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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六喑)


说完,她就去取了簪子过来,另有一个素圈儿的金镯子,也套在了夏荷手腕子上。
夏荷抬头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她脸上的浅笑。
赵肃睿可不懂这些女人之间的小勾当,左右还是不太满意,转念一想路上遇到了首饰铺子也能再买,他手里又不是没有钱,便又勉强算了。
培风驾车,她们三人坐在新打出来的二驾马车里沿着河边的路一路到了琉璃厂地界儿。
一落地,赵肃睿就踩着羊皮短靴去了一家首饰铺子,选了一对黄金耳坠子给夏荷配上了,又买了个蓝色宝石做的分心和两对对簪,一并给夏荷都打扮上了。
荷包饭的味道确实比旁的做法有意思,要解开了干荷叶才能吃着里面混着鱼香或者肉香的饭,赵肃睿让培风从街上买了只糟鸭过来配着,又喝了一碗莲藕肉条汤。
酒足饭饱,赵肃睿却没动。
小饭馆里没有包厢,邻桌坐了一对穿着青色棉衣的中年书生,正在说着话。
“世风日下,连女人都能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地出来吃饭了。”
“唉,鲁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左近都是什么地方,说不定是哪家没了生意的暗门子娼妓特意招摇过市招揽生意罢了。”
说话那人嘴里说着是“说不定”语气实则笃定得很。
培风听见了,立时要站起来,却见自家姑娘轻叩了下桌子,她只能又坐了回去。
邻桌传来了一声嗤笑。
“世风日下,又何止娼妓上街这一件事儿?最近不是还要让女人去考女秀才?一群昏聩妇孺,连笔都不会拿,遇事只知道大惊小怪,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去考那劳什子女官,我看那宫里的娘娘是真的想学牝鸡司晨的把戏,偏偏陛下还一味纵容,这可是乱事将起之象啊。”
“要我说,咱们陛下身边必有奸人,与宫里的娘娘一道蛊惑圣心!”
“奸人?吴兄说的是何人啊?”
“何人?那乐清公主身为陛下的姑姑,不好好在家里守寡,反倒带着一群女人进了宫,还得了个大学士的官职……依我看,那娘娘也不过是她摆在人前的幌子,实际上……”
“怎么说也是公主,开了那么多的绣坊,每日流水似地赚了钱还不够,竟然还做起了牝鸡司晨的媚上贪权之事。”
“欲壑难填啊!守了这么多年的寡……”
听见两人竟然编排起了自己寡居的姑母,赵肃睿抬起头,将两人那副昏聩穷酸的嘴脸记在了心里。
一拍桌子,他正要站起来,一只手却摁在了他的手臂上。
夏荷借力起身的时候娇笑了一声:“这等事儿哪值得让您动气?”
说完,她动了动腰,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就从那两人的身侧走了过去,找小二要了一壶热茶。
接着又走了回来。
赵肃睿只等着她有什么动作,却见她没事人儿似的坐了下来。
过了片刻,夏荷竟然劝着他走。
赵肃睿不明所以,没当场将这两人撕了已经是他被沈三废气出了几分耐性,夏荷竟然什么都没做就要他走,他又如何肯?
”姑娘,放心就是了。“
夏荷唇角带着笑,拉着她出了饭馆,上了马车。
片刻后,饭馆里吵嚷了起来。
“早就说了是挂账,怎么今日突然跟我讨要起来?”
赵肃睿毕竟是个聪明人,斜坐在马车里,他看向夏荷:“你是找了饭馆的老板?”
夏荷眨了下眼睛:“我瞧着那两人衣裳袖子都磨坏了,点的菜喝的酒都是最便宜,就知道他们多半都是真穷酸,穷酸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到饭馆里吃酒吃肉,这等人最是好面子的,给了店家一角银子让他们去催账就足够这些人难堪了。”
她终究没藏住自己嘴上的刻薄,交代完了自己的行事之后忍不住说:
“这等贱人真是嘴里生出了个屌病来,下半身没处动弹倒是在自己嘴里出入个没完,什么脏尿臭屎都往外喷,合该把他们的脸面甩在地上千人踩万人磨才痛快。”..
赵肃睿却不觉得尽兴,那两人侮辱皇家,死不足惜,只是让他们丢了脸面又算什么?
白了她一眼,他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你能把他们也痛骂一通,才能显出你的厉害。”
“姑娘,那等人本就是粪坑似的玩意儿,咱们何苦去沾上?女人家的名声薄得就像张纸,一不留神就碎了,再也补不了,奴婢去骂了个痛快,回头就有千百倍的猜测落在咱们身上,我自己一个残花败柳死人妾,被人说了也就说了,豁出去脸面了也就豁出去了,可姑娘您是我们阖家上下顶立门户的,您的名声是咱们一个宅院的立门匾,哪能为了这种*货有了污损?”
赵肃睿看着夏荷,默然了片刻:
“名声……?又有什么要紧的?”
他可是乐呵呵当着暴君只等着名留青史的昭徳帝,哪里会把名声当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当然,要是沈三废拿他的身子哭,他是绝不许的。
他赵肃睿可以当万世暴君,可不能当片刻的哭包。
“名声啊。”
外头还在哄哄闹闹,夏荷低头,摸下了头上的簪子。
“要说名声不要紧,那确实是不要紧的,终究是摸不着看不见,可要说不要紧,姑娘,因为名声不好被沉了塘霸占了家业的寡妇、被家里人提脚卖了的媳妇儿,那可都不少。从前伯府里有个签了活契的绣娘,嫁了伯爷的一个长随,就因为被人传了私通的名声,夜里被她家男人用被子捂着活活烧死了,尸首和被面被烧化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出来。她家里人告到官府,到底也是不了了之。”
或许是因为嫁过人的关系,夏荷说话时候露出了些图南和阿池她们不会有的神态,似乎可称之为“苍凉”。
“名声是泥巴,黄金美玉似的人儿,人人都觉得她是个宝,可一旦被人抹上了泥,哪怕里面还是黄金美玉,也让一群小人觉得自己也能再抹一把,等到够脏了,也就让人忘了里面到底是什么,砸了就砸了,碎了就碎了。”
又是……让人觉得无趣的女人的道理。
若是从前,赵肃睿只会觉得不耐烦,让人将夏荷同当初的柳姨母一样赶出去。
现在,他却能听到点儿什么了。
至少,他不会理直气壮地说身上有泥巴洗洗就干净了。
这世间又哪来的能濯净污秽的水呢?真觉得自己能洗去污泥重复清白,说不得又是入了新的泥淖罢了。
连他自己这个英明神武的一国之君都没想过自己的名声会是清白的。
不同的是,君主名声有瑕不过由得后人褒贬。
女人名声有瑕,就是生死瞬间了。
“我听了柳姨母的话,就知道女人的深渊在何处。”
当初沈三废说过的话重新浮现在耳边,赵肃睿冷冷一笑。
沉沦于俗世规矩,是进了深渊。
悖逆于俗世规矩,还是进了深渊。
唯有反复思量,于山崖上行歧路,才能保住自己的身,还保住自己的心。
他可真没想到,他有真正懂了这句话的那一天。
“夏荷,若是今日那两人不是穷酸,而是富家子弟,你又如何?”
夏荷说:“富家子弟身上自然有油水,告诉锦衣卫他们非议皇族,锦衣卫就能从他们身上扒下一层皮,唯独这种穷酸锦衣卫是看不上的。”
这倒是。
赵肃睿失笑,又问:
“那要是勋贵呢?勋贵辱你骂你,你又如何?”
夏荷有些无措:“姑娘,勋贵莪可惹不起。”
“你还是差点儿。”赵肃睿摆摆手,让阿池传话培风启程回府,“你要往上爬。”
昭徳帝对这个奴婢出身的妾说。
“爬上去,让人知道,谁敢污了你的名声,谁敢害你,谁就得死。”
夏荷抬起眼,只觉得自己的头随着车身的轻晃而头晕目眩。
这、这种话,她一个小小的婢妾如何能做到?
“跟着我,我就能让你做到。”
车帘子随着车身的摇晃偶尔露出外面的一线青天。
光照在赵肃睿的脸上,时有时无。
“只看你想不想。”
回到沈宅,她对培风说:
“去告诉崔锦娘,让她带着她那两个下属来见我。”

第91章 怨恨
培风的动作利落得一如既往,崔锦娘得了消息之后倒也不意外,第二日一早就带着两个包袱寻了白引娣和齐绣儿一起往石榴巷去。
穿着崔锦娘给自己带的青布小袄子,白引娣不太自在地拧了拧衣裳的下摆,看一眼在前头带路的崔锦娘,她对齐绣儿说:
“我就说这朱二家的突然给了咱们俩吃食和银钱还不让咱们再去揽客,一定也没憋着什么好下水,世上哪还有这等的良善人?”
摸了摸手上悬着的银镯子,她冷冷一笑。
“好在咱俩这一身烂皮肉也不值什么了,混了几日饱肚儿总归不是个饿死鬼。”
见她说得仿佛要死了似的,齐绣儿抬起手扶了扶头上素寡的圆髻,又低头整了整身上和白引娣一般模样的青布袄子,才看了她一眼,说:
“你也知道又是吃食、又是银钱,又给了咱们这一身新衣裳,加起来有五六两银子了,别说咱俩,从宋老鸨子手里买個鲜嫩的齐整姑娘都够了,就算是什么要命的买卖,也有的是比咱俩清白的丫头子能用,还真以为别人是惦记了你的那条烂命?朱二家的早就说了,只是让咱们帮着探些消息,咱们也得念着人家的情分。”
白引娣凉凉一笑,只觉得齐绣儿这天天想着从良的憨货脑袋已经坏了。
路过一个小巷口,白引娣突然觉得手里一凉,她低头一看,手里竟然多了一根三寸长的改锥,头上被磨得尖尖的,闪着寒光。
她心头一惊,看向齐绣儿,却见齐绣儿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在那稀罕自己的新衣裳。
走到沈宅的后门,崔锦娘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语气沉沉:
“你们俩收起那些无用心思,这门户里的人你们见了之后小心应付。她要是高兴,她就是个傻心善的,她要是不高兴……你们被她活活打死,她眼都不眨。”
嘴上这么说着,崔锦娘看了一眼两人的袖口,摇了摇头。
“东西拿出来吧,别伤了自个儿。”
白引娣摇摇走上前一步,挡在了齐绣儿的身前,脸上堆着笑:“朱二家的,你可千万替我俩多说几句好话,你家主人的大恩大德我俩心里牢牢记着呢,绝没有别的心思。”
崔锦娘轻叹一声,伸出手,掌心向上。
“拿来吧。你们身上带着这些东西,真有事儿也保不了自己,反倒是能让我身上平白又多了忌讳。”
白引娣将那根藏在袖里的改锥掏了出来,脸上笑得一点也不尴尬。
在她身后,齐绣儿将手指放在发髻上,竟然又抽出了一根改锥,也同样是被磨尖了头儿的。
崔锦娘的手掌却还摆在那不动。
齐绣儿看了她一眼,又从衣服下摆抽出了几根绣花针。
见“朱二家的”还是不动,她将头歪到一边,抬起手臂,又从手肘
“再没了。”
她低声说。
崔锦娘又打量了她一眼,才转身,将这些东西都扔在了沈宅门外。
“走的时候找不着了我就再赔你们。”
齐绣儿不敢作声,跟着她进了小门,一进去就先看见了一溜儿贴墙站着的小丫鬟,双腿分开,后背抵墙,看着就很累。
一个在衣裳外面套了件对襟甲衣的女子生得俊俏,在那儿不厌其烦地改着每个人的动作。
只看了一眼,齐绣儿就收回了目光。
这些在大户人家里为奴为婢的丫头子也比她干净多了。
那俊俏女子也看见了她们,快步走了过来:
“姑娘在正堂,小包和叠翠都被带来了燕京,叠翠的伤养好了,现在正跟着青莺学绣花,知道你今日要来,她在正门等着你呢。”
崔锦娘愣了下,才说:
“多谢培风姑娘。”
培风摆摆手,也不跟她客气,径直回去操练那些丫头了。
看着她的背影,齐绣儿听见白引娣在自己耳边啧啧称奇:“这是哪里来的女教头?样貌生得好,举止也气派,朱二家的,你家主人莫不是个将军?”
崔锦娘摇摇头,带着两人绕过了一处垂花门,进了夹道,过了片刻,齐绣儿就又看见了一个极为俏丽的姑娘。
这位姑娘身上穿着绣了花的棉比甲,正在跟人说着什么,抬头一见了“朱二家的”就先皱了下眉头。
崔锦娘上前一步先行了个半礼:
“阿池姑娘。”
被唤作阿池的女子看了看齐绣儿和白引娣,齐绣儿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她不是怕,做了这些年的暗娼,她被人当面唾着脸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撕撕打打也不在话下,这样干净体面的小姑娘又能对她做什么?
可是齐绣儿还是怯的。
就像是羽毛凋落的老鸦鸟缩在草丛间,看见了正站在枝头喜鹊。
喜鹊打不过她,也更骂不过她。
就是干净。
就只因了那干净,不需要打也不需要骂,那喜鹊就能让她这只脱毛的老鸦抬不起头来。
阿池也不与“朱二家的”多言,只引着三人一同穿过回廊,到了正堂。
掀开缎子面儿的门帘子,先是感到了一股暖意,一下子把人一大清早就在寒风中奔波出的冷和累给刷去了大半。
齐绣儿什么也不敢看,“扑通”一声就直接跪在了石板地上,听见另外扑通一声响,她知道是白引娣也跟着跪下了。
“姑娘,这二人就是我之前招徕之人,白引娣,山东人氏,自小就被卖了给一个牙婆做干女儿,在直隶和山东一带辗转,十三岁被牙婆卖给了一个京官做妾,因为没生出孩子来,五年后那京官调外任的时候把她给放了,那牙婆就带她做起了暗门子的买卖。
“齐绣儿,直隶保宁人,原先是嫁过人的,二十一岁的时候男人没了,她被婆家赶回了娘家,她爹病了,为了筹钱,她就去给一个晋商当了外室,因着前两年朝廷打仗,晋商的车马都去运军粮了,那晋商也不往燕京来了,齐绣儿收拢了晋商给她的细软,平时就做了些鞋子香包往外卖,尚且能够糊口,可是她家里又要给她弟弟娶媳妇,她就做了暗娼。”
“朱二家的”说得很是详细,听得齐绣儿心里一紧,她平时不想提起自己的旧时往事,也只有跟白引娣这样相熟的会说两句,真是想不到自己的老底儿就这么被人摸了个一清二楚。
堂屋内很安静。
齐绣儿看着地上的砖,刚被擦洗过不久,有些砖缝处还有水痕。
一只极为精巧的小羊皮靴踩在了砖缝上。
吓的齐绣儿连喘气儿都忘了。.
“你从小就被卖了,你也甘心?”
属于女子的清亮嗓音响起,齐绣儿知道是在问白引娣,略缩了下脖子不敢再动。
“姑娘这话问得矜贵,奴家哪有什么不甘心的,奴家还记得家里四个姐妹,唯独一个小弟弟,弟弟吃白面的馍馍,留给奴家姐们儿的就只有麸子糊糊,野菜还得上山自己挖了来,李妈妈买了我可是能让我顿顿都吃了干的,年节还给我衣裳。甘心不甘心的,奴家姐妹生得都不如奴家,她们倒是更不甘心些。”
“窘困到了你从前的境地,能被卖了反倒是浮起了。”穿着小羊皮靴的年轻女子似乎是冷笑了一声。
“你呢?被家里卖了一次又一次,又被婆家赶了出来,你可甘心?”
知道是在问自己,齐绣儿战战兢兢地把头抵着地上。
“奴家的家里也是实在没了办法。”
齐绣儿听见自己小声作答。
“呵。”那女子笑了一声,“若是我告诉你我可以替你将你最想杀的人杀了,你想杀谁?”
齐绣儿听出来里面腾腾的杀气,一声也不敢吭。
那女子却不肯放过她:“是欺辱你的从前你夫君家里?还是把你舍在了燕京的商人?让你不好过的那些所谓恩客,又或者……你最恨的本就是你的爹娘老子?”
齐绣儿抬了抬头,却还是看着那双自己面前的小羊皮鞋子。
她们这等污泥似的人,一个眼神就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奴家……”
“要是能杀了人,奴家更想杀那等嘴碎小人。”白引娣替齐绣儿抢了话头,“奴家这几日得了姑娘您的好处,能吃饱穿暖,偏偏有那等狗杀才觉得奴家又去跟人做了龌龊勾当,总要从奴家身上刮了些油水,说是不然就要告了奴家。”
白引娣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仿佛真是恨极了那等人。
齐绣儿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又替她担心了起来。
这时,那位穿着小羊皮靴子的女子笑了。
是的,她竟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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