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良妍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真想上去给这个不孝子一个大嘴巴,她自己没当过妈,现在才体会到想一直当一个温柔的母亲有多难。
程如琢半刻嘴也不闲着,不过对比之下,对面挨打的小子就安静许多了,靠在地上坐着,虽然没什么外伤,不过也许是如琢这个愣头青给人家打出内伤来了。
盛良妍连忙穿过议论着的人群,上前慰问顺带道歉,她看清了地上坐着的这个人,他看起来很年轻,好像只有十几岁,还未到弱冠的样子。
他坐在地上,瞪着大大的眼睛来回看,手指不停地在地上画圈圈。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好像在说些什么。
盛良妍轻缓地蹲下来,柔声问道:“小兄弟,你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竟然不理她,还是念念有词地说些什么。
人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因为大家难得遇见这样的热闹,都指指点点地说个不停……
“这是个傻子吧……”
“那那个人可真不是东西,连傻子都打。”
“哎,打人那个是老程家的老大,你不知道吗?”
“可是程大嫂现在也变好了,还捐了款,她的儿子……”
“嗨,他们老程家根就这样。”
……人们议论的声音繁杂,却都听在了盛良妍的心里,她拿了那么多钱去捐款,不仅是为了在县令面前有话语权,也是想挽救自己之前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可眼下,这点钱怕是要白花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和这小伙子说了几句话,才让他慢慢放下戒心。他开始直直地看向盛良妍。可是正当她打算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人们都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匹高头大马疾行而来,后面还跟着一对举着“回避”二字的回避牌,而这马上端坐的正是间接性耳聋的县太爷!
县太爷这次耳朵不懂,动作也不迟缓了,他骑马狂奔的样子,好像年轻了很多,他几步跑马上前,然后翻身而下,几步就走到了盛良妍身旁的少年面前。
盛良妍已经看出了县太爷和这少年关系非同一般。却也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看见县太爷人来,马上开口说道:“父亲……”然后一把扑进了县太爷的怀里哭了起来。
周围再次嘈杂起来,人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你们可曾听说县令还有公子?”
“县令的公子竟然是个傻子?”
“是啊,真是看不出……怎么会……”
盛良妍可全然没心思听这趣闻,只怕县太爷此刻丢了脸,连弄死如琢的心都有了,怕是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县令小心翼翼地扶起了那个小伙子,然后又指了指现在一旁的如琢,恶狠狠地对手下说:“把这个暴徒!给我带走!”
而如琢在被带走的时候才彻底醒了酒来,回头朝盛良妍大喊:“娘!娘!娘救我啊!”然后又回头对路旁的一位姑娘喊道:“双!小双!等我啊。”
只说没说几句,他就被官差扭送走了。
盛良妍看着县令一行最终消失在转弯,她的心里生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可能是有大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steelee22223:这次是大伯哥了哟。
换了新的封面,快来夸夸盛良妍的绝世美颜吧。
第16章 渣男
盛良妍听着人们的窃窃私语越听越心烦,大声说道:“都散了吧,没事看什么热闹。”
人们也觉得没趣,悻悻地三三两两的散去。这让盛良妍看见了一直站在人群中的一位女子。
这位女子看来熟悉,应该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双。盛良妍看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就站在原处等她。
果然,小双从不远处一步一扭地走了过来,她半掩着脸,叫人看不清楚她的面容。盛良妍就看她走到身边,却没料到她话没说一句就跪倒在地,神情悲痛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都怪我……程夫人……都怪我……”
她哭的撕心裂肺,过往的路人都觉得她是受了莫大的伤害,可只有俯视着她的盛良妍才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丝狡黠。
盛良妍嘴唇紧抿,出了一口长气,蹲下来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姑娘,怪不怪你的,不由我说了算,你如今得罪了县太爷,下次再见你的时候,希望你还是全须全尾———”说完她起身又拍了拍这姑娘,离开时带起一阵风。
她其实没什么心思吓唬人,毕竟这个社会里的女性本身都是可怜人,她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这样做的,而且这件事主要还是怨如琢那个不争气的。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圣人,她甚至走了一路还怒气不消,却不知不觉来到了饭馆。
她没上去,而是站在楼下远远的看,眼前天已经黑透了,可饭馆的门前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和周围明亮的灯火相得益彰。这景象让她几乎忘了饭馆刚刚支起来时的破败模样,她想起自己在这卖薯条的时候,还有美容会馆开业时的热闹,好像都是昨日。
还有程家原本的样子,兄弟妯娌之间相互埋怨,打得不成样子,现在竟然能一起围坐在院子里嗑瓜子。
好像一切都好起来了啊,可———
“程夫人。”
盛良妍的忧思被打断,她循声看过去,是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一身珠光宝气,身材极好。要不是脖子上的颈纹掩饰不住,真让人觉得是哪家的大闺女。
她心怀戒备地问:“阁下是……”
“我是德胜酒楼的老板娘啊,程夫人可以叫我桂娘。”女人说着还拿出上好绸子做成的手帕掩着嘴角笑了笑。
配上她妖冶的打扮,这个动作也透出了一股“风尘”的味道。
“桂娘到这来,不是和我交朋友这么简单吧?”盛良妍语调不高,听起来十分沉稳。
“程夫人一看就是场面人,我来确实不是简单的讨嫌来的,我是听说程夫人有麻烦,所以特地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比如……收了这酒馆,再比如,帮你让县太爷消消气。”桂娘看着盛良妍抿嘴一笑,弧度刚好是足够嘲讽。
盛良妍抬头看了一眼饭馆,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道:“你出多少?”
“三十两。”桂娘微微一笑。
“桂娘既然无意,我就不奉陪了。”盛良妍揽裙离开,话语间连一丝一毫的失态也没有。
桂娘也没再跟上来。盛良妍径直上了饭馆的二楼,也没理楼下打烊准备回家的如烟。
可她坐下还没多久,就听见了有人敲她房间的门,她甫一开门,林氏就跌了进来,她头发散落开,手腕系着的白布上还有鲜红的血迹。
她的身后站着的老三媳妇慌张地说:“娘……我真是没拦住我大嫂啊……”
“娘……不怪她……”林氏折腾了一遭,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这下更虚弱了,连说话都提不上气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娘,如琢……如琢他……不能不管如琢啊。”
盛良妍连忙上前把林氏扶起来说:“你这孩子……你看我这连休息的地方也没有,你说你大晚上的折腾这来干什么啊?”
林氏却不起身,而是拉住盛良妍声泪俱下的说:“娘……您别生如琢的气,别不管他。”
盛良妍觉得林氏又可气又可怜,只能答应道:“放心吧,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我去府衙一定能把如琢带回来。”
“娘……”林氏忽然情绪崩溃,浑身战栗哭着说:“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如琢。”
盛良妍看着林氏悲伤的样子,忽然觉得,什么种子,什么富甲一方,似乎也不太重要了,赚钱的机会有很多,可是家人却只有一个。
她雇了辆马车,和两个媳妇一齐回了家,她本以为夜深了,大家该睡了,却没想到程家大院里竟然还燃着烛火。
老二媳妇推着老二在院子里耳语,老三也从房间里出来,在微明的烛火下皱着眉看书。如烟则乖巧的坐在一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前面。小风竟然也没说话,自己一个人坐在一旁玩石子。
众人一看盛良妍回来了,连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娘,大哥怎么样?”
“是啊,大哥怎么样?”……
盛良妍开口说道:“放心吧,明天我去县里,一定会把老大带回来的。”
“娘,听说大哥打的可是县令的儿子……咱们县令姚大人又是一个出了名的小心眼,真的能放过大哥吗?”老二媳妇问道。
盛良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步走进屋里,她走的步履从容,却没人看见她衣袖之下紧紧攥着的手……
众人都进了屋,盛良妍才开口说道:“德胜酒楼的桂娘来找过我,说想用三十两承下咱们的饭馆和楼上的会馆。”
大家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老二媳妇就率先开口:“娘啊,这三十两,虽然能买一间农村的瓦房,但咱们的饭馆经营的这么好,她给开出的价格简直是在侮辱咱们。”
盛良妍若有所思的说:“所以,她说能帮我打点姚大人。”
“啊呀!娘啊!你可不能上当受骗啊!一个女人能打点姚大人?娘你可不能信啊!”老三媳妇一下也从人群里窜了出来,尖声说道。
盛良妍略微抬眼看了她一下,说道:“大家只知姚大人有位千金,却不知还有位痴傻的儿子。这儿子出现奇怪,桂娘可能和这傻儿子有关,所以她说能打点姚大人,我是信的。”
“是啊,娘,她也没必要达不成目的还惹怒您。”如烟赞成。
“不!不行!娘,那你让我们几个吃什么啊!”“对啊对啊!”老三媳妇和老二媳妇争相恐后的说,边说还边推搡自己家的男人。
林氏听到此处,一下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二弟妹,三弟妹,你们行行好,咱娘有很多办法,肯定还能赚到钱的,可是如琢他……”
“不是我说,大嫂,你就是溅,大哥那样,有这机会你不让他好好反省,还等着外室上门骑你脖子上拉屎!”老二媳妇满脸通红,扯着嗓子朝林氏大喊。
“住嘴!”盛良妍一下拍在桌子上,巨大地声响加上她眉间的不悦神色,让这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确实不悦,她以为一家人已经能够和谐相处,却没想到这样的和谐在金钱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如烟颤颤微微的抬起手来,说道:“那个……娘,我支持你。”
“娘……我也支持你。”老三也举起手。
林氏慌张地四下看了看,也把手举了起来。
老三媳妇恨不得把老三塞回房里读他的破书,老二媳妇也死死盯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二,大有他敢动就撕了他的架势。
盛良妍问老二:“如溪,你怎么想?”
程如溪被忽然点到名字,左右看了看,还是低着头,艰难的举了手……
忽然,窗外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好像有人撕开了天空的遮幕,将雨水倾洒下来。
大滴大滴的雨珠打在树梢,让这些无力的枝条也发出悲鸣。
盛良妍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垂眸说道:“老大的事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了,都回去睡吧。”
老三媳妇和老二媳妇骂骂咧咧地走了,只剩老三和老二面面相觑最终也没趣的回屋了。
盛良妍站了起来,她起身的时候觉得太阳穴都跳着疼。不过转念又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人都在,一切都会再好起来的。
那晚的大雨下了一整夜,雷电风雨交加的响声让人睡也睡不好……
第二天一早,一开门就有雨后新鲜的泥土气味。盛良妍起的早,正准备出门去找桂娘,可一到街上,竟然发现很多人神色慌张,匆匆走过。
盛良妍纳闷,拦下一人问道:“老乡,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老汉摇着头,长叹道:“哎,全完了……昨夜一场大风雨,地里的稻子,全吹倒了。”
如果说是二十一世纪,江南种水稻并不稀奇,可现在这个时代,这里的土壤种水稻根本不足温饱,眼下又都被吹倒了,这里的农民该怎么活呢?
盛良妍在心中感慨,和老翁作别,继续向县城走去。
但她没想到,一到县城,竟然就有流民和当地农民成群成群地聚在一起,他们枯瘦的面目中满眼积怨,正向县衙走去……
第17章 牵手
街上的难民越聚越多,他们有的人瘦的皮包骨头,在本来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却只能拄着拐杖佝偻着背走着。
有的人被沉沉的包裹压弯了腰。还有的人竟然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他们形态各异却面容相似,他们枯槁的神情和蜡黄的脸让盛良妍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攥住一样。
她看着这些人绝望的神情,想起了自己曾经也在被死亡的漩涡吞噬,她知道那种被恐惧笼罩的感觉,她那时多么想活下去,却无能为力,而这些人只是想要一口饭,难道也不能吗?
盛良妍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她不再向德胜酒楼走去,而是向县衙走去。
可她没走几步,一辆马车疾驰而过,然后停在她面前。有人掀开车帘,一个算是熟悉的人朝她说了一句:“上车。”
是李以辰。
盛良妍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于是揽裙上了车。
马车却没走,还是停在原处。李以辰的马车有很厚重的帘子,使得这里比外面黑了很多,加之狭窄的空间让盛良妍刚一上车就又像上次一样,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不过盛良妍不想露怯,只是不耐烦地说:“李公子找我什么事?我还有事,你尽快。”
“呵,夫人一见到我脾气就这么暴躁,和陈嗣安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柔的跟水似的?”李以辰忽然伸手扳过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盛良妍只瞥了一眼,就连忙回过头,生怕他看出自己的窘态。
李以辰却不依不饶地攥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冷笑一声说:“夫人不是吧?一点小困境至于伤怀如此吗?姚大人我可以帮你搞定,买种子的钱我也可以悉数奉上。你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盛良妍轻掀眼皮,冷漠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不劳烦小李公子了,还有,希望小李公子别拿这套威逼利诱的手段来对付我,因为……我可不怕死。”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霎时,一股新鲜空气就扑面而来,盛良妍只觉得眼前事物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她刚刚所说不怕死自然是假的,她死过一次,比谁都怕死。可她知道,只要种子在一天,李以辰就一天不敢动他。
她继续从容地向县衙走去,这一路上难民只多不少,到了县衙门前,这些难民更是把官府围的水泄不通!
盛良妍刚一走到近处,就有难民将她团团围住,哭着求:“夫人,夫人……赏点吃的吧……”
“夫人……孩子几天粒米未进,眼看就要不行了啊,夫人,救救孩子吧。”说话的是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把怀里抱着的孩子递给她看。
盛良妍此时被人群包围,她有点害怕,毕竟她身上的金银首饰已经是成群难民们眼中的救命稻草,饥饿的人们正寸步不移的盯着她的锦缎华服。
可她却仍表现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她点了点头,又微抬素手,示意大家听她说。
众人马上低声,听盛良妍说话。
她既淡雅又从容地说:“父老乡亲们,劳烦各位了多等待一阵了,我是咱们县令大老爷传来解决饥荒问题的,大家且稍等一等我,我自然会替姚大人给大家一个答复。”
盛良妍话音虽落,可周围的难民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们互相看了看,又眼神空洞地看了看县衙的高墙,之后竟然就齐齐地让出一条路来!
盛良妍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县衙门前,她提了一口气,叩了叩门。
县衙的衙役看见是她,算是识相的,连忙将她恭敬的请到了内堂。
她到的时候,姚大人背对着门,只有宽绰的背影,等他将头会过来的时候,盛良妍才看出了她满脸的怒气。
姚大人厉声问道:“大胆盛氏,你还敢来?你纵子行凶,眼下有个面目来此?是来给你儿子收尸来的?”
盛良妍不卑不亢地说:“姚大人,你误会了,我来拜见您,不是为了自己那个不肖的儿子,我是来为您分忧来了。”
姚大人听到这,嘴才垂的不那么厉害,他问:“你又要捐什么?”
盛良妍一字一顿说:“全、部。”
“什么?”姚大人震惊问。
“我打算把饭馆兑出去,留下的钱,我帮姚大人解决这些难民。
姚大人吞咽了一下,装作镇定地问:“你真的愿意把兑饭馆的钱全捐了?”
盛良妍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只要能为大人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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