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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拥抱我(蔡奈一)


“总会有办法的,”他说的坚决,转过身朝玄关处走去,“明天见。”
“我说了不会去的。”
“随便你,但我会等。”
语气很冷很强硬,宋宴辞说完便离开,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关门的动作依旧控制了幅度,随着锁芯咔嗒的轻响,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顾念栖在原地怔怔站了片刻,而后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俯身从沙发上勾过手机,解开锁屏,上面显示跟梁司成的聊天界面。
【其实这次的案子从初期开始,到准备开庭阶段用到的材料都是你父亲和我一同完成的】
【别太难过了孩子,他愿望达成,走的没有挂碍】
方才梁司成给她发来消息,也是那时她才明白,原来爸爸在信里说得以做完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指这个,
他用最后的时间,给她了最后一场力所能及的保护。
数种情绪交加,顾念栖又忍不住哽咽,这时对话框弹出来新的消息,
【你父亲交代我帮你办理遗产继承的相关事宜,因为涉及国内外的不动产,会相对繁琐一些,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详谈】
她仰起脸,深深呼了口气,将泪水从酸透了的眼眶中逼退,缓和了一会才重新抬手打字,
【梁伯伯,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
发完消息,顾念栖放下手机,将压在沙发靠垫下的信笺和照片拿出来,小心翼翼叠好放回信封中,然后回房间去收拾行李。
昨晚她已经根据顾锦程在信里留下的联系方式和许微取得了联系,并且订好了今晚飞意大利的机票,
许微已经带着顾锦程回到了他们常住的地方。
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但她带的东西很精简,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包括顾锦程留给她的这封遗书。
她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实感,心底倔犟觉得,如果看不到这个,没有了这唯一的证明,就好像爸爸还在,她像以前一样坐飞机飞去他的城市,就还是能见到他。
顾念栖来到书房,将信封放在书桌上的花瓶下。
透明的水晶瓶中是她前两天新买的几枝百合,买来的时候还是合拢的花苞,而昨晚一夜之间全都盛开了,能通晓人情似的,浓郁香味在整个空间弥散,开的很盛大,很悲伤。
离开的时候,她又看了眼摆满粉丝来信和礼物的书架,一个单独的隔层里,五本天蓝色相册整齐摆放在那里,很安静,很显眼。
不知道新年的时候会不会再收到,如果会的话,书脊上的文字,又会是哪一句话呢。
就这样静静注视了片刻,顾念栖收回视线,走到玄关处换好鞋,
拉上行李箱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想起宋宴辞走的时候跟她说会等她,心有一刻的摇摆,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关上门离开。
宋宴辞,那我也不告而别一次,
就当扯平了。
作者有话说:
辞狗担心息息被拐跑担心了十几年,只是没有安全感,
别怕,这部分看似刀其实都是糖
(宝们端午安康!)

◎娶她是他十八岁就想做的事◎
落地马尔彭萨国际机场的时候, 是京市时间十月十四号的凌晨四点,米兰时间十月十三号的晚上十点,
顾念栖回到距离自己生日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
每次这种向西跨时区, 逆时间的飞行, 都让她有种时光倒流,偷回时间的感觉, 可惜这种恩赐总是有限,一天已是极限,没有办法帮她回到更久之前,也不是真的能让她回到过去。
晚上的机场人不算少, 但顾念栖走出接机口的时候, 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接机口的许微。
她身材高挑, 穿着一件质感上乘的黑色长大衣,长发浓密卷曲,五官气场的攻击性很强,在一众举着花里胡哨接机牌的人之间, 即便只是静静站着, 也格外显眼。
顾念栖戴着帽子口罩, 但许微也一眼认出了她, 朝她招了下手,然后绕开人群朝出口迎着她走去。
一路上幻想了很多种两人相见的场景, 有各种各样的担心,但直到真正见到面,顾念栖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
母女间令人意外的很自然并没有太多隔阂,虽然没有立即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开车回去的一路上也大多沉默, 但也是舒适的沉默, 并不尴尬。
今夜的米兰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有点冷。
雨刮器不断摆动着带走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轮胎轧过路面水渍的声音模糊在封闭的车窗外。
车子越过繁华的市中心一路开向近郊,许微住在这里的一栋,被苍翠的高大树篱围起独栋别墅里,不算很大,但外观简约却不乏质感,内部装修也是和许微本人相契合的意式复古风格,颜色深沉,灯光昏昏黄黄的,在这样一个清冷的雨夜格外有意境。
许微将车停进车库,领着顾念栖坐上电梯,按了三层,将她带去一直以来都为她准备着的房间。
“妈妈,”顾念栖站在房门口,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指节紧了紧,壁灯的光线被走廊的雕花装饰阻隔,落在她脸上的仅剩一道昏昧暗影,掩住了神色,声音也是辨不清情绪的清浅,
“我想看看爸爸。”
“不着急,你长途奔波也辛苦了,先进房间稍微休整一下,”许微看着她笑了笑,示意了一个方向,“收拾妥当了,就来那边的露台找我。”
“记得换上睡衣。”她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
顾念栖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专门叮嘱这一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进了房间,顾念栖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大概规整了一下,而后坐在柔软到能让人陷进去的床上,准备躺一躺,而目光却在这时落在被自己扔在一旁的手机上。
她伸手摸过来,解锁,打开微信,看到消息界面几乎被生日祝福堆满,虞谣还抱着烧烤给她录了一段汪汪生日歌,
她临走前没忘记把小烧烤再次托付给虞谣。
只有宋宴辞的聊天栏那里空空荡荡的,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还停留在前天晚上。
眼睫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她看到国内时间已经接近早晨六点,快要到了原定mv拍摄的出工时间。
握着手机静滞了须臾,顾念栖没有回复任何消息,指尖按住侧键,不多犹豫将手机关机塞进床头柜的抽屉,然后拿上洗漱包便走进了浴室。
她动作很快,洗过澡换上带来的睡裙便走出房间,朝着许微说的那个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两扇很大的玻璃门外,有一处宽敞的弧形露台,摆放着户外桌椅,还有一些花草盆栽。
雨还下着,但露台因为有顶棚遮挡,倒还算干燥。
圆桌上摆放着一个款式很复古的瓷制花瓶,纹样很美很华丽,里面插着几支粉色的西洋杜鹃,旁边支着一个pad,顾念栖猜测许微平时大概比较喜欢在这里工作。
听着雨声没等多久,身后便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
“息息,生日快乐。”
顾念栖回过头,看到许微也换上了睡袍,手里端着一个蛋糕,不算大,由是上面只插了一根蜡烛,
烛火随着她的步伐和屋外的风雨不停摇曳,却并不倒下,依旧坚韧燃烧着,很明亮。
“这是我自己做的,样子比不上外面的精致好看,但我觉得味道其实还算不错,”她将蛋糕放在桌子上,示意顾念栖过来坐下,“知道你或许没有什么胃口,但该有的仪式感要有。”
“而且你爸爸也交代了,说想要一起给你过个生日。”
“一…起。”顾念栖眸光动了下,声音有些木。
“嗯。”许微幅度很小地深呼吸了下,而后抬手将pad的屏幕点亮,顾念栖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眸子顿时瞪大了几分,
她看到顾锦程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他穿着一身居家服,是他鲜少穿的浅色,头上戴着个毛线帽,身型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瘦削,面颊也几乎到了脱相的地步,但眼睛里仍有神采,神态也不见病痛,柔和的像一个正常人。
“知道为什么让你换睡衣吗。”许微看眼顾念栖。
顾念栖看着屏幕中的影像,指尖摩挲着袖口棉软的布料,声线很轻缓,“我们都穿成这样,会有一同在家的感觉。”
“是有这个原因,”许微浅浅笑着,屏幕荧光落进她眼底,映出隐隐涌动的波纹,“其实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们两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大概会让这个一向体面的大律师觉得窘迫,”
她伸手过去握了握顾念栖因为潮湿雨气,略有些冰凉的指尖,侧向她的眼神略带调侃,“难得聚在一起,我们还是别让他出糗了。”
“说的对。”顾念栖闻言也笑。
她喜欢下雨天,喜欢滴落在万物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喜欢植被的清新味道和泥腥气。
而在经历过的无数个雨天里,她最喜欢此刻,
光影摇曳,忽明忽暗,青草花香和草莓巧克力的甜味充盈着嗅觉的此刻,她的爸爸妈妈一起为她唱生日歌,一起祝她生日快乐,一起注视着她吹灭烛火许愿的,从未有过的,无与伦比的此刻。
在闭上眼的一瞬间,她觉得顾锦程不再是屏幕里,那个隔着介质触碰不到的虚影,他就切切实实地坐在那,和许微一样,都正真实地坐在她身边。
顾锦程的骨灰就摆放在隔壁的书房里,原本许微是打算帮她过完生日再带她去看的,但现在注视着顾念栖沾染着笑意和濡湿泪痕的脸,只觉得揪心。
她越幸福,她就愈发不忍心将这一切打破,
只想让她在这场看似圆满的梦里待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京市城郊,实景拍摄场地。
各类机器轨道都准备到位,却静置在那里,并没有运行,工作人员也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时不时四处张望几眼。
“什么情况啊今天,这眼瞅着太阳都要下山了。”
“难道在等天光?”
“等晚上的天光也不用让我们一大早来吧。”
“什么等天光啊,等顾念栖呢,女主角不在怎么拍。”
“一天了都没出现,她还真跟传闻里一样爱耍大牌啊,以前还以为是黑粉瞎编的。”
“不至于吧,她跟宋宴辞不是关系很好吗,不会真是假的吧。”
“管他真的假的,出了什么状况不能提前说一声啊,这么多人待在这里一整天等她一个人,不是耍大牌是什么,活该她出事。”
“别乱说话,没有人耍大牌,”大雷这时抱着一箱水果走过来,眉头皱着,声音很冷,“工资照发,超时有双倍的加时费,还不用干活,就当作是过来玩了一天吧,没什么好抱怨的,”
看起来是圆圆憨憨的一个男生,但情绪上来的时候也无形中有种震慑力,几人都不由噤声。
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示意他们拿去分掉,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看了眼,眉目一凝,赶忙走去一旁接起电话。
宋宴辞此时正在一旁老旧居民楼的天台上,坐着一把不太牢固的木质靠背椅,像是学校里淘汰下来的那种,而他穿的也是一套校服,上衣是蓝白相间的短袖,类似于他们高三时的款式,很有少年感,
今天温度不高,天台又风大,但他好像也不嫌冷似的,就将外套搭在一边。
楼下的嘈杂喧嚣隐隐约约飘上来,再经由顶楼的风一吹,几乎不可闻,而他也似乎自动屏蔽了那些额外的声音,就静静靠在椅背上。
坐姿懒懒散散的,有些漫不经心,但修长脖颈垂下的弧度,额前被风拂的散乱的额发,和半隐在碎发下的那张冷白瘦削的脸,都让他看起来是说不出的消沉。
逐渐下沉的日光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渐变调的橘色,和着形状各异的云霞一起,美的惊人,但他的眼睑却始终垂着,目光落在手里那个略能看出些陈旧,但依旧精巧的盒子上,独有的蓝色如崭新的一般鲜明。
指尖用了些力将盖子挑开,显露出底拖上的一枚戒指,是这个品牌很经典的款式,玫瑰金色,开口两侧的T型装饰上镶嵌着颗颗切割成圆形的钻石,在熔金橙芒下折射出夺目色彩。
这是他当年录完节目出来,就拿着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零散片酬,跑去店里买给她的,
她说过喜欢这个牌子,而他也早就在筹谋着要送戒指给她。
娶她是他十八岁就想做的事,他原本想一到法定就跟她结婚。
现在的他有能力送给她更昂贵更好看的戒指,可以用于求婚和婚礼,也或许不需要任何特殊的契机,就仅仅当作任何寻常时刻的小惊喜,
但所有的那些都不如这一枚对他来说意义深重。
他只是想在她生日这天,为自己多年前匆匆带走的心意,找到只属于它的归处,
但这归处似乎不再准备降临了。
其实昨天从她家离开后,他冷静下来便开始后悔,爱不与猜忌同生,他不该被自己内心那些狭隘的情绪所掌控,他该相信她的,
无论她难言的是哪一种原因,她看起来都已经很不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跟她起争执。
他想在今天当面跟她郑重道歉,也以为她说的不会来是气话,但他清早去接她的时候看到家里空无一人,消息不回电话也关机,连虞谣都不知道她去向的时候,
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说到做到。
宋宴辞在心里劝慰自己将事态往好的方向想,尽量避免一些让他恐慌的念头。
他摸出手机,正准备给她拨去今天的第一百零一个电话,这时听到大雷慌里慌张跑上楼的声音,“哥,我联系到安安她们了。”
宋宴辞立刻回身看过去,“怎么样。”
“她们那天庆功宴结束就休假了,说是顾老师早就给她们定好的去马代的行程,这两天一直在玩,刚刚才看到消息回复我,说她没跟她们提过会去哪。”
原本以为方然和安安会联系不上是因为和顾念栖在一起的缘故,现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宋宴辞再也坐不住,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朝楼下跑去,不忘嘱咐大雷,
“你再问问她们公司能不能查到她的航班或者车票信息。”
“哥你去哪。”大雷赶忙追在他身后问道。
“我再去她家看看,”宋宴辞脚步不停,气息都有些乱了,“你去安排下面人收工,不用跟着我。”
他今天自己开车过来的,踩着油门在高架上飞速行驶,很尽力才控制在即将超速的边缘,一路开到了顾念栖家楼下。
恰逢有人搬家,不道德地将两部电梯都占据,他分毫也等不及便直接从消防通道大步跑上楼,气喘吁吁来到家门口时,看到沈亦航正站在那,
他敲了半天门无果,便拨着电话焦躁转过身,两人就在这时打了个照面。
宋宴辞眼睑微敛,“你怎么在这。”
听到听筒里传出提示关机的机械女音,沈亦航放下手机,“听说她不见了,我过来看看。”
宋宴辞盯着他,皱眉,“你也不知道。”
“你这个当男朋友的都无从得知,我又上哪知道。”沈亦航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又抬眼,“你不会是怀疑我把她给带走了吧。”
宋宴辞扯了下唇角,“谁知道。”
“我的确是想带她私奔,”沈亦航眉尾一扬,说的毫不避讳,“但被拒绝了,她说对我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朋友以外的感情。”
宋宴辞尽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但无论怎样都觉得胸口沉的发闷。
“宋宴辞,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沈亦航看着他,第一次毫不掩饰眼中的艳羡,“你得以从继承家业的重任中脱身,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告而别伤害她那么深,但她依旧爱你,”
“所以有幸既然得到了,就拜托你对她再好一点,再多关心一点,不要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不要让我后悔我的决定。”
“等一下,”宋宴辞猛然看向他,“依旧?”
“你还不知道,”沈亦航看他惊异的神色,也有些讶然,缓了缓,才伴着吐息开口,“她喜欢你很久。”
“你去参加综艺缺课的那段时间,她怕高三课程紧你会跟不上,每天很用心帮你整理笔记到深夜,比给自己的写的要认真的多。”
“她说打算高考结束就跟你表白。”
“后来你不告而别出道,她虽然生气,但课程再紧都会跑去首尔看你的演唱会,虽然她从不承认,但我知道她大学选择韩语专业就是因为你。”
她爱他的证据无法一一细数,因为实在太浩瀚。
沈亦航眸色很沉,带着难消的郁结,“所以你能想象吗,她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等了你九年。”
“好自为之吧,”他说完便径直离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最好快点把她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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