙凤进门后,便把这管家权交还给王熙凤手上。
赖嬷嬷话也说的漂亮,说是大房不争气,这才劳累了二太太这么多年,但琏二奶奶都要进门了,这管家之事也该‘物归原主’了。
一句‘物归原主’堵的王夫人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郁闷的应下。
她管了荣国府少说也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里她经手的银钱着实不少,这帐早就乱的不像样了,亏空的银钱更是多到数不清,一时间她忙着平帐,倒也不顾得贾环那儿了。
且不说王夫人的屋里又多了多少粗手粗脚的奴婢,另外一方面,贾环确定自己的小命保住,也渐渐松了心神,这精神一松,所有的疲惫上涌,再加上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小儿生病最是危险,贾母不敢大意,连忙让人请了王太医。
王太医脉息极好,在太医院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手一探上贾环的脉,他便忍不住轻疑了一声,“这孩子竟然是钭飞脉!”
而且还是双手都是钭飞脉,当真少见。
“钭飞脉!?”贾母心下一紧,“可是这孩子天生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贾环到她房里虽然才不过短短半个月,但她也瞧出这孩子当真比宝玉要乖巧的多,想宝玉刚满月的时候可是日日啼哭,说上一句混世魔王绝对不为过。
可相比之下,环哥儿抱来这些天里,不哭不闹不说,只有饿时和尿时才哼上几声,完全不闹,当真是乖巧的让人心疼,原以为是这孩子懂事,就怕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
“老太太别急,这可是大富大贵之相。”
王太医连忙解释了一番,所谓反关钭飞,指的是反关脉与钭飞脉,正常人的脉管在寸口部,而反关脉则位于缺列,钭飞脉则是位于合谷,脉管与常人不同,切脉时的略略注意便是,也算不得什么问题。
他不着痕迹的捧了捧道:“反关、钭飞都极为少有,百不出一,不过咱们大晋朝皇室中人大多是钭飞脉,小公子也是钭飞脉,想来小公子必定是有福的。”
不过这双手钭飞脉当真是少有,即使是皇室里,他也只遇到一人有此脉相,可惜那人虽然是皇孙中极出众的一位,也甚得圣上疼爱,却早早夭折,也不知这小公子的运道如何。
一听到徒家皇室中人大多为钭飞脉,不知怎么的,贾母突然整个人寒毛直竖。
贾母倒不至于怀疑贾环被人狸猫换太子,换成了甄氏所出之子。
毕竟赵姨娘怀孕之事是千真万确的,断是假不了;再则,在她想来,甄氏之子乃是堂堂的皇孙,即使夭折,也会让四皇子过了眼之后,这才会把尸体送出来,怎么可能会让皇孙就这样活生生的被换了。
(四皇子:脸好痛。)
当然,最重要的是贾母素来信任赖嬷嬷,所以压根没想过赖嬷嬷会欺骗她。
她之所以会心里发寒,是因为这事实在太巧,前脚才弄死了一个小皇孙,接着新得的小孙子竟然有着皇室中人的脉像,一瞬间,贾母不由得想到了讨债鬼的传说。
传闻这些讨债的孩子有形无魂,大多命不久矣,非得来这世界一遭,让父母伤心,再不就是个混世魔王,非得要把家业给败坏不可,总归一句,这孩子是来讨债的。
一想到此处,贾母对贾环的心思便有些淡了,只道了句:“太医尽力便是。”
王太医倒是尽心,贾环太小,用不得药,他细细琢磨之后,只能让贾环的奶嬷嬷喝了药后再喂奶,也算是间接用了药。
像这般间接喂药自然效果远不如直接喂药,再加上王太医不敢下猛药,只敢用一些药性温和的药缓缓养之。
如此一来,贾环便一直烧烧停停的,始终不见好,贾母觉得贾环是来讨债的,虽然没明说对贾环的不喜之色,不过荣国府里伺候的下人那个不是人精,当下待贾环便开始怠慢了起来。
不只如此,贾政见贾环迟迟不好,还连累老太太忧心,叹道:“这孩子是个无福的,与其让老太太忧心,不如由他去便是。”
说着,便让人把贾环移到荣庆堂左侧的西小院,好让这孩子安静死去,免得吵到老太太。
这处小院颇小,就挨着街边,时不时会听见外面街道上的声音,只有一进大小,三间正房,在荣国府里算不得什么好住所,以往是贾源的侍妾居住之所,贾源过世之后,他的侍妾便被打发了出去,这处西小院便也空了下来。
人人都道贾环必死,有些关系的都早早让人疏通关系离开了,如今也只有何嬷嬷和夏二丫跟着贾环,何嬷嬷是无处可去,至于夏二丫则是赖嬷嬷特意留下来的,怎么说都是皇孙,说不定会有奇迹也不定呢。
何嬷嬷待贾环倒也尽心,不过她一个人里里外外的,身边只有一个夏二丫搭手,难免有些精神不足,熬不了几夜便累的厉害,没多时便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贾环是真烧的严重,不只是头脑烧到发涨,嘴巴干渴,口渴要死,就在贾环渴到了极点之时,他突然觉得手掌间似乎有着什么硬物,随即,一股清洌的泉水猛地灌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