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良妍撇了撇嘴,像是思忖片刻又说道:“你说的对,姚大人,我不能侮辱朝廷命官。不过你不是朝廷命官的话,我不就可以侮辱了吗?”
姚大人气急败坏,一把将手中的信撕得粉碎,低声道:“你让我做什么?”
盛良妍瞬间冷下了脸,说:“我要你和我妹妹道歉。”
“荒唐!哪有朝廷命官道歉的?再说……”姚大人说着说着,自己就不说了,而是又小声说:“行。”
“哼,等着吧,等我妹妹彻底恢复,你们谁也跑不了。”盛良妍不愿再和他废话,起身离开,结果刚走到门口一推开门,就看见盛淮茹站在人群中大喊:“姐姐,你的屋里有一只猪。”
众人都屏气凝神不敢高声,只有姚大人走出来说:“怎么能跟病人计较呢,都散了吧,程夫人还要上路呢。”
人群中这才泛了活气,人们继续恭喜盛良妍,也希望自己的两句吉利话能让全民冬县最有钱的女人记住自己。
只是盛良妍向来不喜欢什么阿谀奉承,她让家人都上了马车,自己则留下来关门,她拿着沉甸甸地大锁将程家大院落了钥,又去旁边的陈宅。
这里早就落了钥,自从她几个月前从那个人手里买回陈家的时候,门就是这样锁着的,她也没进去过。
如今却要搬走了……
盛良妍无奈的摇了摇头,上了马车,和众人一道离开。
到永安府的路大概一天的行程,一行人偶尔下车休息也不太累,也可能是都带着对新家的期许,精神抖擞。
只有盛良妍自己一路没什么兴致,怏怏地靠在马车上。
可马车刚一到永安府地界,却忽然停了下来。
盛良妍不情不愿地问管家:“怎么回事啊?”
“夫人,前面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盛良妍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有一辆马车。说话间,那辆马车上就跑过来一位小书童问:“夫人,我家知府大人找您一叙,问是您过去,还是他过来。”
盛良妍漫笑一声,心想,刚打发一个狗官,又哪来的狗官来给她下马威,她问:“你家知府姓甚名谁?找我何事?”
小书童恭恭敬敬答:“回夫人,我家知府姓陈、名嗣安、字易盛,说是找您……”
“找您叙旧。”
秋天扰人的飞虫,还有萧索的落叶。都让盛良妍觉得心烦。
她一把撂下马车的帘子,说:“我不认识什么知府,和他没什么旧可叙。”
说着又对管家说:“赶快启程,我累了。”
然后她就端坐在吱呦吱呦的马车里,没敢向车外看一眼。
那边,真的是陈嗣安?
可他一年前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告而别,眼下重新出现又算什么?
后来走的远了,管家老金开始边驾车边劝盛良妍:“夫人啊,咱们刚到永安府,就得罪了知府,会不会……要不等咱们到了宅子我备上一点东西去看看,就说您身体抱恙,您看行吗……”
金管家跟在她身边也有三个月了。他曾经也是流民,可是为人和善,想的也周到,盛良妍觉得自己心粗脾气也急,就让金管家留在身边帮衬。
“金叔,你不用管了。”盛良妍不知道这样和善的金管家知道了她和陈嗣安的事,是不是也能做得这么周全。
本来到宅院的路就没多远了,盛良妍一路上想的越来越心烦,更是觉得一眨眼就到了。
众人下了车,放过鞭炮就热热闹闹地往宅子里走。
买这宅子的时候,就如烟跟着来了,所以大家都新奇的紧。
漆红的朱门足有一丈多高,气派非常,左右两旁的两只石狮活灵活现。还有门前的柳树被夕阳渡上金光,显得婀娜生姿。
推开门,就是以硕大的太湖石为中心的花园,这里草木扶疏,曲径通幽。
整个宅子算得上大,是方正的多进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处处皆是雕梁画栋,奇花异木。
几个媳妇早就一溜烟跑进去了,只剩大良推着母亲在等盛良妍。
不过大良也四下张望,好奇的很。
盛良妍走过去扶过轮椅,和大良说:“快进去看看吧,我推着干娘慢慢走。”
大良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嘿嘿,我就是想摸摸那个门。”
“去吧去吧,门也可以,树也行。”盛良妍笑着说。
她看着大良也热热闹闹跟着进了院子,自己则不疾不徐地推着轮椅走在后面。
“良妍,你辛苦了。”坐在轮椅上的谢华章忽然开口说道。
“干娘,这话你说我还挺不好意思的。”盛良妍边说边推着谢华章从花园里走过。
谢华章的头发梳的十分仔细,没有一丝凌乱,只是偶尔夹杂的银丝静静诉说着人世的风霜。她衣着不算华丽但也算贵气,现在任谁见了她,都不能和去年那个狼狈不堪的老人联系起来了。
二人就慢慢地在院子里闲逛。这个院子说是一个破落王爷的旧宅,对于贵族来说肯定是差点意思,但是对于盛良妍这样的普通百姓来说肯定就是豪宅了。
她买下宅子,就是将原有的一些台阶改成了轮椅方便通过的坡路,其余都没变过。也是因为谢华章好像格外喜欢一些老旧文物。
所以,说是盛良妍带谢华章闲逛,不如说是谢华章在介绍给她听,比如哪里是什么样的造景手法,哪里是什么朝代传下来的。
盛良妍也觉得有趣,听的起劲。可忽然就听见后院一阵争吵……
“佑保可是程家的独子呀!孩子这么小,每天见不到阳光,怎么能长得好呢?”应该是小双的声音。
“哎呀,佑保是独子?那我们家如玉可是秀才呢!你知道什么是秀才不!那是进官学读书的人,南向房自然是我们家的!”是老三媳妇。
谢华章听到这拍了拍盛良妍的手,笑着说:“去看看吧。”
盛良妍点点头,摆了摆手,召来旁边的小丫鬟来陪她,自己则往后院去。
后院是绕过正房往南再走一些,宅子虽大,可是南向的房子除了正房就是后院的一间了。
盛良妍刚一迈过门,就见着这一群人,小双正在和老三媳妇针锋相对,她们身后分别站着老大和老三一言不发。
还有站在一旁的老二媳妇推着老二远远的看着,时不时地嘲讽一句:“小双啊,差不多的得了,大哥都没说什么,你放什么闲屁?”
小双见也没什么人帮她说话,只能去找最好说话的如烟:“如烟妹妹,你看,你说句公道话。”
如烟却嘿嘿一笑说道:“那个,小风,你还想去花园玩是不?”说着就领着小风扭头要走,结果看见了站在门旁的盛良妍,低声叫了一句:“娘,你来啦。”
众人应声都回过身来看着盛良妍。
“不回自己房间,都在吵什么?”盛良妍厉声说。
老三媳妇一脸委屈开口道:“娘,双儿说这南向的房子该佑保住,她那个还不一定是不是咱们程家的种呢!”
盛良妍还没等答话,老大却急了,一下从人群中跳出来:“你娘的!我给你脸了是不?敢说老子戴绿帽子!”
“如琢!”盛良妍微怒。
老大瞬间低下头,不再吱声,自从上次他吃了亏,蹲了大狱之后,确实也收敛了很多。
盛良妍看着大家都安静下来,才垂目说:“这间房子确实该佑保住——”
还没等盛良妍说完,双儿连忙接话:“谢谢娘。”
盛良妍却摆了摆手,说道:“你不必谢,因为和你关系不大。这间房子佑保能住,你不能住。”
“为什么啊?娘……”双儿语带哭腔说。
“因为干娘得住在这。佑保跟着她住。”她语气平淡说。
“娘,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不和母亲住在一起呢?”双儿还是一副天下人皆负我的委屈样子。
“不小了,不是断奶了吗?”盛良妍眉头微蹙。
双儿眼见着说不过,就去拽如琢衣角,说道:“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如琢看了看盛良妍,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林氏,说道:“要不还是让佑保和谢老太住吧,你也教不好孩子。”
“你你你你……你们!”双儿边哭边说:“可是佑保还小,谢老太年事已高,怎么能……”
“你说的有道理啊。”盛良妍点头附和,然后说道:“那这样,大儿媳,既然是你们家的事,佑保就由你来照看养在后院吧。”
“娘,我……”林氏看了看如琢,又看了看小双,畏畏缩缩地不敢答应。
“娘,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双儿颤声道。
盛良妍却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双儿的眼睛正声道:“我自然偏心,林氏是我程家明媒正娶的大儿媳,是佑保的嫡母,怎么是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凭着个一儿半女就能比得过的?”
双儿一见势弱,只能一步三晃地跑开了。剩下老大左右为难。
“大哥,你不追啊?小心你娇养的外室,愤懑不已,跑到别人怀里去!”老三媳妇撇着嘴尖声说着。
老大指着老三媳妇鼻子咬牙切齿说:“你给我等着!”说完见盛良妍没反对,就一溜烟跑远了。
只剩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林氏,不尴不尬地朝众人笑了笑。
大家没了乐子,也不继续围在后院,都各自散去,回到盛良妍早就安排好的房间。
盛良妍倒是没走,她想一直帮谢华章都安排妥帖。她自己从小没有娘疼,谢华章却处处教导她,真的让她有一种母亲的感觉。
所以无论是被褥,还是烛火,她都亲自又看了一遍才放心。
谢华章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说道:“良妍,你也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这些事情,大良都能做的。”
盛良妍则边看边说:“大良心粗,我怕他想不到。干娘,以后佑保还得你多费心啊。”
“你总操心家里人的事,自己的事呢?”谢华章笑着问。
“我有什么事啊?”盛良妍不解。
“今天咱们进城,你回拒的知府,是旧识吧?”
盛良妍摆烛台的手瞬间停住了。屋里很静,只听得到毕毕剥剥的烛火声。
她没说话,谢华章就接着说:“不是旧识,你根本不会到了这里就先得罪了地方官。如果真的觉得相处不来,不如早做打算,否则产业铺开没有官府支持很难办。”
盛良妍还是没说话。
“京州也不错。这宅子留给如玉两口子读书也好,还省着争来争去。”
盛良妍忽然回过神来说:“啊?嗯,干娘你先睡吧,我会考虑的。”
说完又交代几句出了门。她从没想过,她该离开永安吗?还有陈嗣安……
真的不再见面吗?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夜天晴,惠风朗月,星河璀璨。
实在耀眼。
陈嗣安于她而言,就像是挂在天空的星辰,是她平凡生命里的光亮。
可她虽然欢喜,却不能触碰。
谁能触碰一场梦呢?
她喊了身边的小丫头说:“叫金管家来见我。”
没过多久,老金就到了,他问道:“夫人,什么事?”
“打听打听京州的宅子,我想买。”盛良妍的声音不辨情绪。
“夫人,那咱们是不在永安了吗。那永安知府派人送来的请柬您还看吗?”
老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艳红艳红的请柬。
盛良妍一把夺过老金手中的请柬说道:“我倒要看看他敢给我什么请柬!”
“永安商业集会?”盛良妍看了看请柬上的几个字,心算放下了半截。
她翻过来看了看请柬这个红色的封皮,心中暗笑,顺便骂道:这个陈嗣安,是谁教你这么做请柬的。
“夫人?”老金看盛良妍笑着摇头的样子,不解问道:“那您去参加吗?”
“去啊,怎么不去?”
“那京州的宅子……”
“先看着。”盛良妍说着拿了请柬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又看了看请柬上的日期,是明日。
是自己来的巧,早就定好的日子,她提前一天来碰巧赶上了?还是……
集会是定在中午,第二天一早盛良妍起床就觉得浑身酸痛,好像一夜都没睡好。她从床上坐起,就望着窗外发呆。
该不该去呢?
她想着说清楚也好,又怕说清楚。
她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勇气,说清楚算了!然后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怕自己后悔似地,坐到镜子前开始梳妆。
一直到金叔来催,盛良妍才大功告成,她缓缓抬起头,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密如羽扇的睫轻轻翘起,显得她本来清雅的妆也多了几分韵味。
她应了一声,起身出门,所行之处微风拂过,衣袂飘舞,带起阵阵幽香。
可谁也不知道这样看起来犹如冰雪美人一样清冷高贵的盛良妍,将手在衣袖下面牢牢攥紧,就这样一直提着心到了举办宴会的集贤堂。
她刚一下马车,就有僮仆将她引进堂中,她来得不算早,到时已经有很多商贾贵族都到了。
不过她走进来的时候,大家却都有意无意地停下来看她。盛良妍自然没心思看这些不相干的人,她四下张望,却都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忽然,有人拦住了她,递给了她一觞酒。
盛良妍心不在焉地接过来,只听那人问道:“夫人是哪家的贵妇啊?”
她这才循声看过去,也是一位年纪不算小的妇人。她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小门小户,不值一提。”
“哎,夫人可太谦虚了,看您这打扮也不能是小门小户啊,哎,你知道吗?要说小门小户,咱们今天晚上可真有一位,您不知道吧,咱们今晚邀请了一位乡里来的。”那女人边拿着酒杯,边眉飞色舞的说。
盛良妍嗤笑一声:“哦?是谁啊?”
“叫什么盛什么盐的吧,你不知道吗?”
盛良妍摇了摇头,她倒要听听别人是怎样评价她这个乡下来的人的。
那女人不够高,就仰起头凑近盛良妍说:“哎呀,这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最近有名的暴发户啊,不知道在哪儿捡了个什么甜土豆的种子发了家啦,原来就是个开破餐馆的。”
“哦?甜土豆?不是甘薯吗?”盛良妍揶揄道。
“嗨,都一样的东西,我吃过,什么啊,一吃能噎的人翻白眼,齁甜,要我说都是尝个新鲜,谁爱吃那个?”那女人歪着嘴说。
“哦——”盛良妍忍住了笑,又问道:“我倒也有个问题想问,咱们这陈知府有家室了吗?”
“哎呀,这你可问对人了。”女人四下看了看,拉着盛良妍还向旁边走了几步,确认安全了,就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咱们这个知府,好像那个方面有问题。”
“啊?”
“他都三十多了,还没女人,多少永安的贵族把闺女姊妹往他家里送,你猜怎么着———”女人特意拉长声调。
“怎么样?”盛良妍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嘿,人家愣是不要啊,怎么送去怎么退回来。”
盛良妍这才出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说知府哪有问题?”
“哎呀,这怎么好说吗?就是那个方面呗。”
“什么呀?”
“哎,就是做男人那方面。”女人说着又四下看了看,然后声音有低了几分说道:“要不怎么他三十岁不娶妻,他肯定是不行。”
盛良妍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虽然他行不行自己可不知道,不过还是觉得好笑。
“哎,这位夫人,你还没说你贵姓啊?”女人觉得两个人互换了秘密,就该是密友啦。
“我姓盛。”盛良妍淡定答。
“姓盛?”女人思索的一阵又问道:“永安城里没有姓盛的贵女啊。”
“哦,我不是永安的,我是乡下来了,还有,我不叫盛什么妍,我叫盛良妍。”她眸色骤冷,收了笑意又补上一句:“对了,我脾气不好。”
女人看着她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牙关打颤地说:“我……我的意思是……”
盛良妍看她尴尬的样子只觉得很好笑,她倒是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不过要是没点态度老被别人说三道四自己也遭不住。
可没等女人把话说完整,门口的僮仆唱和道:“陈知府到。”
全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齐看向陈嗣安。
盛良妍也是。
她看着陈嗣安身着常服,和初见他时清俊的书生气不同,此时的他似乎交织了一番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可没变的是他仍然举止有礼,一板一眼。
他从盛良妍身边走过,像是看见了她,又像是没看见她。
盛良妍看着他从身边一点一点走远,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她在问自己,所以,这个宴会,只是陈知府的例行公事吗?甚至可能他还在懊恼,竟然不得不见一个自己躲了一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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