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微微颔首,道:“不必谢我。”
男人的声音冷冽,带着股不可言说的低沉,在静谧的房间里徐徐响起,竟然还有几分好听。
——如果忽略他说话的内容的话。
“我去时,你正坐在地上,声称自己中了□□,非要我救你。”
桑窈尴尬的笑着:“啊……是吗?”
“我本不想理你,但奈何你哭的太可怜。”
桑窈不满,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哭。
“众目睽睽之下又抱着我不松手,大有我不救你是誓不罢休之势,在场那么多人,神志不清的你就偏偏挑中了我,还道你的药除我以外无人能解——”
忍不了了,这男人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我哪有这样说!”她实在没忍住出声辩解。
男人沉默了。
“……”这破嘴啊!
桑窈默默闭上了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谢韫低头饮了口茶,然后将杯子放在手边,面无表情的赞叹道:“桑姑娘记忆恢复的很快。”
桑窈继续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又缩成了鹌鹑。
要不还是给他磕个头吧。
内心崩溃了半天,桑窈已经有几分麻木了。
她不知道谢韫今天怎么就那么碰巧过来抓陆廷,但她确实很感谢他,不小心冒犯他她也的确觉得很对不起。
可是她都道歉了,这人还要她干嘛啊。
总不至于要骂回来吧?
他到底什么意思,大半夜的不睡觉,跟她面对面坐着,就为了跟她算账?
当了半天的鹌鹑,桑窈小声道:“那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我怎么办嘛。”
“桑姑娘,请不要随便对我撒娇。”
桑窈哽住了,他想的好多。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关于这个问题,她已经懒得再辩解。
谢韫双手松散的扣着放在腿上,道:“不管怎样,今天的确是要跟你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桑窈道:“什么问题?”
等等,他不会是要跟她表明心意了吧?
桑窈突然紧张起来,她真的很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也曾下过决心以后就当那个册子不存在。
可是他这一本正经的架势的样子真的让人有点害怕。
桑窈的内心始终如一,她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男女之情谊,私心里也并不觉得爱情是一种多么必须得东西。
在她的观念里,她最后必定逃脱不开要嫁人的命运,那个是矮是胖在她眼里根本无所谓,所以她才能没什么心理压力的过来找陆廷。之前谢韫一直未与她明说倒还好,这要是说了,她是答应还是拒绝啊?
按桑窈本身的意愿,她定然是不愿意的,可是谢韫这般位高权重,她的拒绝看起来也没什么用。
万一他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谢韫看着她,道:“桑姑娘,你喜欢我,是吗。”
他果然!
最后还是问出来了,他甚至直接跳过了表明自己心意的一步,直接问她的意愿。
这让人怎么回答?
说不喜欢的话,他真的不会恼羞成怒吗?
他的目光为什么可以那么坦然。
桑窈犹疑半天,最后试探着问:“我……可以不喜欢吗?”
匪夷所思的答案。
谢韫眉头稍蹙,不太理解。但这并不影响什么,他直接道:“不管你是否承认,我都希望你日后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谢韫生性就是个冷淡的人。
不仅是爱情,在他身上,友情与亲情都显得淡薄。
桑窈的目光同样怪异起来,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谁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所以此前种种,我且不同你计较。”
他自觉已经给予这位苹果姑娘非常大的恩惠了,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借送茶之由在他面前展露风情,后来更是千方百计的同他接触,甚至还恼羞成怒骂过他好几回。
桑窈真的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笨,没能跟上谢韫思维,后来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明白,嘟囔了一句:“你好奇怪,到底是谁在谁身上下功夫啊……”
谢韫听见了。
这个女人又开始倒打一耙了,这会装的倒是挺像。
桑窈烦了,她道:“我不就是骂了你两句吗,你至于气成这样嘛。”
“你要是不满意,直接跟我说想要我怎么办就好啦。”
她也不是骂了人不负责的人,到底是骂回来,还是磕个头又或者赔礼道歉不都是可以商量的嘛,怎么总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深更半夜,他们怎么也算孤男寡女,这样一直待着算什么事。
她低着头哼了一声,道:“大半夜不睡觉,老跟我待一起干嘛。”
“……”
他双目微阖,目光危险。
谢韫上次这么气到失语的时候,还是她诬陷他偷看她。
沉默了半天,谢韫道:“桑大人知道你嘴那么硬吗。”
桑窈下意识反驳,但还没等她说出话来,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净敛在外面万分不愿的出声道:“公子。”
谢韫目光还盯着桑窈,出口成冰:“说。”
桑窈被他看的有点害怕,莫名觉得他生气了,但他在气什么?
外面的净敛痛苦的想,他也不想打断你俩幽会,但是五殿下他真的控制不住。
“五殿下还是吵着要见您,现在房中的东西已经快叫他砸空了。”
谢韫站起身来,拉开门。
净敛没想到门开的那么快,不小心对上了自家主子冰冷的目光。
完蛋了,看起来气的不轻。
净敛连忙低下头,道:“公子,五殿下他……”
“连这都处理不了,你是废物吗?”
净敛呼吸一滞,道:“属下已经——”
谢韫越过他:“把嘴闭上。”
净敛闭了嘴,默默跟在他身后。
而此刻的桑窈,仍然不开心。
夜已极深,她原就生了病,也就只睡了傍晚那么一会,方才同谢韫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困顿了。
原先她想着找个机会同谢韫告别,然后回家的,结果这个男人二话没说就走了。
睡在这俨然不行,她还未曾出阁,怎可彻夜不归。
可若是直接走,又显得有些无礼。
谢韫脾气怪,说不定又会生气,所以她想着还是得同他说一声。
纠结片刻后,桑窈还是同方才那个小丫鬟一起又去找了谢韫。
净敛此刻正站在阶下,陆廷闹腾了一下午,这会终于如愿见到了他的主子,因未曾定罪,所以他们不好拿陆廷如何,但方才谢韫一过来,就让人把陆廷五花大绑。
在陆廷彻底安静下来后,才纡尊降贵的进去见了他一面。
他又想起了方才。
今天主子那么生气,难道就因为他打断了他跟桑姑娘的幽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就意味着主子真的喜欢桑姑娘。
当初他进行那份创作时,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家公子会真的喜欢上谁,更遑论是喜欢桑窈了。
可是最近,一切都在朝着喜庆的方向发展。
总感觉哪里不对。
思忖间,就见桑窈远远的走了过来。
“桑姑娘。”他打起精神道
桑窈同净敛说了自己要走,若是放在以往,净敛会立刻安排人送桑窈回去,可是现在他却犹豫了。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桑姑娘极有可能是主子的心上人,他若是擅自把人送走了,回去说不定还得受罚。
可方才主子心情不好,他现在也不太敢进去打扰。
桑窈看出了他的犹豫,便看了眼前方紧闭的房门,试探着道:“……要不我自己站在外面同他说说?”
净敛略一沉吟,应了声好。
左右主子同陆廷也不会说什么机密的事。
说不定主子原本糟糕的心情在听到桑姑娘的声音后,又好起来了呢?
桑窈得到回复后,便提着裙摆走上台阶,她真的好困,以至于这会即将面对谢韫,她都不紧张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桑窈抵达门前。
她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臂准备敲门,里面的声音却模糊的传入了耳朵。
她不想多听,可她听见了自己名字。
第一句是陆廷的声音,他道:“你是因为桑窈才过来的吧。”
里面寂静了一会,才响起男人无波无澜的声音:“你只需要知道,动了不该动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
桑窈敲门的手,生生被吓得顿住了。
原本困的直打架的上下眼皮,这会也睁开了。
今天一天,她都没此刻这么清醒过。
典雅精致的房间内已是一片狼藉,昏暗中仅有一盏烛火轻轻晃动。
即便已经被简单的收拾过,脚下却还是有部分瓷器碎渣。
向来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五殿下陆廷,此刻正被强行绑在圆椅上。
从一开始愤怒与难以置信,到现在被堪称颜面尽失的绑起来,他已经精疲力竭。深深地无力感攀爬而上,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谢韫,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把我困在这里,你开心了?”
谢韫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比他好多少。
方才同桑窈那场失败的对话不仅未使她认清现状,反倒又被她空口污蔑了一遭,这会他心中窝火,看谁多少都有点迁怒。
眼下他更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道:“闹了一下午就是跟我说这?”
陆廷试图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被绳子捆的正紧,他放弃挣扎,道:“你敢这般对我可曾想过后果。谢韫,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影响不了我什么。”
谢韫靠在椅背上,神色显出几分疲惫,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威胁,他连听着都觉得浪费时间。
谢韫没理他。
事实上,他本就没必要来见他,也本不打算来见他,方才只是被刚才那个小苹果气了一下,来这顺带消消气而已。
此刻的沉默似乎在突显这些话的多余。
陆廷盯着谢韫的脸,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得让自己冷静下来,
理智上,他知道谢韫凭借这次军银的事无法将他彻底击垮,父皇顶多就是革他的职,短时间内不会再让他参与政事,他苦心经营数年的东西,不会就此毁于一旦。
只要留得青山在,他静心沉气两年,待此事风头过去就好了。
可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早就听闻谢韫并非放虎归山之人,只要他出手,就必定一击即中。
可除却这事,他还能怎么对付他?
陆廷想不明白。
而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他盯着他,静静道:“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吧,我从一开始就挡了你的路,所以你们宁愿扶持那个废物太子也不愿意助力我。”
谢韫这才缓缓道:“首先,谢某今日是奉命前来,殿下与其考虑这些,不如先想想怎么补上那些空缺军银。”
“其次,太子殿下是圣上钦点,你若是有什么异议,不如去太极殿与圣上细说。”
陆廷笑了出来,他道:“谢韫,我不过是动了你谢氏几个分支,至于让你如此大动干戈的布局吗。”
说的倒是轻巧,陆廷真正算下来,可是暗中除掉了不少当初谢阁老提拔上来的人。
不管那些人重要与否,打得都是他谢韫的脸。
陆廷还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其实若是真想查,根本不废什么功夫。
谢韫道:“殿下心中有数就好。”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同谢韫说话,似乎永远说不出所以然。
他的指节微微泛白,皇室的骄傲让他不想跟谢韫低头,可在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他的语调已经带上了乞求。
“可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不休?”
谢韫拧了拧眉心,耐心已经耗尽,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廷,声音不疾不徐道:“殿下,既然无力改变,就别问为什么。”
除了彰显无能,别无他用。
可就在他转身,意欲出门时,陆廷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也正是同一时刻,桑窈来到门前。
陆廷盯着谢韫的背影,道:“你是因为桑窈才过来的吧。”
他知道,谢韫跟桑窈早就暗中苟且,谢韫知道桑窈今日要来求他,所以故意赶在今天安排了这一切。
这句话令谢韫不解。
但他也不打算在陆廷身上浪费时间,同他进行这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只淡淡道:
“你只需要知道,动了不该动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谢韫拉开房门。
与清冷的月色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方才那位令他窝火的小苹果。
桑窈的手臂还悬在半空,整个人还未从那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与谢韫打了个照面。
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此刻只需要她伸手轻轻一戳,谢韫的心思就再也藏不住。
他们就能开诚布公的谈论此事,可然后呢?
谢韫不知桑窈心中面临怎样的纠结,他垂眸看着她,合理揣测道:“你故意跟来的?”
桑窈没出声,没人能懂她内心此刻的惊涛骇浪。
她觉得她有点承受不起这份沉重的爱。
以至于她都已经不计较这男人语调中的冒犯了。
真的没想到,
谢韫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深藏不露。
所以那天,他其实是答应她的请求吧?
可这样的事,必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简单策划,谢韫今日能来,必定是从几天前就开始布局。
这也就是说,从陆廷为难她的那一天起,谢韫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身后的房门被轻轻阖上,谢韫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在等她回答的同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开始审视面前这张漂亮的脸庞。
凭心而论,她的长相的确有点顺眼。
顺眼到足以让谢韫记住她。
但谢韫并不认为这是某种特殊对待,就像是上次他不慎窥见她藏在轻薄衣料下的肌肤一样,并不是他想看,而是目光会不自觉被与众不同的东西吸引。
恰如此刻,他的目光正在被这与众不同的漂亮吸引。
兴许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此刻的她并未绾发,乌黑的长发被简单的拢在一起。
那张小脸上是谢韫看不懂的表情,潋滟的双眸直直的盯着他,双唇微张,泛着水光,下巴上的红痕已经褪去,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的脸已经不红了,再次从小苹果变成了小雪梨,双唇翘起,有着清晰的唇线,精致奶白的脸蛋略显肉感。
看起来很软。
只是她的脸蛋会跟她的唇一样软吗?
或者像她的腰一样。
谢韫莫名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他注定不得而知。
除非他现在上手捏一下。
似乎也不是不行,且就当报那一吻之仇了。
正当谢韫思考此事的可行度时,面前沉默半天的少女终于开口,她目光复杂的盯着他,小声的叫他名字:“谢韫……”
谢韫应了一声:“嗯。”
桑窈又犹豫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直接挑明这件事。
谢韫没有催她。
隔了一会,她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少女移开目光,低下头去,只道了句:“谢韫,我困了。”
她骗人了,她觉得她今夜大概要彻夜不眠。
谢韫:“……所以?”
“我要睡觉了。”
谢韫双眸微眯,她真的越发大胆了。
如今都已经得寸进尺想要跟他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睡觉都不让了。
桑窈退后一步,大概是因为刚得知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桑窈多少有点被谢韫感动到了,此刻的她对他的容忍度格外的高。
“我就是说要睡觉啊。”
不等谢韫回答,她便继续道:“那我先回家啦。”
“……”
见谢韫不理她,桑窈也早已经习惯,她提着裙摆跳下了台阶,月光明亮,像暖冬的雪,照在她身上。
她想了想,还是回头对台阶上的男人摆了摆手,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
她说完便转了身,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连同那段清浅的茉莉香。
所以谢韫今晚注定不会得知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也不需要他安排人送,今天送她过来的马车一直都在外面等着。
况且天色晚了,他派人正大光明的去送,反倒不好。
谢韫在原地站了一会后才走下台阶。
茉莉香消散后,夜色忽然变得寡淡起来。
净敛默默跟在谢韫身后,沉声道:“公子,天色已晚,可须属下派人暗中护下桑姑娘。”
谢韫没有出声拒绝,净敛明白,这是默许的意思。
夜色寂静,净敛在安排妥当后重新跟在了谢韫身旁。
他仍在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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