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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六喑)


手指攥紧了手炉,看似无力的手上暴起了青筋。
下一刻,他想起了上次梦中相见之时沈三废的眼睛。
“我梦见,明火蔓延,地裂山崩,风雨如晦,惊雷不绝。”
梦中沈三废说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回响而起。
“我还梦见血海翻滚,人间沦陷,无边地狱之里挣扎着这世上的罪人。”
“我还梦见了玉玺与宝剑,玉玺将我镇压在
她知道。
她知道。
就因为知道,在过去的七年里,她做的都是这样的梦。
梦之外,一步一步地后退,蜷缩于深深宅院之中,做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心中清明,面上柔善,任由旁人将她的家产一点点夺去。
梦之中,一步一步地上千,漫步于刀山火海之中,做些天崩地裂的大事。
所行如刀,所为如火,只想将她身上的重压湮灭成灰尘。
那她是嫁入谢家之后知道的,便只能隐忍蛰伏,还是在嫁入谢家之前就知道了,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
赵肃睿自己都有些惊讶,在知道了自己皇兄可能是被害死这件事后,他竟然还会想起沈三废。
“谢文源。”他说出这三个字,唇齿间藏着只有他自己才能明悟的杀意。
趴在地上的谢麟安打了個哆嗦。
“谢文源这些年,又是如何算计我的?你可知道?”
谢麟安的头磕在了地上。
“我也是之前才知道我祖母害了您!至于其他、至于其他……”谢麟安又磕了个头,“您这些年赔在府里的嫁妆,小的做牛做马也定会还清!还求您千万留了小人一条性命!我的妻儿,他们是真的一无所知!若是小人也得死,求您看在这些年我妻子从未与您为难的份上饶过他们孤儿寡母吧!”
谁问的是嫁妆?
赵肃睿拿起茶盏要喝水,放下的时候手上用力过猛,茶盏在书案上磕出了极大的声响。
吓得谢麟安浑身抖如筛糠。
外面几点碎雪从枝头落下,天上飞的雪星子也渐渐停了。
赵肃睿站在暖阁里,看着一群女子沿着石子路走了进来。
夏荷、柳甜杏、青莺、图南、垂云、阿池、施新梅,还有刚刚从外面赶来的崔锦娘、张婆子和白引娣。
“明日,我要回宁安伯府。”
见众人到齐了,赵肃睿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有人惊诧,有人欢喜,有些人是先惊后喜,也有人是先喜后惊。
阿池是惊诧,她想不明白怎么姑娘好不容易从牢狱里出来,竟然又要回眼见要败落的宁安伯府。
夏荷是先惊诧后欢喜的,她如今信了沈时晴是有本事的,宁安伯府里还有她的一双儿女,她要想办法把孩子接出来。
崔锦娘是先欢喜后惊诧,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能把他接出来自然是好的,可是一想到沈时晴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回去,她心中就免不了担心,她在外面每日都能得了消息,不仅知道了宁安伯府如今是何等境况,更是从民间感受到了一种隐隐的不安,燕京城里有股子邪风在隐隐地吹,她直觉得这风是从外面来的。
柳甜杏是纯粹的欢喜,回了宁安伯府她就能趁着过年的时候见到自己爹娘了!
赵肃睿并不在乎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已经下了决定,剩下的就是要把事情安排下去。
“胡家人栽了大跟头,咱们还得防着他们再来扑咬,莪这次回去只打算带着几个人,余下的留在这听我调遣,也替我守着门户。”
“姑娘,我们必是要跟着你回去的。”听见姑娘说要把人留下,阿池连忙说道。
“嗯,图南和阿池跟着我……”赵肃睿看了垂云一眼,又看向青莺。
沈宅是他在燕京的据点,绝不容有失,要不是培风还得照应庄子,他更想把培风调进来。
垂云能干,到底算不得他的心腹。
青莺他是信的,但是历练太少。
“垂云和青莺你们两个一起照应着宅子。”
“是。”
“让童家兄弟看家护院,你们别忘了跟兵马司和西厂那边的人都通通消息,还有石……石叔父,一旦出事,你们知道该找谁。”
“是。”
垂云笑着应下。
青莺抿了抿嘴,也没说自己不行。
“至于夏荷你们几个,我当初答应过会让你们带着孩子,既然是应了你们的事,我就必是要做的,不管你们是不是跟着我回去,你们的孩子我会想办法给你们送出来。”
“姑娘,我跟你回去!”
“我也跟你回去!”
夏荷和柳甜杏异口同声。
夏荷也就罢了,赵肃睿看向柳甜杏:“你又没孩子,你回去干什么?”
“我!我有爹娘呀!”柳甜杏眨眨眼。
赵肃睿冷笑:“你以为我是带你们回去省亲?”
柳甜杏抿了抿嘴:“我知道姑娘你不是带我们回去省亲,那我更得回去了!”
看了她一眼,赵肃睿又看向崔锦娘。
“你呢?要回宁安伯府么?”

此刻的崔锦娘很是犹豫。
她从一个落魄举人家的姑娘好不容易爬到了谢凤安的床上,成了宁安伯府二少爷的妾室,却又在旦夕间知道自己所争的都不过是尘烟。
千辛万苦向上爬的半生,扑通一下,跌进了暗无天日的大坑里。
迫于无奈,她改头换面替沈时晴当了个探子,每日里跟那些小家小户的女人还有暗门子娼妓打交道……现下,她可以回到宁安伯府了。
虽然宁安伯府大厦将倾,可不管怎么说,当崔锦娘比劳什子“朱二家的”好多了。
她不用看着那些娼妓被恩客们打出来的伤,不用听着那些话都说不囫囵的妇人说一些颠三倒四的昏话,也不用每天买药煎药敷在那些暗娼身上的疮斑上。
更重要的是,她能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知道沈时晴正看着自己,崔锦娘垂着眼,片刻后,她说:
“您就说我在庄子里生了病,至于泉哥儿,还请您多加看顾了。”
赵肃睿看着这個“女中枭雄”,眸光轻轻一动。
“你在外头过的过得比夏荷她们都还要辛苦不少,怎么不想着回去过几天安闲日子?”
崔锦娘还是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样子。
“这些天图南姑娘带着人去胡家砸门,整个正西坊都议论纷纷,不少从前受了胡家欺压的妇人都去寻白引娣说话,让我们也得了不少消息,将这些东西整理下来,说不定就能将胡家连根儿拔了,张妈妈和白引娣都识字不多,这事儿也只我能做了。”
赵肃睿没想到自己能从崔锦娘的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在他眼里,崔锦娘奸猾机敏又困于见识,这样的人最想要的就是个人之利,自己之前用她的丫鬟性命逼着她低头,也不过是让她知道要想活命就得听话而已。
没想到,现如今她这样子竟是真的有几分想要踏实做事的样子了。
“沈时晴”没有说话,崔锦娘又行了个礼:
“至于我儿泉哥儿,就拜托沈娘子多加照看了。”
说话时,崔锦娘闭上了眼睛又睁开。
那日第一个看见齐绣儿倒在血泊里的,其实是她,明明白日里还惦记着能让女儿也去读了书、写了字、做了官,可是一转眼,人的一条命就没了。
要不是沈时晴发了疯,齐绣儿死了也就死了,谁又会说她一个暗门子娼妓也该有公道呢?
崔锦娘在心里笑过沈时晴疯、傻、癫,换了她来做这事儿,她从胡家抠出几十两银子收殓了齐绣儿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甚至,她自己也会扣下几两银子当了自己的辛苦钱。
谁会这般疯、傻、癫?竟然胆大妄为要给这些娼妓张目?
可沈时晴无罪被放出的时候,白引娣嚎啕大哭,她竟也落了泪。
她是举人的女儿,这辈子要是沦落成了个暗门子娼妓倒不如死了干净,可齐绣儿的仇被报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仇也被报了。
这人间的人啊,本该是各自挣扎,各走各的路,各渡各的劫,只在那一刻,崔锦娘恍惚觉得,漫天的雪像是无数的绳与线,把她和旁人牵系在了一起。
“你儿子,行吧,到时候我让人给你看顾着。”
赵肃睿点了点头。
崔锦娘跪下,真情实意地给她磕了个头。
“张婆子,你可愿跟我回谢家。”赵肃睿看向崔锦娘的身侧的老妇人。
“老婆子听凭沈娘子差遣。”
勾了勾唇角,赵肃睿一屁股坐在了文椅上,他穿的马面裙颜色明艳如魏紫,用银线绣出来的松柏纹裙斓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炫目的弧线:
“我可要跟你们说清楚,前几日来咱们府上放火的多半就是谢家的人,或者说,是英郡王世子赵勤仰的人,你们跟我回谢家,那是去闯生死关的,说不定我一不留神就把你们的命给舍了出去。”.
听见这话,白引娣有些惊惶地看向其他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个回府里的事儿,怎么还牵扯上了生死。
从谢家出来的人却明白了其中关节。
“姑娘放心,之前多少波折咱们都跟着姑娘过来了,哪有这时候退步的道理。”
说这话的人竟然是夏荷。
从赵肃睿见到她们几个谢凤安的妾室到现在也有数月光景,除了柳甜杏的贪吃之外,另一个没变的就是夏荷这好出头的性子了。
赵肃睿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些豪气,就算他手里只有这些人,他也能把谢家上下查得清清楚楚,把一干反贼给扫荡干净。
“你们要是死了,你们家里人,我生养死葬。”
他站起身,说出了去年自己西征时同样的话。
哪怕,他的面前不过是些“娇弱”女子。
“至于你,施新梅,你在哪儿也未必能安然,不如跟着我一起去谢家,你的孩子和婆母就送去庄子上,有我手下给你守着,有你在明,他们反倒能好些。”
施新梅自然没有不乐意的,穿着一身九成新的棉袄布裙,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也行了一礼。
“如此就说定了……不对,还有一件事。”
片刻后,谢凤安被人从驴棚拉到了正堂。
赵肃睿在他面前拍了一沓纸。
“签。”
谢凤安先是哼哧了两声才想起来怎么说人话,拿起笔,他看着面前的一页又一页,忍不住抬起了头。
“你、你让我放妾?”
废话,谢家搀和进了造反事儿里,他赵肃睿好不容易手上有几个趁手能用的,当然不能让她们被谢家连累了去。
不止放妾,还有放良文书。
那就轮不到谢凤安写了,谢麟安趴在地上,一张张地签了过去。
俩人连屁股撅起来的样子都相似,还真不愧是一对兄弟。
谢麟安签完了,小声说:“小人签了也只是一半,这放良文书上还得有府里的章子。”
赵肃睿当然知道:
“明天我带你回谢家,你即刻去找了章子来。”
回、回谢家?
两个兄弟对视了一眼。
谢凤安满目惊喜。
谢麟安满脸想死。
昭德六年腊月十七,被西厂隐隐围了将近四月的宁安伯府突然中门大开。
宁安伯世子谢麟安翻身下马,脚下一滑几乎是半跪在地上,门子们连忙上前去迎,却见谢麟安挥开一干人,扯着朝着府里面大声喊:
“二少夫人回府了!快去让世子夫人出来迎人呀!”
八匹宝马开道,一辆两驾雕花大车在前,七辆马车在后,还有浩浩荡荡几十人护卫两旁。
几个门子还不知所以,就被人推开到两边,护卫们有男有女站在两侧,从府门前一直站到了正堂之前。
“恭迎二少夫人回府!”
谢麟安屁滚尿流喊了府中他常用的轿子过来,四个轿夫却被赶开到了一旁,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子带着四个壮汉护着轿子。
雕花大车在府门前停下,一个头上戴着素珠簪子,身上穿着黑色锦缎曳撒外面罩着红色斗篷的女子从马车上纵身跳下。
“坐什么轿子?”
看着那轿子上的麒麟纹,赵肃睿甚是嫌弃。
一手抓过一匹马的缰绳,他直接翻身上马。
“走,进府。”
宁安伯府二少夫人,走的时候是从后门走的,无声无息,任谁都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是被谢家扫地出门的下堂妇。
可她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不伦不类的男子装扮,从大门一跃而入。
马蹄踏在宁安伯府大门的石阶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赵肃睿看着面前的一切,冷冷一笑。
这就是把沈三废关了七年的地方?

第144章 回府(上)
宁安伯府算是燕京城里的老门脸儿了,虽说这些年是八十岁老头子过寿——一年不如一年,也到底还没沦落到卖了御赐府邸的地步。
赵肃睿骑着马东看看,西瞅瞅,心里不甚满意。
沈三废住的庄子虽然也就是个鸽笼子大小,那几棵银杏树也算得上是讨喜,当然,那现在是他的庄子。
沈三废家的那个宅子当然也是小巧的,可不管是能看梅花的花厅、雅致的正房还是宽敞的马厩都合了他的心意,当然,那现在也是他的宅子。
这宁安伯府嘛,虽然看着大,但是看树树丑,看石石锈,看水水臭。
“哎呀,所谓人杰地灵,这宁安伯府是一個字儿都不沾啊。”
他端坐马上,在一旁小心步行伺候的谢麟安吞了吞口水。
人杰地灵一共四个字,要是一个都不沾……这位姑奶奶是要灭人啊还是夺地呀嘤嘤嘤!
“过了桥,再往西走就是您从前的住处。”
“嗯。”赵肃睿略略低头,看向谢麟安。
谢麟安连忙赔笑。
将手里的马鞭一折,赵肃睿俯在马颈上看着缩头缩脑的谢麟安。
“我交代你的事儿你先去做了。”
“是!是!”
谢麟安也不敢反驳,拔腿就往正房去了,他们宁安伯府的印鉴都在正房收着呢。
打发走了谢麟安,赵肃睿直起身子看向被白雪覆盖的池塘。
“这池子够长啊。”
天光照在雪面上分外耀眼,他眯了眯眼。
跟在他后面的图南看了看他的脸色,也看了看那个池子。
池子里残荷被清了,冷冷清清、清清白白的模样。
图南又转头,看了一眼阿池。
过了荷塘,往西边儿走,约是走了数百步,赵肃睿终于看见了一处院子,院子上没有匾额,只是有一块儿一人半高的太湖石立在院门一侧,上有三个大字:
“清风徐”
只这三个字,赵肃睿就觉得这儿跟宁安伯府其他地方不同。
他却没有立刻进院子,而是转头看向挨着“清风徐”的另一个院子。
“那个院子是谁在用?”
“姑娘,那是谢二少爷的院子。”
赵肃睿点点头:“那院子的院墙扒了。”
他谢凤安什么身份,敢住的离沈三废这般近?
另一边,谢麟安刚到了正房,就看见自己的娘和妻妾匆匆赶来。
“麟安!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儿了?你、你……”
眼见自己的老娘又要厥过去,谢麟安连忙让丫鬟扶住了她。
“娘,我是被西厂抓了去,要不是得了沈……弟妹帮衬,只怕现在还在诏狱关着呢!”
“西厂?!”
孙氏手里攥紧了福寿延年的帕子,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在她身后,谢麟安之妻古氏红着眼圈看着他:
“你,得受了多少磋磨才能成了这个样子?”
“唉,眼下能有条命就不错了。”谢麟安此时又哪里顾得上家长里短儿女情长,他得找了宁安侯府的印鉴去签押那些放良文书,要是晚了,谁知道那沈阎王会不会又要扒了他的皮?
“娘,咱们府里的印鉴呢?”
“啊?”孙氏还在大口喘着气儿,被自己儿子喊了一声,身上还在哆嗦,“你祖母前些日子要我把印鉴送去……”
谢麟安一听就急了:“娘!你不会真送去了吧?”
“没、没有。”孙氏摇头,她熬了这许多年终于从自己的县主婆婆手下熬到了自己也当了婆婆,丈夫儿子都不在,她要是随便把印鉴交出去岂不是又要任人磋磨?
“我跟你祖母说你把印鉴章子都拿走了,其实我是趁乱藏了起来。”
“藏在哪儿了?”
双手扶住自己的亲娘,谢麟安慌慌张张地让她去把东西找出来。
孙氏脚下还虚着,挪着步子进了暖阁,打开一个柜子,露出了里面的药师佛。
看着自家亲娘先忙着拜佛,谢麟安一时无语。
他就知道,他娘藏东西就知道往这一处藏。
孙氏先念了一阵佛,又再三拜了拜,才打开了药师佛背后的暗格,从里面抓了一个小匣子出来。
“麟安,你要的印鉴可都在这儿了,你既然回来了,赶紧去寻了你弟弟回来,还有你爹,哎呀,那英郡王世子天天吃住都在咱们家,都快把咱们家里给吃垮了,竟然是一点用都没有!麟安啊,你可千万得想想法子,你弟弟悄无声息了好几个月,这大雪连天的也不知道是在外面受了什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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