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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六喑)


这次陈守章的奏折就是他们的一块探路石,他们也想过陛下会震怒,却没想到会伤了龙体。
想让御座上那位年轻的陛下硌脚,可没想让他真的流血。
一路上无人说话,到了朝华苑,他们就看见待觐见的群臣等在门前不得其门而入。
陛下不上朝,这些刚进京或要出京的官员只能在这等着。
宫苑门前一片寂静,几位内阁辅臣看看左右,发现从前隐约记住了脸的洒扫太监竟然一个都不剩了,想起前两日内廷动荡,不由默然。
陛下此次发作来势汹汹,那陈守章只怕凶多吉少。
“臣李从渊。”
“臣杨斋。”
“臣刘康永。”
“臣等闻陛下圣体微恙,特来探望……”
三位内阁辅臣联袂到了朝华苑的消息鸡狗猫鼠几个大太监早在他们进西苑的时候就知道了,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在案前看奏本的昭德帝,一鸡点点头,二狗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司礼监秉笔二狗见过几位阁老,皇爷已经气了一整天了,到此时才愿意说两句话,几位阁老手里可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今年风调雨顺,只在六月的时候淮北一带有点涝情,各处丰收,仓廪充盈,这样的好消息每天都有,未必能让陛下展颜。
更何况陛下生得这几重气里有一重就是言官们反对陛下修西苑,再因为税收让陛下想起来可得了?
见几位内阁都沉默,二狗轻叹了口气:“不瞒几位阁老,陛下今日一共只说了不到十句话,再过几日,那陈守章可就要被押解进京了。”
言下之意,如果不能让他们的陛下消气,那就只能让陈守章的血和命来给陛下泻火了。
所有人都看向李从渊,此人多谋善断,又给陛下做过太子少师,自从前任首辅刘绅被昭德帝罢职回家,内阁中就隐隐以他为首。
李从渊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众人无声叹息。
“你们可想过请宫里的娘娘来伴驾?”
二狗苦笑:“我们几个早就商量过几次,可谁也不敢跟皇爷开这个口……皇爷受伤的事儿至今还瞒着后宫呢。”
不一会儿,三猫带着成摞的奏折也出来了。
“这些都是皇爷已经亲自批过的折子。”
三猫把“亲自”两个字说得很重。
看着两摞二尺高的折子,几位辅臣颇为惊骇。
一日未见,陛下怎能勤勉至此?
难道说陛下之所以闷不做声,竟然是已经把心火都倾泻在了这些奏折之中?
几个内阁辅臣看了,竟然不敢去接。
这、这、这些奏折里面,藏了几个御笔朱批的“杀”?
殿内,披着昭德帝皮囊的沈时晴终于放下了笔。
一整天,她看了不计其数的奏折,有新的也有旧的,一来是熟悉朝臣、时事,二来是仿着昭德帝的朱批学他的行事语气。
昭德帝行事放纵,对大臣的奏折也极为随意,大多只是圈圈点点,偶尔几本写了要紧事的,他的朱批也都十分……不拘小节。
在看过了几个红彤彤的“滚”之后,沈时晴只能对自己说她好歹已经学到了几分精髓。
又看了一眼自己刚批完的奏折,沈时晴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也幸好现在天下还算太平,她在这身子里暂时当了个太平皇帝,还是个骄纵不驯的太平皇帝。
移魂之事惊世骇俗,她早上睁眼就被眼前的陌生幔帐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高大男子的时候她更是觉得自己做了个怪梦。好在,在安宁伯府的七年将她的性子打磨得镇定平和,就算惊慌也没有失态尖叫出声。
听见了外面有细微响动,她就帐中闭目装睡,听着几个人掐着嗓子低语,她才知道了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皇帝,还是正在暴怒之中的皇帝。
索性,她就利用了这一点,假作余怒未消先独处了许久。
独处的时候,她一边临摹皇帝的字迹,一边思索应该如何活下去。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每日照顾皇帝起居,对皇帝身边的一切琐碎定是了如指掌,她生怕自己出了差池,连话都不敢说。
她是家中独女,她那个学贯古今的爹恨不能把一身本事都教给自己的女儿,未出嫁的时候,沈时晴也能靠了解朝中动向,幸得如此,虽然被关了七年,她也不至于连奏折都看不懂。
有了看懂奏折的本事,又能模仿旁人笔迹,沈时晴心中因此安定下来,又开始思量其他。
第一步,她大着胆子让太监们进来伺候,看见这些太监战战兢兢地样子,她突然意识到,也许扮演一个皇帝比她想象中容易得多。
因为她是一个“皇帝”。
她是皇帝,所以她无需看别人的脸色,别人要端详她的喜怒行事。
她闷声不吭,是别人要战战兢兢。
她稍有言语,是别人得赔笑奉承。
她是皇帝,所以她也不必过于担心自己的举止和“从前”有何不同。
“只要我随性而为不作出女子之态,就算和从前不同,谁敢质疑当今陛下不是陛下呢?”又看了一眼朱批上与昭德帝可谓是一模一样的“滚”字,沈时晴在心中问自己。
这宫苑内的太监们当然是不敢的。
至于宫苑之外……沈时晴正打算试试。
“外面还有谁在候着?”
听见陛下突然说话,旁边伺候的一鸡连忙说:
“几位内阁大学士都曾想探望皇爷,等到了申时两刻才走的,现在外面只有监察御史姚迁。”
说话的时候,一鸡小心看了看陛下的脸色。
监察御史姚迁,正是此次带头反对陛下修整西苑的言官。
沈时晴没有说话。
宫室内又静了下来。
一鸡也不知道陛下的意思了,这是要见?还是不见?
过了几息,他听见陛下语气淡淡地说:“你是要朕等他?”
外面站着的三猫立刻屁滚尿流去传姚迁进来。
监察御史一职只有七品,单论品级,在权贵遍地走的燕京是一块砖头能砸到俩的小官,可是上到皇帝下到百官他们皆可监察进谏。
先帝在时对这些言官极为宽仁,在位十三年没修过宫室、没加过杂税,这也使得区区七品言官在朝中凝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只可惜,接过皇位不是同样善于纳谏的先太子,而是昭德帝,他对监察御史的态度一贯是“你们说你们的,朕自作自己的。”
姚迁从翰林院转调御史监察已经五年,五年来他每日以劝诫陛下为己任,今日,他也是为此事而来。
进了朝华苑,在绕过几棵梧桐的时候,趁着无人留意,三猫太监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陛下身上有伤,万万不可动怒,姚御史身为朝臣,想来比咱家更知道如何让陛下保重龙体。”
从来看不上这些阉奴的姚迁“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臣御史监察姚迁请奏,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当保重龙体……”
站在一旁调朱砂的一鸡听得心头冰凉。
这姚御史!皇爷都已经被气成这样了,他怎么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朝华苑没有高高在上的御座,只在几排多宝阁的前面设了一个宽大的书案,相较于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琉璃玩器、以波斯文装饰的双耳大金瓶、还有墙上挂着的宝刀宝剑长鞭弓弩,反倒是案上摞得高高的奏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姚迁说完了自己要进言之事,只等着陛下像从前一样再冲自己发顿脾气。
陛下的怒火,也是他们这些言官威武不能屈的象征。
可他等了许久,殿内安静如故。
又批完一本奏折,年轻的皇帝打开一本新的,看了一眼,用朱砂笔直接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
奏折被陛下随手扔到了一边。
姚迁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唾沫。
陛下,为何还不发怒?
他想问,却又不敢。
窗外的水漏声传了进来,姚迁心中一动,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
静与默皆是无形之物,可越是无形,越是无孔不入。
站在原地不动,姚迁微微抬头看向陛下。
今日的陛下,仿佛与平日不同。
姚迁又说不出他是哪里不同。
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身为大雍之主,陛下应当效仿先帝广开言路、勤政慎行、简朴爱民,可陛下好奢侈、好玩乐,就如一棵长歪了的树,他们这些言官私下说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让陛下走上正道,对陛下也颇有些不敬。
那是私下。
就算他们在写奏折的时候把陛下当不成器的儿子骂,陛下也是陛下。
生杀予夺,尽在掌握。
宫室内萦绕着浅淡的香气,大太监面容肃正地整理着奏折、研磨着朱砂,往来的宫人静谧无声,窗外的水漏偶有声响,却一下下都打在人的心上。
他面前那个正在批阅奏折的人,是当今圣上,天下之主。
刹那之间,姚迁的心里一空。
他手中还捏着抨击皇上不懂珍重自身的奏折,却又觉得自己原本以为的字字铿锵变得轻佻无礼起来。
水滴叮咚。
磨声绵细。
他在令人窒息的静默里,越来越心虚。
他自诩铁骨铮铮,从外面吹进来的秋风似乎此时却都能从他的身子里带走什么。
“姚御史,陛下要歇了,您也出宫吧。”
“是!”也许过了足有半辈子那么长,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恩赦让姚迁激动坏了,他连忙行礼,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再提自己的奏折和劝谏,慌慌张张退出了朝华苑。
在他身后亮起的灯火中,年轻的“昭德帝”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果然,一个什么都不做的皇帝,已经足够让人畏惧。
“陛下”抬起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个笔力遒健的“理”字。
沈时晴,年二十有二,本是宁安伯府里行将下堂的无用妇人,却在突然成为昭德帝赵肃睿的第一天,有了些许心得
——帝,即天理。

第5章 奉承
收拾了几个婆子对于赵肃睿来说连个开胃菜都算不上,看着那个刘婆子交代的口供,他对沈三废现在的处境又有了几分了解。
阿池是沈三废的婢女,自然事事向着自家姑娘,说话的时候也怕沈三废伤心,少不了藏着掖着。
原来这沈三废家里还有一个伯伯一个叔叔一个舅舅,当大伯的沈咸一直在山上隐居当名士,当小叔的沈夏现在是湖南提学分司任教,在赵肃睿看来,这二人可以称得上是穷且酸,虽然指望不上,但也不至于惹下什么大祸,真正出了事儿的是沈三废的舅舅——太仆寺丞秦同希。
赵肃睿想搓搓自己的私印,手伸到一半儿才想起来/>
然后被银杆的玉头簪子给绊了手,他随手想把簪子抽出来甩出去,又想起阿池说这个簪子是沈三废她爹留给她的。
赵肃睿把手收了回来。
说起来,这事儿与他还有些关系。
去年他御驾亲征,责令兵部筹措十万军马,结果等了两月,江南各处马监一共才拿出了七千匹军马。
兵部说是南太仆寺养马不利。
南太仆寺说兵部从太仆寺调用军费不还。
两方互相推诿吵得赵肃睿心烦,干脆把兵部的一干废物革职留用,又把南太仆寺的废物们免去了大半儿。
这秦同希就在那“大半”里。
原本还要问罪的,他大胜而归,一高兴,内阁又求情,他就把那些废物都放回家了。
太仆寺丞虽然只有六品,秦同希也是沈三废血亲里最大的依仗,他倒了,本来在谢家眼里就已经一无是处的沈三废又多了一门糟心亲戚。
环顾四周,入目都是些《老子道德经河上公注本》、《庄子集注》、《黄庭经》之类的道家经典,窗外更是连景色都算不上,仅有的些许色彩还是这身子的主人调弄出来的色料瓶,每个瓶子上都贴着一张色纸。
随手打开一个看着被装在瓷瓶里的头青色,赵肃睿在心中连连摇头。
群狼环伺,这个姓沈的女子却只知道画画读经,被逼到自残己身也是让人不意外了。
身子废、性子废、脑子也废,沈三废这个名字还真不算辱没了她。
门外一阵轻响,那个叫阿池的婢女端着托盘轻步走了进来:“姑娘,吃些东西吧,图南给您熬了山栗粥,您配着饼和蒸蛋好歹吃点儿,吃完了咱们再喝药。”
赵肃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银簪扎进去不过半寸许,看起来吓人,其实半点儿没伤到筋骨,也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觉得大惊小怪还得喝药。
这山栗粥熬得倒是挺香。
赵肃睿端起粥直接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了这沈三废唯一的好处就是吃的不错,那个叫图南的婢女厨艺比光禄寺的厨子们可好多了,三猫那阉奴做的鱼还值得一吃,单说灶上手艺也比不过图南。
“素了点儿。”用筷子尖儿挑了点儿蒸蛋上的肉末儿,赵肃睿不太满意,“这庄子里养了猪羊吧?明天一早杀两口。”
“杀,两口?姑娘,一只羊那么多肉,你也吃不了呀!”
“怎么吃不了?”赵肃睿把蒸饼卷了蒸蛋咬了一大口,“庄子里不是有三十多家丁?还有上百佃户,他们替朕……替我抓了那些婆子,自然要犒赏他们,顺便也让他们都操练起来,给我找一身不拖拉的衣服,明天我去校场练兵。”
校场?练兵?
阿池看着自家姑娘大口吃饼大碗喝粥,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家姑娘伤了这一场,倒真是……开朗了许多。
赵肃睿说到做到,他说要练兵就真的是要练兵,沈三废在谢家无所依凭,能抓住什么他都不嫌弃,三十多个家丁最小的十五最大的四十九,也都是能打的时候,只要操练一番,别的不说,谢家再派多少婆子过来他都不怕。
一大清早,一口大铁锅支在田间的晒场上,两只被扒洗好了的羊在里面大火烂炖,勾得人心里长草。
穿着阿池带人连夜赶出来的玄色窄袖衫,赵肃睿斜坐搬出来的花梨木大椅上。
“前日谢家几个婆子趁机作祟,想要害了我,若不是你们出手相救,我怕是就要死在佛堂里了,这些是赏你们的。”
人群中一阵骚动。
被发配来了庄子上的家丁不少连宁安伯府大门到底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又哪里见过谢家深宅里的夫人?让夫人给他们分肉吃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噼里啪啦,几个脑子灵巧的在“二少夫人”的面前跪了一片。
“二少夫人您是主家……使不得。”
其实这些汉子们到如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天夜里培风突然提着剑进来跟他们说有婆子作乱伤了二少夫人,他们稀里糊涂就跟着出来抓人,左右不过是几个婆子,顶多是在肚皮和头顶被挠了几下,比上山抓个野猪还容易不少,谁能想到居然还能被分着肉吃呢。
“哪有什么使不得的。”赵肃睿的脸上带着笑,从这些家丁的脸上一个个看过去,想从里面找两个机灵的,结果一个都没有,加起来都没有沈三废身边的几个婢女看着顺眼。
“你们不光今日有肉吃。”他的手指轻轻张开又合拢,“从明日起,我让培风每日在这场上操练你们两个时辰,凡是能做完的,都有肉吃,凡是做的好的,还能带块肉回家给你爹娘媳妇。只一条,吃了我的肉就得听我的话,再来些作乱的婆子闯门的贼,你们得替我把他们收拾干净。”
听见能每日吃肉,这些家丁脸色涨红,恨不能当场给二少夫人磕几个头。
至于抓婆子抓贼这种事儿,跟肉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见这些家丁疏疏落落地给自己跪下,赵肃睿在心里只觉得无趣。
不过操练十几个家丁,又算得了什么?他可是曾经带着千军万马在漠北生擒敌方三位王子,那才叫大阵仗。
看看左右,赵肃睿觉得少了点儿什么,看看左右,他对站在自己旁边的阿池说:
“如何?威风吧?”
少了人奉承的昭德帝颇有些不习惯。
穿着青色比甲的婢女眼睛里亮亮的,笑着说:“我家姑娘想做的事总能做到。”
啧,沈三废?她能做个什么?说不定现在还在朝华苑里哭呢。
赵肃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坐正了身子。
一想到是他赵肃睿的身子在哭,赵肃睿的心情又变差了许多。
“姑娘,您大费周章操练这些家丁,可他们说到底也还是谢家的人,如果是谢家又派了人来害您……”
听见这问话,赵肃睿抬起头看向了说话的人,是沈三废身边那个叫图南的婢女,有几分武艺,和十几分厨艺。
赵肃睿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长了几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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