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怪他们如此紧张,要知道永正帝眼下虽是同意将徒历送到瀛台,但以永正帝这份爱子之心,难保他那一日会脑抽的又把徒历放出来,有备无患才是最重要的。
黛玉也不知道想到了啥,小脸一红,轻声的应了声是。
徒晰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暧昧,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两人四目相对,默名有几分粘腻的气氛。
一旁随侍的晴雯都忍不住用袖子扇了扇风,怎么感觉有些热了。
瞧着徒晰眉眼间隐约的疲惫之色,黛玉柔声劝道:“圣上向来有些左性,倘若真有什么事儿,先顺着圣上,缓缓行事便是。”
林如海平时甚少谈论公事,也是这一次遇上了太上皇过逝之事,略略多说了些,和太上皇相比,永正帝只能说是守成之君,不如太上皇慈善,也不如徒晰务实,在徒历这事上更是糊涂。
但也因为如此,徒听越发不可和永正帝闹起了不合,圣上性子孤怪,就怕一个不好,反而伤及自身。
林如海之所以大着胆子留冀玉和徒晰单独说话,用意也是在此,有些话儿他是不好劝的,不过冀玉和徒晰交好,倒是可以劝上一劝。
徒晰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才提议圣上将徒历关到瀛台,那里曾经关过卫八,虽然是假的,但一应用品都是不缺的,又四面环海,也无需担心徒历跑掉,再去伤人。”
而且瀛台可是皇家园林,风景优美,可比寻常监狱要好上许多呢,能在那地方养老,也算是徒历的福份。
“圣上不同意吗?”
徒晰摇了摇头, "他倒是同意了,只不过,他想安排徒历的妻妾也跟着徒历一起圈禁在瀛台上。”
他叹了口气道:“徒历一连打死了六名侍妾,明知道大小四嫂她们一但跟着关进去,便就是个死字,我又于心何忍。”
他做不到眼睁睁的见着这些花样年华的少女因为徒历而被迫眼着圈禁一生,不!可能连一生都没有,以徒历的性子,只怕她们连见不见得到明年的春天都难。
他做不到眼睁睁的见着人命白白消失,即使做了这么多年的古人,直到现在,他还是做不到。
黛玉沉默许久,知道永正帝这一次当真是踩在徒晰的底线上了,这种事儿当真是无解。
她微微沉吟: “如果说让嫂子她们自愿入佛堂为徒历祈福呢?”
自愿入佛堂,其实和削发为尼也差不了多少了,既做了尼姑,永正帝再怎么的也不好逼迫出了家的媳妇跟着儿子一起圈禁。
徒晰沉默许久,最后叹道:“倘若真到了这种地步,就让那些嫂子们选择吧。”
做了尼姑,固然是可以避开徒历,但从此之后,这尘世间的荣华富贵也与她们无关了,别以为尼姑好做,皇家的尼姑可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日子绝对清苦。
而关在瀛台上吗,虽然有着徒历的威胁,但在物质上,想来永正帝和皇后也绝对不会亏了她们,只要熬死徒历,以后还是有她们的富贵日子。
熬死徒历看似很难,但就徒晰看来,这事大有可为,苏培成略略透露出了一点,徒历中的那毒不简单,怕是一直有人长期给徒历下毒。
虽说这事是被导引到徒历先前枉死的通房丫环身上,但苏培成有些疑心,总觉得下毒者还活着也不定,要是还活着,这下毒者是何人,其实大致上也有了一些方向,倘若如此,在封闭的演台上,最后究竟是谁是死是活,还真真不好说呢。
黛玉微微皱眉,“那你希望几位嫂子怎么样呢?”
女子活着本就艰难,这两条路已经是那几位嫂子最好的路了。
徒晰嘴唇微动,许久后才道:"我希望能让他们走自己的路,不用再以四皇子妻妾的身份过活。”
一般的女子,倘若日子过不下去了,还有和离这么一条路走,律法上也说了,初嫁从父,再嫁由已,只要敢争,女子还是可以给自己争出一条活路的。
可偏偏因为他们是皇家媳妇,反而无路可走,徒晰总觉得对这些女人有几分亏欠。
黛玉眼眸微柔,握住了徒晰的手,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上环弟弟这般尊重女子的人。
正当两人默默温情之时,突然……
——小林子匆匆赶来,要徒晰立刻回宫,“晰皇子,皇后要您即刻进宫,圣上……圣上出事了!”
第138章 亲政
一听到永正帝出了事,徒晰匆匆赶回宫中,一问之下,得,又跟徒历有关,对于这对父子,徒晰只能说是真爱了。
正如徒晰和徒画所猜测一般,永正帝将徒历安置到瀛台也是打着暂时之举的想法,待风头过后再将其放出,担心徒历无法在瀛台静心养病,便特特去了景祺阁睹瞻眺,顺便安抚一下徒历。
这景祺阁也算是紫禁城里的冷宫,屋舍破旧不说,而且极为冷清,偌大的景祺阁里只有二个老太监负责洒扫。
虽说因为囚禁徒历之故,这屋舍特别收拾过了,还燃了上了能安定心神的安神香,但始终难掩其破败之气。
屋舍已经够灰暗了,但更灰暗的是身在其中的徒历,徒历脸色灰暗,眼睛下尽是黑眼圈,说不出的憔悴,身上还穿着那一身素衣,也不知道多少日没换洗过了,早就脏的不像样,混身上下更是隐隐散发着一股臭味。
看见这样的儿子,永正帝着实心疼,当下大声喝斥着景祺阁里的老太监,又让苏培成亲自去吩咐内务府,让人给徒历好生打理,不许委曲了徒历。
内里知道一点的苏培成暗暗叫苦,讲真的,给内务府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委曲皇子啊,但景祺阁的底子就那样,再怎么整理也只是好一点,眼见历皇子就要移到瀛台了,内务府自然不会拨银子修整景祺阁,况且即使修整了,这也非一天、二天可以搞定的。
至于历皇子眼下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鬼样子吗……更是跟内务府无关了,历皇子自己不肯洗漱,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明知道是历皇子自作自受,但苏培成也不敢跟圣上辩解,连忙弯腰躬身说是,亲自弯着身子到外头吩咐小太监们准备,给历皇子换一身衣裳。
没想到他就这么一出去,永正帝便就出了事了。
任谁都没想到,手无寸铁的徒历竟然会在他走后突然扑向永正帝,硬生生的在永正帝的喉间咬了一大口肉,险些将永正帝给活活咬死。
当时永正帝的惨状,就连见习惯各种事的苏培成都吓了一跳,连忙让人请了徒晰回宫,主持大局。
徒晰默然,他知道永正帝如果再放任徒历,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可真真没想到竟然烧到永正帝自个身上。
唯一的好处是发生了这事之后,想来永正帝再也不敢将徒历给放出来了吧?
他沉吟问道:“圣上的伤如何了?”
咬断喉咙可大可小,要是咬伤了气管,在这没有缝和手术的古代,只怕永正帝也撑不了多久。
苏培成摇了摇头,低声道:“圣上急召顾命大臣进宫!”
虽是急召顾命大臣进宫,但苏培成起了私心,只让人请徒晰回宫,并没有通知四位顾命大臣进宫。
他低声对徒晰说道:“历皇子已经让重兵看守,再也翻不出事来了,画皇子和时皇子也在北五所中,并未说什么,晰皇子,这可是个机会啊。”
说到最后,苏培成难掩几分兴奋之色,圣上出了事,晰皇子又有太子名份,只差一步,说不定……
徒晰直接抬手制止了苏培成的话头,吩咐道:“去!让人请四位顾命大臣进宫;另外也让徒画和徒时一起到圣上跟前侍疾。”
就因为他已经站在不败之地了,更不需要搞什么小动作,况且事关皇位传承,更不可留下话柄。
苏培成自打一嘴巴,也知道自己先前孟浪了。
徒晰连忙走进养心殿,只见永正帝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不只是脸色惨白,就连裸露在外的手掌也是惨白的,喉间的包扎的伤口上的血迹不住扩大,很显然这血一直没停过。
看着眼前的永正帝,徒晰心下一沉,如果他没猜错,永正帝这一关怕是过不了了。
看到徒晰,永正帝眼睛一亮,手指微动,似是想召徒晰上前。
徒晰会意,上前一步握住永正帝的手道:“我回来了!”
永正帝似有不少的想说,但他被喉间的伤势极重,压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的握着徒晰的手。
尽管对永正帝这个父亲有着不少不满之处,但见永正帝命在旦夕,徒听也莫名的感伤了起来,低声道:“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徒晰说了一次又一次,此时此刻,除了这句话,他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永正帝命危,几位顾命大臣和皇子们都来的极快,就连皇后和和妃也匆匆赶来,顾不得什么宫妃不能与外男见面的规矩,也都待在养心殿中。
一行人瞧着病危垂死的永正帝,一时间都有几分傻眼,圣上被徒历给活活咬伤一事根本就瞒不过人,所有人都没想到永正帝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的。
永正帝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或着表达些什么,他勉强伸出手指,指了指徒晰,张廷玉会意,膝行向前,低声问道:“圣上是否是指传位给晰皇子?”
虽说徒晰早就明旨册封为太子,要不是碰上太上皇过逝之事,这册封大典早该举办了,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时皇子也就罢了,这些年来耿家可没少上跳下窜的,晰皇子虽好,但在朝堂上的人脉终究弱上一些。
再加上画皇子本身也有几分能力,要是画皇子决意要争,虽说最后绝对争不过晰皇子,但这中间难免会乱上一阵,可如果要是有永正帝的御意,这事便就稳妥了。
永正帝眼睛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徒晰。
做为皇帝,他在很多事上都可以任性,唯有这事上绝对不能任性,这个天下,只有交给徒晰,他才能放心。
张廷玉率领其他重臣,郑重磕头,"臣尊旨!"
不只是他,就连林如海、恒君王……等人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之色。
帝位既已确定,几位大臣也悄悄离去,留永正帝与几位皇子独处。
回光返照之际,永正帝也注意到了另外二个儿子,他伸手向徒画和徒时的方向点了点,徒晰会意,“我自会照顾二位皇兄。”
大伙都知道徒晰不轻易许诺,一但许诺,必定会做到,得到徒晰的保证,永正帝眸中露出几分喜色,但他又往徒时的身侧点了一点,似乎是还有什么想交待的。
徒晰嘴角微抽,就连徒画也忍不住轻啧了一声,他们可真没想到,徒历都做出了这种事情,永正帝还偏着徒历。
兄弟俩难得的有志一同,沉默不语,装起死来。
要是没永正帝这事,旁的不敢说,徒晰说不定还能答应该让徒历在瀛台上安享晚年,可徒历今日不只是弑君,甚至犯的是十不赦里的弑父。
弑君弑父之罪,罪无可恕,按律当处极刑,他能赐徒历一个全尸就不错了,断是不可能再让徒历安享晚年。
永正帝望向徒画,只见徒画别过脸,显然也不愿意说话,永正帝死命捉着徒晰的手指,似要交待些什么,但他的手指越来越无力,眼眸也越发冒淡,最后终究化为永久的黑暗。
徒晰默默地给永正帝合起眼眸。
从今之后,便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先是太上皇,后是永正帝,今年可说是大悲之年,特别是永正帝的过近,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无论是谁都料想不到。
虽说晰皇子已被立为太子,继位是板上钉钉之事,但是晰皇子年纪着实太轻,还不满十五周岁呢,朝中颇有几分顾虑,如耿家便上跳下窜的说什么国赖长君,大有想换位皇子为帝之意。
而如恒亲王等,却是打着顾命大臣的主意,想让晰皇子再读上几年书,待年满十八后再行亲政,至于这等时日的朝政,自然是由顾命大臣来帮衬着。
不过这话一出,立马被张廷玉给喷了,晰皇子还需要学吗?别忘了晰皇子过目不忘,旱在两年前,他们这些先生都已经教无可教了。
至于说政事上无经验,林如海更是以东北鼠疫一事来说事,晰皇子可是把整个东北都给管的服服贴贴的,谁能说晰皇子不行!
恒亲王笑道:“这读书是一回事,朝堂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东北鼠疫也是特殊状况,晰皇子并没有处理朝政的经验,突然亲政怕是……"
“我没经验,难不成恒亲王有经验?”徒晰冷声道:“我年纪小,怕是不知平康朝的事。”
"张廷玉!"徒晰直接点名张廷玉,让张廷玉选边站道:"还不说说咱们恒亲王以往干过什么大事?让我这个做侄儿的了解一下。”
谁不知道太上皇当年防几个儿子像防什么一样,恒亲王压根就没有入过朝堂,就这样还敢在他面前装大佬,着实笑死人。
四大顾命大臣之中,林如海是他岳父,本就偏着他,只要张廷玉表明立场,四大顾命大臣去其二,不信恒亲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至于王子腾吗……这家伙要是乖乖的也就罢了,要是敢乱来的话,徒晰绝对不介意让王子腾早点给贾赦腾位子。
张廷玉也明白徒晰的心思,还装模似样的想了好一回儿后道:“回晰皇子,臣想不出来!”
恒亲王整个脸都涨红了起来,他怒瞪张廷玉一眼,喝斥道:“姓张的,你胡说些什么!?”
接着他又喝斥徒晰道:"晰皇子!我好歹是你的叔父,你怎么可以——"
不待他说完,徒晰直接喝斥道:“战场无父子!这话需要我再跟你解释吗?”
也怪不得太上皇和永正帝以往都防儿子像防什么一样,权利这玩意只要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徒晰可不想自己将来被这些顾命大臣架空。
他冷声道:“尔等既是顾命大臣,那就做好尔等份内之事!”
至于权利什么的,他不给,旁人也别想要!
徒晰冷眼直扫所有的王公大臣,“另外,朕已为帝!尔等可记住了。”
恒亲王方才之举,说好听点可说是亲戚间的亲近,说不好听的话便是御前失仪了。
注意到自己先前有御前失仪之过,恒亲王下意识的抖了一抖,头一回察觉到,眼前这年轻的半大孩子已经不再是自个的侄儿,而是皇帝,大晋之主!
头一回,徒晰用起了朕这个字,那凌烈的杀意,无论是谁都下意识的垂眸,不敢直视。
他们差一点忘了,这位晰皇子和其他皇子不同,晰皇子或许不曾参与过京中的朝政,但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退后之人,一个才十一岁上便敢以杀止杀之人岂会轻易交出手中的权利。
恒亲王丝豪不怀疑,要是他再坚持下去,这位晰皇子当真会不给他面子,直接把他顾命大臣一职给撤了。
庆郡王冷眼瞧着,突然笑了,这没想到,四哥竟然会生出这么一个霸道的儿子,不过他喜欢!
他一把拉扯过恒亲王,恭敬道:"臣等谨尊圣意。"
短短的一句话,已经将自己的立场表示的很明显了。恒亲王虽心有不甘,但瞧着徒晰的神情,与庆郡王严厉的表情,终究低下了头。
徒晰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谁敢夺权,他便剁谁的手,四大顾命大臣中张廷玉与林如海自然是偏着徒晰,王子腾表面上不掺和,但贾王老家可是老亲,就凭他和贾赦的交情,便不可能不偏着徒晰。
恒亲王虽有意争一下,但宗室早在太上皇和永正帝时期便被打的服服贴贴,压根就没那胆子争,就连庆郡王也不肯帮他,孤掌难鸣之下,恒亲王也只能罢了。
恒亲王心下暗暗不满,有些不怀好意的瞧了一眼徒晰,得,他就看这小子能治理出什么花样来。
第139章 请旨
徒晰亲政一事就这样定了,他虽然年轻,但也有十四岁上了,离十八岁也不过四年,四年的时间说长不说,说短不短,一眨眼就过了,况且当年晰皇子天才之名早就传遍全京,即使这时间点亲政,大伙也不觉得如何。
况且当年太上皇也是十六岁时亲政的,算起来,晰皇子只不过是略早了两年罢了,况且有东北的先例在,除了少部份人还碎碎念之外,大部份的大臣们都认为此乃理所当然之事。
徒晰继位,哪怕这是板上钉钉之事,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着实不少,还好礼部是由张廷玉管着,不然光是登基大典,礼部便可以扯出各种花式推脱出来来,闹到年底都登不了基。
这可不是没有先例过的,想当年废太子的大婚之礼便足足拖了二年才定下礼制,虽说这是因为太上皇当时有意压制废太子,这才让废太子的婚事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