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不想管四皇子歪不歪,不过要是四皇子惹到徒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只是她眼下着实忙的不可开交,也只有大寿完毕后再好好的教训他。且不说这让人头疼的四皇子,想着徒听不按牌理出牌的挑了一个商户之后做伴读,皇后沉吟许久后道:"好吧!这事我去说说,不过你父皇不见得会允。"
这身份终究低了些,以永正帝的性子不一定会同意。
徒晰笑道: “薛远大江南北到处走动, 说不定能带给晰一些高产物呢, 看在这份上, 想来圣上必定会允的。”
身份不够利益来凑,看在高产作物的份上,相信永正帝会好讲话些。
皇后微微挑眉,得,晰哥儿倒是抓住他爹的命脉了,在永正帝这边,什么情分都是不好使的,还不如确实的利益来的动人心。
伴读的事情就这样定了,另外……
皇后让苏嬷嬷拿出一架大红牡丹绛丝屏风,笑道:“这架屏风虽然算不得珍贵,倒也过得去,拿来做寿礼倒是不错的,你且拿去用吧。”
徒晰可真没想到,才不过一天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连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不过略想一下,倒也不奇,毕竟就连贾赦都知道了,管着言里里外外的皇后娘娘更不可能不知道。
他瞎了一眼大红牡丹纤丝屏风,纤丝工艺繁琐,俗来有一寸锋丝一寸金之称,可见其难了,这件大红牡丹丝屏风虽然不大,但少说也要好几个月才成,就这么一座屏风,可不比母妃先前准备的玻璃牡丹绣屏差了。
但母妃也就罢了,他怎好让皇后帮他准备德贵太妃大寿的寿礼,他一躬身道:“娘娘,其实晰已经备到了。”
皇后压根不信,她晒道:"眼下京城里只要略略跟牡丹有关的东西都被卖光了,剩下来的尽是些次货,你一时之间要怎么准备?即使置办上了,要是品质太差,还不如不用。”
怎么说这都是晰儿第一次正式的以皇子的身份给德贵太妃祝寿,马虎不得。
徒晰只好拿出先前大老爷给他准备的水墨牡丹画道:“晰想这副画想来还能过得去吧。”
当然,他要送的是其他,不是这个,不过手上只有这个,只能先拿它来顶上了。
皇后一见,便忍不住微微挑眉,“没想到贾赦还有这份心思,本宫倒是小瞧他了。”
徒晰一愣,“娘娘怎么知道这个是贾大老爷送的?”
他记得他并没有说啊,而且他先前和贾赦是在包厢之中说的话,这宫外的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进宫里来吧?
皇后笑道: "这画可是贾史氏的嫁妆。本宫当年也瞧过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为了德贵太妃喜欢牡丹一事,往年她没少费心思挑选牡丹图样的东西做寿礼,前朝徐渭最是擅画牡丹,她怎么会不知,贾史氏也曾想前这副牡丹图给她,但她不喜荣国府,便就拒了,让人将画退回给贾史氏。
贾史氏被关,其嫁妆被贾赦上交回国库,其中便没有这副牡丹图,她原以为是贾史氏送给他人,如今看来,其实是被贾赦给私藏了。
她沉吟道:"要是这副画的话,倒也可以。"
虽然不算出挑,但前朝的古画也算是极难得的了,更别提徐渭长于画牡丹,这副牡丹图当真画的极好,也算是徐渭传世的画之中极佳的一副了。
两人略说了说, 徒晰见皇后难掩面上疲色, 便连忙告退, 皇后最近也的确是累的很, 碰上了德贵太妃的大寿不说,又加了徒晰挑伴读与移居北五所之事,所有的事儿一起来,也怪不得皇后累了,甚至累到先前没心思召见徒晰说话,便知她这阵子的忙碌了。
徒晰连忙告退,不料才刚走出坤宁宫的宫门,便被守在宫门外的贾元春给堵到了。
只见贾元春一脸期盼的瞧着他,低声道:“环哥儿,可否听姐姐说上一句呢?”
徒晰沉默了一下,不!他不想听。
徒晰下意识的退后,从小到大,他遇上贾元春时十之八九都没好事。
说起来,贾元春不愧是贾母一手养大的,就像是个低配版的贾母,无论心计手段都非一般人所能及的,可惜就是运气不好,学了一肚子宅斗手段,竟然没有使用的机会,直到现在都还没嫁出去。
不过贾元春要是想把这手段用到他身上的话就错了,他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至于什么姐弟之情,那更是没有了。他心里明白,贾元春承认的兄弟只有贾珠和宝玉,压根就没有他,以往在荣国府里,贾元春也没少以庶孽唤着他。
见徒晰有意躲避,贾元春着急的上前一步,想拉住徒晰,而在徒晰身旁的小太监——小林子见状连忙跳了出来,挡在徒晰身前。
小林子尖声道:“贾女官你傻了吗!这里那有什么环哥儿,而且你算是个什么姐姐,也不照照镜子,想做公主,你配吗!?”
接着小林子又碎碎念道:“在这宫里谁不知道晰皇子,还故意说什么环哥儿,分明是想拉关系,当别人不知道吗?”
这点子粗浅的手段心计,连他一个小太监都瞧出来,还想要唬谁呢。
贾元春羞的脸都红了,“我……我……”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我,着实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的确是故意唤徒晰为环哥儿,并以姐姐自称,便是想让徒晰看在荣国府好歹养育他一场的份上帮衬一把,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就被小林子给说破了。
她恶狠狠的瞪了小林子一眼,上前一步求道:“求求你看在荣国府养你一场的份上……”
“贾女言不必再说。”徒晰不客气的打断贾元春,“你我都明白事情的真相如何,荣国府目前的结果,已经是圣上枉开一面了。”
要真是按律来判的话,荣国府少说也是个抄家灭族好吗?如今只不过是让荣国府自抄自家还了欠银,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说着徒晰直接了当的绕过贾元春,他着实不愿意再掺和进荣国府里的事儿,特别是贾元春来见他,十之八九是想让他拉二房一把,但除非是他疯了,才会再理二房的事情。
眼见徒晰头也不回的走去,贾元春急忙道:“晰皇子难道你完全不管宝玉了吗?可怜宝玉就快被赵姨娘给折磨死了。”
徒晰停住了脚步,“你说什么?”
贾元春抹了抹泪,缓缓道来,自从平康帝赐赵姨娘做贾政平妻之后,贾政便让着赵姨娘管家,赵姨娘是个自私自利之人,又小气苛刻,荣国府二房上下人等的份例被一削再削,其中被削的最惨的便是宝玉。
原本宝玉身边有着七八个大小丫环,被裁的只剩下当年老太太赏的雀儿,都这样了,赵姨娘还嫌不足,甚至连李嫩嫩也被辞退了。
王夫人自顾不暇,宝玉身边也没半个贴心的丫环,贾政又是个不管事的,这不便连宝玉病了也都不知道,可明知宝玉病的厉害,赵姨娘却为了几两银子说什么都不肯请太医,只让宝玉苦熬着。
贾元春泣道:“宝玉怕是熬不过去,临走之前只想着见你一面,求你看在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好歹去看宝玉最后一面吧。”
徒晰微叹,“大姐姐,晰最佩服你的一点,便是明明在说着假话,却能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好似真有此事一般。”
想当年,他不知道在贾元春的眼泪之下吃了多少次暗亏,而如今贾元春又想拿这招来对付他。
贾元春哭声一顿,捂面泣道:“晰皇子何出此言,宝玉当真想极了晰皇子,只是想见见晰皇子罢了,莫非晰皇子有空见林家人,却没空见一见自己只剩一口气的养兄吗?”
这话要是传出去,徒晰少不得会被人说嘴,她就不信徒晰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徒晰笑道:“贾女官何苦如此咒着自己的弟弟?宝玉好端端的,那至于病的只剩一口气云云。”
他顿了顿道:"我方才遇到了大老爷,贾女官可想知道大老爷和晰说了些什么?"
赵姨娘苛刻是真,但宝玉眼下已经不再是荣国府里的嫡出少爷了,区区一个六品官,而且还是没钱的六品官的嫡次子,身边有一个大丫环也是常理,至于生病云云。
且不说宝玉这娃儿身子骨极好,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生过病,再则,贾政再怎么的,也不可能跟瞎到自个儿子病的都快死了却仍不管不顾,况且王夫人只是被罚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由得赵姨娘胡来。
荣国府逼他去见宝玉,想来也是为了他的伴读之位,大老爷早就提醒过他,他原以为二房会托人进宫带话说项,没想到后手竟然在这呢。
贾元春的脸微微扭曲,她早早让人打听清楚,徒晰此行是为了见林姑父,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大老爷!?
想到自己原本的打算被大老爷毁了,贾元春就忍不住恼恨了起来,说来说去都要怪大老爷,要不是大老爷搞什么分宗、分家,宝玉也不会从堂堂荣国府的嫡少爷成了小小的六品官家的嫡次子。
她气道:“大老爷的嘴里向来没半句正话,他的话怎么能信呢。”
她们荣国府就是被大老爷给弄散的呢。
徒晰微微一叹,难得的为贾元春感到可惜,其实荣国府里唯一出众的就是贾赦,贾赦虽然对贾政夫妇不满,但对几个小辈却是真心爱怜,先前荣宁两府分宗之后,宝玉和兰哥儿便不好再去贾府家学,贾赦二话不说便再另立一处贾府家学,特待请了一个有着丰富教学经验的老秀才帮忙教着。
其实贾家大房并无适选令的孩子可以上学,贾赦此举主要是为了二房的两个孩子着想,但没想到元春只注意到二房分家后一落干丈的际遇,却不曾想过贾赦之用心。
再听到元春诋毁贾赦,徒晰不免有几分厌烦,不待贾元春再说话,淡淡道: "贾女官请回吧!"
“环哥儿!”贾元春这话还未说完,小林子便喝斥道:“贾女官!注意你的言辞,在你眼前的可是晰皇子,不是什么环哥儿。”
他冷笑道:“要是贾女官再说错,咱家少不得得报至慎刑司,让他们安排人好好重新教贾女官规矩了。”
做为规矩考试中第一名的小林子得意的挺起胸,要说懂规矩,整个储秀宫里除了晰皇子之外就是他啦。
说起来,无论是甄妃还是皇后都着实送了不少太监、宫人给徒晰,徒晰想着自己一时间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便打算退一半给内务府,虽说这样不和皇子份例,但他自己一个人习惯了,这么多人伺候他,反而会让他不自在。
如果一来,该留谁,退谁便就极为重要了,徒晰进宫不过才一个月半,那知道谁可信可不信,便干脆来了场考试,一考宫规,二考心理,三则是考能力。
而小林子正是宫规考试中的第一名,是以徒晰每次在宫中行走时都习惯带着小林子,便是以防万一,小林子也颇为以此自豪,能考到第一名池,这多难得啊。
一听到慎刑司三字,贾元春脸色大变,如果说这世上有那一处地方是她说什么也不敢去,也不敢回想的,那便就是慎刑司了。
虽然恐惧会被送到情刑司,但一想到宝玉,贾元春鼓起勇气急道:"晰皇子!现在只有你能帮宝玉了啊!要是连你都不管宝玉,宝玉当真是会毁在赵姨娘手上了。"
她娘让人传了消息进来,说是宝玉每日被她爹抱着读书,只要有略略背不出来的,便是一顿责骂,如果要是兰哥儿背出来了,但宝玉没背出来,那更是一阵毒打,兰哥儿比宝玉多读了几年书,宝玉才刚入学,那里能跟兰哥儿相比。
可怜宝玉这几日身上竟没有半块好肉,赵姨娘又处处煽风点火,挑拨是非,李纨也是个曜甜心狠的,说什么也不肯帮着压一压贾兰,王夫人又对贾政没办法,这才让人传话给女儿,让她想办法让宝玉做了环哥儿的伴读,也好避一避贾政。
听完贾元春所说,徒晰叹道:“你真正该求的人不是我。”
贾元春该求的人是贾政,而非旁人,宝玉有贾政这鸡娃爹,的确是他的不幸,但如果能就此纠正他的性子,倒也是好的。
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直任性,以前宝玉可以任性,是因为有老太太帮他挡风遮雨,而如今老太太不在了,王夫人又自身难保,宝玉也得学习长大了。
目不说贾元春暗恨徒晰不顾旧情,私下打算着将晰徒不顾养兄病危之事传出去,贾元春前脚见了徒晰,后脚便有人将这事报给皇后知道。
皇后当下大怒,“怎么让她溜了出去?”
苏婉嬷有几分尴尬,“大伙见贾元春前些时候还算安份,便一时疏忽……”
她心下暗暗叫苦,贾元春毕竟是有品阶的女官,又不是宫人,那有那么容易拘着,娘娘又不愿意将她直接了当关起来,只是让人暗中监视着她,不让她出坤宁宫而已,如此一来,便就不好管束了。
再则,贾元春手里有银,平时又肯放下身段结交下人,跟贾元春交好的宫人着实不少,能拘她到今日才去见晰皇子,已经是极不错了。
"一时疏忽!"皇后气道:"所有看守贾元春的人罚三个月的月银!"
苏嬷嬷不敢再辩,低声应了声是。
她提点道:“娘娘,这个贾元春该处理了。”
只有干日做贼,可没有干日防贼的理,贾元春这么不安份,着实不能留了。
皇后沉吟不语,原本她想着看在贾元春在晰哥儿回言一事上好歹也算是立了功的份上,想给她一个善始善终,让她出宫嫁人,没想到贾元春竟然这么不识趣,那就怪不得她了。
皇后淡淡道:“放心吧!早给她安排好去处了,就等着大寿结束,便送她过去。”
苏嬷嬷好奇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诡异一笑,“真真国三番四次想求淑女和亲,也是时候该满足他们了。”
真真国仰望华夏文化,时不时派使臣来朝,想求大晋公主和亲,可太上皇所出的公主们大多已经出嫁,未嫁的也极为年幼,永正帝膝下无女,这事便一直拖了下来,虽有意收意大臣之女和亲,但邪个人舍得让女儿嫁去这么远的地方呢,贾元春曾为荣国公的掌上明珠,这教养是不差的,也可勉强充作公主,送去和亲。
如此一来,倒也可不着痕迹的解决贾元春,毕竟出身于四王八公之家,不是一般的奴婢,轻不得,重不得,想要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她也没这么容易,直接送其去真真国和亲,到时她远在海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她还怎么搞风搞雨!
第76章 酒酿汤圆
徒晰并不知道贾元春此举彻底惹怒了皇后,他连忙逃回储秀言,也不忘将这事告诉了自个母妃。
他幼时吃过太多吃来自贾元春明里暗里的亏,再加上外头还有一个搞事不怕丢脸的王夫人,这母女两强强联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
徒晰也是有几分担心,这才找了甄妃商量,毕竟今时不同于往日,做为皇子,真要闹出什么的话,旁人不明究理,在惜弱的惯性之下,怕是会认定是他之错,他即使再不重名声,也不想帮二房背锅啊。
宫里没有秘密,甄妃早早就知道贾元春见徒晰一事,但听到贾元春竟然敢要胁徒晰,当下气的脸都绿了,冷声道:“好个贾元春,当我甄家无人吗?”
原本想着找到了儿子,贾母又在儿子认祖归宗一事上出了点力,便放荣国府一马,由得他们去了,但如今荣国府找事,便就怪不得她下狠手!
她甄家虽然不能和林家这般有实权的人家相比,权势上也比不过四王八公,不过要对付区区一个荣国府,倒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荣国府大房无权,二房不过是个六品官,在京城这个地界压根不入流,一捉一个准,费不了什么气力。
徒晰沉吟道:“荣国府二房的确很讨人厌,但是荣国府大房对我多有照顾。”
他略略将大老爷先前赔他牡丹水墨画一事说了,一方面是让甄妃知道,大老爷对他也算有心了,再则,也是让甄妃明白,虽然荣国府看似没落,但还是有几分人脉的,若是真闹的很了,还不好说是谁输谁赢呢。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虽然眼下甄家好似比荣国府强上一些,但如果甄家当真和大老爷对上,他总觉得倒楣的会是甄家,而不是大老爷。
甄妃沉默了一下,最后叹道:“放心吧,母妃心里有数。”
贾赦当真是个厉害的,捉住了晰哥儿重情性子,处处施恩,倒是让她不好出手了,不过贾赦不好动了,但贾政她怎么也不会放过,所谓女债父还,谁生的女儿,自然是该由谁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