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来猜么?”
“抱歉。”
他看不太懂文字,更别提这种谜面,更是拿这种活动没有办法。贺澄的眼神略微游移了片刻,绞尽脑汁地盯着那句“年终岁尾,不缺鱼米”发愣。
她也不太懂这个啊,怎么办?
“咳。”
贺澄最后直接一个耸肩,对着赵学思就开始耍无赖:“我也不懂。这样吧,老板,多少钱一个花灯?我买了。”
“……”
怎么了,太女不会猜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老板憋笑着给少女递过去了一盏鱼灯,贺澄把灯塞在赵学思的另外一只手里,顺带着又踮起脚,轻轻拂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他肩头的一片雪花。
“赵学思。”
“什么?”
她听着周围的叫卖,附近的灯火闪烁着昏暖的光,照在人身上时仿佛让人有了一种特别的光泽。
贺澄想,自己是想要记住这一天的。但真的要说出来,或许也只有那四个最简单的字。
“上元快乐。”
第56章 休息日的时候千万不要提明天要上班
上元节这天总是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也有着不同的诗句。不管是蓦然回首还是星桥铁锁开,美丽的灯与烟花总是这个节日永远不变的主题。
当然,还会有小情侣小夫妻们的约会, 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叫卖。至少现在,贺澄提着赵学思做了送给自己的兔子灯很是自得, 甚至于还有心思去别家小孩聚集的地方炫耀一下。
“真是小孩子气。”
“她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与左颜走在一起的成平长公主皱了皱鼻子,低头看着手里这盏小桔灯声音都娇气起来:“不行,我也要兔子,我也是小孩。”
“成平,你要脸么?”
“我要脸了还是成平啊?”
用着“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的表情得意洋洋地看了眼左颜,成平长公主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看到左颜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这橘子皮老脸的,还学人家小姑娘撒娇。”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对面多大岁数?要左颜说还在太学那会儿,算至少二十年前吧, 成平长公主这样她还勉强动个手。现在?
呵, 别闹了,要做自己动手去。
确认左颜不想帮自己, 成平长公主瞬间瞪大了她那双凤眼, 一张格外雍容的脸上瞬间变得泫然欲泣, 甚至于还隐隐多了杜鹃泣血般的控诉:“你凶我!左颜,你居然骂我!你还嫌弃我!!”
“啊对对对, 我就是嫌弃你。”
听着她们两个人那堪称是唱作俱佳的朋友吵架,霍忻忻沉默地抬起手, 按了按自己这真正的橘子皮老脸无比沧桑。
京城这些有点来头的, 都是这么折磨人的么?
“她们这样, 真不要紧?”
“长, 这位嘛, 能和别人这么说,才是和她关系好。要客客气气的,不用说了。”
听到沈息的好奇裴丰问如实回答,顺带还抬起手,往自己的脖子上砍了一刀作为加强版解答:“那还是等死吧。”
“可她对我挺客气的。”
沈息歪了歪头,看着裴丰问的动作倒是没有太纠结,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不过她为什么当初不肯当皇帝?”
“要这位当了皇帝,现在可就是贺老大当太子了。”
“还是别当了吧,辞得好。”
沈息瞬间理解了成平长公主的选择,拍了两下手后有些狐疑地看向了裴丰问手里的灯:“你手里的灯又是准备做什么?送人?”
“送你你要不要?”
度平的上元节也稍稍有和别地方不一样的特点,比如说在路上总是能够看到提着灯笼成双成对的人——一般来说是一人提着动物灯,一人提着植物或别的形状的灯,表示两人同行,旁人勿扰。
裴丰问手里提着的不能说是几盏,只能说是“一摞”,要贺澄来看到,绝对会以为他又创造了一个卖灯笼的副业。
“怎么了?”
“你提着不累?”
“还行,你要给我分担掉点?”
下意识想说一句那也不必,但看他那亮闪闪的眼睛,沈息又撇着嘴接过了个嫦娥奔月:“这个不错。”
“确实挺好。”
“剩下那些你准备怎么样?卖了?”
“嗯。”
顺带着创收,给天照卫的大伙儿好歹攒点钱,好快乐过个上元节再加班不是?
“你还真是业务广泛。”
晃了晃手里的嫦娥奔月,沈息的嘴角有那么一瞬微微上翘,随即又掩下表情,往裴丰问的方向站过去了一点儿:“走,去看看阿静在干什么。”
“那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他们这样自己逛自己的也挺好。
度平的这个上元节比之前所有的都要来的热闹许多,没了息委威胁,官府又办了好几个厂给大家创收,不少人手里都有钱,也愿意花钱买一些以前根本不会想要的东西。花灯,小食,窗花,各色头花更是不用说。成平长公主还特意带来了不少京城的款式,在度平都算得上发了一笔小财。
“所以说我这姑姑,到哪儿都能成功。”
贺澄从摊子上看着几款簪子都是眼熟的风格,就知道肯定是成平长公主带过来的。坦荡的路途带来的东西远远比首饰更多,运送出去的白布、矿石、钢铁与运送进来的木材、药物、丝绸,在度平作为中转,去向更远的地方。
小小的城市已经显露出几分繁华的模样,甚至还有些许艺人前来讨生活。物质生活在得到改善以后,精神生活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群众的需求。小郑作为本地的乐师,努力练习再加上本人长得也不错,现在都能去上元节登台,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了。
“听闻郑家以前在度平,也是一方豪门。”
“裴将军?你也来逛夜市啊。”
在台下听着小郑唱歌,贺澄一手拿着灯一手抓着糖葫芦,刚在犹豫最后一颗山楂是自己吃掉还是给赵学思时听到了旁边裴明远的声音。
“郑家在度平源远流长,能追到好几朝代之前。”
“虽然有点难听,但活到现在,哪家祖上不是声名显赫。”
贺澄耸了耸肩膀,郑家或许在祖上确实有着丰功伟绩,但那也是祖上的事情了。
“也是,我就这么随口一提,你莫放在心上。”
对着赵学思稍稍点了下头,裴明远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懒洋洋地:“上元节难得有这么和平的时候,你们水队调配、防火都搞的不错。”
是啊,水队配合,消防注意,三米远就有个缸里放了水,一个缸放沙土——
他们防火工作做的到位没错,但还是不要在节假日的时候聊工作,谢谢。
“你们俩这又是什么表情?”
被贺澄的样子逗笑,裴明远抬手给唱完歌的小郑拍了拍手,才再伸了个懒腰:“挺好,但我现在更好奇一件事情。”
“您说。”
“度平现在这样,你能放手,你还敢放手么?”
现在的度平,能放手么?
抬头看向度平真被霍忻忻弄出来的“度平大舞台”,想着这里现在都是独一份的炼钢厂和纺织厂,裴明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要么她就此袒露身份,告诉别人这些都是太女弄的,才能让度平不被个桃子一样给人摘掉。或者就和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等着别人来把度平瓜分个干净。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赵学思?”
“你肯定不愿意把度平拱手相让,也更不愿意表露身份。”
虽然赵学思觉得差不多大伙儿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无非也就是度平百姓对此没有太多了解。身份掩盖下去是好,但现在明显,已经不太可能了。
“你可以随意选择,是选择离开还是继续留下我都无所谓。”
他只会跟在贺澄身边。
赵学思的脸很好看,至少在贺澄看来,他成功地让自己这个不太会觉得男人好看的人被吸引到了。现在那双桃花眼看向她的时候并不多情,却也没有了曾经的羞涩,反而变得坚定且认真。
“无论你在哪里,我希望我都可以在你身边。”
“嗯。”
没有之前的伶牙俐齿,也难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贺澄盯住自己被握住的手,反手握住他的以后突然长叹了口气:“完了呀。”
“怎么了?”
“仔细想想,明天又要上班。”
“……”
“好麻烦,又要写公文,还要写报告,更得和陈开霁聊聊接下来春天开的童生试与县试,我不想干活。”
嘴上说着不想干活,贺澄也确实扭着靠在赵学思肩头狠狠蹭了蹭他,让他想笑的同时也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她:“没关系,这些都慢慢做就好。”
“嗯。”
贺澄扭捏了会儿才重新抬起头,语气很是认真:“我觉得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反正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是谁,不会轻举妄动就够了。”
“好。”
“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赵学思认真地听她继续往下说,却看到贺澄的表情愈发狡黠:“外面的人知道这些,度平内可没什么人明白的。要被这群准备考试的学生知道了,在童生时候就自诩太女门生怎么办?我这脸可丢不起。”
“确实。”
听到这个原因赵学思的眼神游移了一瞬,想到在南阳的贺濯只觉得这就是差距。
昭王殿下可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南阳,他主办了一场考试,绝对公平,绝对完美。到时候选出来的人,还不得承他的一份情,成为昭王幕僚?
他想得很美,但也没那么美。毕竟过了上元节以后京城最闹腾的一件事情,便是成平长公主跑了。
这位富贵闲人跑去哪儿都不奇怪,毕竟她还有过外面晃了一年才回来,拉回来一大堆金银器,打扮还和胡姬舞姬如出一辙的事情。但这次,成平长公主跑的地方可不一般。
她没有选择去贺濯所在的南阳,而是选择了太女贺澄所在的边境度平。这种选择让不少人议论纷纷,也更多的有种对贺濯的审视——
这儿子是不是干的不行啊?亲妈都不想去他在的地方,甚至还千里迢迢跑去了度平?再想想当初成平长公主还拒绝担任太女,其中原因,不会是觉得自己儿子不堪大任吧?
如果这是真的,那接下来的宝还能压在贺濯身上么?若是真的要压着,那贺濯在南阳干了什么事情?
被问到这句话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整顿南阳官场,更多的呢?
反观贺澄在度平,那做的可不是一般的事情。打息委,造钢铁,压价布料造福天下女子,一件一件事情下来让人更确定了她的继承人身份。
要说还有什么是两个人在一条起跑线上的,就是他们都没有孩子,太女贺澄甚至都还没“成婚”。
所以不管怎么样,得让白启霜怀孕。
在确定了这件事情以后,贺濯抬起头看了眼后院,脸上多了抹让人看着就想要远离的狞笑。
“确实得要有个孩子了啊,白启霜。”
第57章 你觉得我听你的,是因为我也这么想
现在皇室内的小辈只有贺澄与贺濯两个, 贺濯成婚多年却依旧没有孩子,是一件足够让所有“昭王党”都忧心忡忡的事情。
毕竟不管怎么样,昭王都是得有孩子才行。要昭王和他祖母一样过继……那还能算是正统么?反而是太女贺澄不需要在意, 她这一脉反正就是过继来的,再过继一个非皇家、但姓贺的宗室子又不是不可以。
可支持昭王的人, 必然需要昭王有一个亲生孩子,并且这个孩子需要是个男孩。
白启霜并不在意也不害怕,反而轻笑一声,对着进门的贺濯抬了抬手里的茶杯:“昭王殿下所求,我也不是不知道。”
“既然——”
“既然如此,何不选择一个您喜欢的女子?”
两个人成婚多年,曾经那点感情早就已经磨灭在了这些让人不快的婚姻时光中。而且不说别的, 贺濯要是用强,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看白启霜茶杯落在桌面上, 旁边走来的嬷嬷很是贴心地帮她重新上了茶, 随后还笑盈盈地对着贺濯行了个礼。在看到这位嬷嬷的时候贺濯走去桌子的另外一边,声音里透出几分狰狞:“立秋嬷嬷此时怎么有空?”
虽然南阳不是昭王的封地, 但他的地盘上多出一个人, 他居然会到现在才知道?
没有理会贺濯那种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目光, 立秋只是笑眯眯地点头:“可不是,老奴也只能听从长公主的吩咐, 干些伺候人的活计了。”
“那你一辈子就做这个,别离开昭王府了。王府, 给您养老。”
“那敢情好, 老奴可就盼着这一天呢。”
作为先帝指派的女官, 立秋从来都是懒得做事, 也不喜欢介入继承人的争斗。她与立春本来应该是成平长公主继位后的私人秘书, 现在立春主动定下了贺澄,她则是跟着成平长公主,偶尔帮她带个话做件事。
之前她还听着立春念叨贺澄如何如何,听得耳朵上都要起茧子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有逆反心理,她也知道看人不能看别人的说法,需要用自己的眼睛。
现在她来了昭王府,可以确定的就是贺濯,真的不行。
“立秋嬷嬷,到时候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目送贺濯拂袖而去,立秋依旧是一副和善微笑的表情,看向白启霜对她行了一礼:“若是王妃有什么想要我带的,也可以顺手帮了。”
“那就麻烦您将我家海图寄出去吧。”
“……啊?”
“阿静在度平难以伸手,若她同意。”
白启霜再次晃动了下手里的茶杯,脸上的表情带着点笑意:“她的那条线路我来掌舵。”
家中的航线图自从她九岁那年,就一直都在她手上,一直跟着她作为嫁妆带来了昭王府。贺濯没有这个想法,还想阻止她家的老本行,那也别怪她朝着别人伸手了。
“她会明白的。”
她不会与贺澄交朋友,贺澄也不需要她这个朋友。但白启霜知道贺澄需要洗仓的白家,白家也需要一个真正的船长。
关系亲近了反而不好,到此为止就很不错。
“另外,我有点想去林家铺子看看她家的胭脂。立秋嬷嬷,可否与我同去看看?”
胭脂水粉在太宗贺灿的时期就已经废止了铅粉与朱砂的使用,多改为紫茉莉与红蓝花。现今还有人别出心裁,用蓼蓝去染指甲,一片蓝看着有些妖异,但色彩淡下再配蓝衣服,倒也清新可爱,看得就让人无比舒畅。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别出心裁啊。”
度平天要冷许久,乐子也得大家来找。自从林家铺子来了以后,别的不说,胭脂水粉在度平有了突破性的发展——不是度平原先不行,而是度平冬天太冷气候又干,能种的作物极少,因此也少有人会去想要打扮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度平人手里开始有钱,过路商队也开始变多,自然就要想着去获得进一步的心理满足。
“挺有意思的。”
看到胭脂店里都开始有了美甲的专门区域,贺澄是真的有点看稀奇。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只是自己涂涂指甲油,到了古代居然也能见到美甲工具、最让她震惊的是古代的美甲居然也不比现代差。
亮片、羽毛、小珠子,手上能堆的自然都能堆,但价格也同样很高。贺澄看着指甲除了蓝色,居然还能染个月白、甚至雨过天青色,更是大受震撼。
瞧瞧这审美,纯天然的染料,还不伤手,这放到现代不得打出一个“纯古法天然美甲”的招牌,狠收个三五倍价钱呢?
“这颜色也太多了一点。”
看林语晴的店里还每个颜色搞个小纸片,弄出了可以让人贴在手上看看的色卡,贺澄更是震惊了几分:“这些都弄出来了?”
“做的不错啊,这样的确显眼不少。”
作为度平的卫生局局长,沈息时不时就来这些胭脂店或者食品小摊晃一圈,查看产品安全性的同时也算是公款报销骗吃骗喝——对此贺澄很是嫌弃,但这钱她又不得不给。
“你查出来有没有什么对人体有害的东西没有?”
“我现在的一句话,都能关系到度平一家店的存亡。”
沈息用指甲浅浅挑起一点口脂抹开,轻嗅的同时也抹了点上唇,她一张本就仙气十足的脸因为这点颜色变得更加娇艳:“权力的感觉啊,真不错。”
“所以呢?”
“所以我把送我礼的那些店都列成单子,丢给裴丰问查了。”
“……”
“合理运用。”
裴丰问这两天来和我哭着喊着要假期,感情全是你给他加的班啊?
“他自愿加班,我才懒得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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