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年的底子,知道男女都能干一样的活,才会有现在。只有这样,才不会一个人干了八个人的活,剩下的七个人就要去死。
“左大人,你能明白么?”
青年的眼睛仿佛彻底被点燃般闪亮,看得左颜都没法回应。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听着门口的响动,抬眼看到在门口挑眉的少女。
“这个月的工钱你们还要不要了?”
“发工钱了啊,真亏得衙门还有钱。”
接过贺澄送来的二十两银子,左颜挥了挥手直接离开,看得贺澄有些好奇:“怎么突然走了?”
“……不知道。”
声音逐渐低了下来,赵学思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工钱那刻发现自己的手指似乎轻轻拂过了她的手心。
“抱歉。”
“嗯?抱歉什么?”
有点不是很明白赵学思为什么要这么说,贺澄收回手坐在他身边,侧头看着他笑了起来。
“我倒是想要问你。”
“嗯?”
“来度平的这段时间。”
她像是在迟疑,也像是在斟酌些什么,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你过得开心么?”
第39章 你原本只馋人家的技术,现在还馋人身子!
贺澄一直坚信, 既然自己把这些人带来了度平,那她对他们就有着责任在。路上要安全,来到度平之后也不能因为意外受伤, 更不能因此感觉到自己无法施展抱负而心生抑郁。
别人现在都很好,不说左颜夏阳这对母女, 裴丰问在度平成功建立起了天照卫的据点,甚至还拉了一波兄弟姐妹,甚至挖了几个飞翼珠过去,气得裴明远破口大骂了好几天,讹了三顿好吃的才算罢休。
但是她不知道赵学思过得怎么样,不,应该说是她不太敢去问他。
之前本来是可以的, 这段时间她却总是会不自觉地会避开,偶尔又很想去见他。找不到一个借口, 就用着要发工资的机会, 把赵学思那份直接递到了他的手上。
“我有些担心。”
没敢去看赵学思的脸,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坐在一起, 贺澄装模作样地抬起头看着墙壁边上的书橱, 稍稍歪了歪头又正过来:“而且这段时间好像很少能和你说话, 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贺澄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她平常不也挺会说话的么, 怎么到这个时候就是干巴巴的。
“太女很关心我。”
赵学思将银子放去旁边的桌上,重新坐下的时候比之前更靠近她一些, 对着她时眼里不自觉地蕴满笑意:“我在度平很开心。”
“是真的开心, 还是……”
“是真的很开心。”
当然, 只要能够离开赵国公府都是很开心的, 在度平会更让他觉得呼吸畅快。左颜是个很不错的同事, 看上去不好相处其实很关心人,愿意教他很多知识;他现在除了当值,还有空可以好好地去学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再根据自己所想进行验证。
他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学习各项杂务说得好听是什么都想了解一点,说实话就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做什么,才会去学。
医相星卜,烹酒花茶,他学这些并不是自己想,而是需要有事情来打发时间。现在他可以研究自己想研究的东西,也能够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为这个城镇、乃至为太女做些什么。
“这让我很满足。”
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贺澄稍稍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赵学思那双桃花眼里含着笑意,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仿佛就是全世界。
“那你觉得这样,就够了么?”
“……”
自己不知为何吐出的这句话让贺澄瞬间反应过来,想要稍稍往后靠却发现自己原本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握住。面前的青年笑容更盛,甚至于还小小歪了下头,眼睛轻眨着点头又摇了一下。
“还是想要更多的,但现在这样也很好。”
贺澄逃避他也不要紧,就像是左颜说的,她不是那种会逃避的人。这种逃避的态度,反而说明了更多的东西。
“陈大人去忙吧,虽说度平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这二十两银子我也得去放放好的。”
看原本近在咫尺的人抽身而退,贺澄木然地坐在位子上。等赵学思带着自己给他的工资飘出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才发出一声哀嚎,用手狠狠地揉乱了好不容易才扎好的头发。
为什么只有自己这么纠结?她怎么感觉赵学思好像就根本没动摇过,开始想歪的反而是自己?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动摇?哎哟,我的亲妹啊。”
作为太女最坚定的后援,陈开霁边备课边恨铁不成钢。他现在很是头疼,自己要教一群学生如何写八股文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教表妹怎么和半公认的未婚夫相处?
他都没有一个未婚妻!也没有喜欢的姑娘!为什么贺澄来找他商讨这种事情?
对此陈开霁一个白眼过去,愤愤地写完最后一个评语:“动摇的人明明是你!阿静你也不想想,你之前怎么样的,啊?那叫一个英姿飒爽,现在瞻前顾后成这样,只能说明你之前只馋人家的身子……”
“我没有!”
“确实没有,我斟酌一下我的用词。”
陈开霁顿了顿,盯着她咬着字,强迫自家表妹不许转头:“那就是你只馋人家的技术。”
这有什么好否认的?要不是赵学思做出了现在度平纺织厂使用的八轮织机,贺澄能正眼看对方?
“现在,不一样了。”
也就大了贺澄几个月的少年啪嗒一下搁下毛笔,痛心疾首地开始拍桌:“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开始馋人的脸,馋人的身子,想和人家进一步进行交流了!”
“那又怎么样?”
贺澄原本还有些回避,看到陈开霁这副模样反而挺起胸,满脸没错你说得都对:“就是这样,我的确如此。”
“……”
你这么直接,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了。
“所以我如果想要进一步交流,应该怎么样?”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陈开霁冷笑,抬起手直接指向了纺织厂的方向:“纺织厂里培训完了?想铺的路材料搞好了?要种的豆子都安排好了?飞出去找息委的铁羽军回来了?我的学生明年就要去考县试,你还有空在我这儿和我聊天?赶紧去给人上课!”
她又不是度平教谕,上什么课啊?主簿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是吧?
更何况她今天本就是休沐,休沐还要干活,那是人么?
把陈开霁的工资也顺带着给了过去,贺澄一路慢吞吞地逛去了度平要修路的地方。她在规划道路的时候并没有直接一笔划下“这里就是路”,而是任由现在来取水的人随意走动。
渐渐地原本的泥地开始被踩实,着实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条路略有些弯曲,却是每个人都觉得最近、也最方便。在这基础上贺澄自然是划下了这条道路,决定过段时间就再拓宽一些,至少不用到人挤人的地步。
道路尽头是水渠,水渠周围自然也要再进一步拓展延伸。比对着手上的度平舆图,贺澄将那块轻薄的布料放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用炭笔往上画上了一条浅浅的细线,确定从此以后这里多出一条“开炮渠”后她又有点想笑。
这是自己亲手改变的小小一条线,现在看来却是有着无比的自豪感。安媛的手札上还有她做的灌溉系统,到时候再安排上这个,度平种地也不会那么艰难了。
草方格已经开始发挥功效,胡杨树逐渐变多,只是风沙还是强烈,依旧需要进一步的整改。
“陈大人,先回去吧,要起沙暴了。”
“我知道。”
听到来取水的人几声招呼,贺澄将手里的舆图收起放回怀里,抬起头看向远处一片浑浊小小叹了口气。
沙尘暴总是边境城镇越不过去的问题,自己这里治好了,也有别的地方还有黄沙。居住在这里的人总有各种办法应对,也总结出了一套规律。
总之,在房子里待着,一定要在外面的话就戴上口罩总归是没错的。
贺澄快速在沙尘暴来临之前冲进了纺织厂,恰巧遇上之前在女家寨学会织机的几位织女结束了今日的讲习。
“陈大人,来厂里躲沙?”
“对。”
小小拍了拍自己的袖口,贺澄看着她们笑了笑:“织机最近用的怎么样?”
“很好,大家学得都很快。”
纺织厂是官府的,投钱的除了度平县衙咬牙投入的十分之一公库以外,大部分还是朝廷直接下发的钱——什么?朝廷怎么能做到发下来一分不少的?
那就得问问贺澄手里的虎符,和她的太女金印了。
度平县衙的十分之一也就一百两银子,堪堪够改造点房子当厂房。制作织机的人是女家寨左颜带来的工匠,经过两三轮选拔最后进入纺织厂的人男女比率则大概是在1:4。
“我们最后还是决定纺羊毛线,另外,陈大人。”
“什么?”
“我想问问您。”
用手摸着现在赵学思做出来的纺织机,其中一个妇人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咬牙开口:“我听闻寨主的炼钢厂,能用水车了?”
“是的。”
“那,我们要是也能用水车呢?”
那效率会不会更快,会不会更方便,出产的东西会不会更多?
棉纱都是好东西,打仗要用纱布,平常穿衣服要用棉布,谁家都想逢年过节能够添几件新衣裳,度平还有不少人都是全家只穿一条裤子呢。若是产量高上去,把价格打下来,不是更好么?
“水力织布机啊。”
那是和珍妮机一起出现的机器,甚至于效率对比提升了八倍的珍妮机来说,水力织布机直接将效率提高了四十倍,更加快得让纺织业进入了工业化。只是……
“先把八轮织机学会,明白应该怎么用它,如何才能提高产能。”
贺澄拍了拍她的肩膀,听着门外逐渐开始增大的风声表情认真:“我们先要纺纱纺线,有了这些才能再进一步将织布机给改好用上。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慢慢来才会更稳。”
“好,我知道了。”
“度平现在没了息委,大伙可以养更多的羊。”
外面的草原现在是他们的,他们现在可以有羊毛,可以有棉花,可以有更多的原材料。
风沙打在屋顶,打在窗户,却始终无法进入到室内。现在的织工人群里贺澄还看到了之前给自己“告密”的席娜达,她坐在那个八轮织布机前,嘴里哼着歌,手中纺出了八根棉纱。
新的时代,她只是小小的帮忙加快了一下速度。听着另外的人因为她的动作发出欢呼,贺澄的笑容变得愈发温柔。
真正推动这个时代的,不是她,是她们。
作者有话说:
陈开霁:我这个牡丹没有惹你们任何一个人,没有
阿静:(坐在赵学思身边)(握住他的手)(看他脸红后点头)你继续说,我在听
第40章 阿静,你太坏了
纺织厂是个好地方, 工钱给的多,一日包一餐,到点了都不会压着你延长做工, 甚至于每一旬还有评选最佳织工,能多分二两肉或半壶油。
只是在纺织厂干活都得按照纺织厂的规章制度办事, 每个人都得穿上纺织厂的衣服进厂做工,离开的时候再脱掉,交给专人清洁。
不许大声说话,不许带能擦出火星子的东西,细细碎碎的规矩繁多,但遵守起来却也不难。
“毕竟哪儿能找到坐在房子里纺线,风雨都打不着, 还工钱那么高的活儿呢。”
席娜达带着二两肉回家的时候就没忍住感叹了一声,对上丈夫孩子们的表情挑眉:“怎么了?”
“娜达, 你都连着一个月带肉回来了。”
有点惊讶于自己妻子的成绩, 徐哎也有点心动:“我听说衙门那边还准备搞个新的什么水泥厂,不知道招不招工。”
“水泥又是什么?”
“好像说是, 以后用来铺路的。”
铺路?铺路的话也要做工, 到时候应当也会广而告之。之前大家还对衙门有些不信任, 现在衙门做了不少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 只要是衙门推广的,应当都还不错。
至于衙门的几位大人都年纪不大?
那是英雄出少年, 尤其是他们的陈主簿, 年龄也就十八岁, 懂的东西多却也不会把大伙当成傻子来看, 还会认真教大家干活, 简直可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得一个官儿。
这样一个官,在度平肯定是做不长的。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最多也就是三年时间,夏大人与陈主簿就会高升。但在这段时间里,她们都想要帮她们,把她们想做的事情都做好。
“至少得弄个章程出来,跟着章程干事会更有效果,也更省事,至少到以后不会被某些不懂装懂的傻子推翻。”
参观了一圈纺织厂,左颜就没忍住在旁边指指点点。奈何她说的确实很对,贺澄在旁边只能微笑,做个阳光开朗大女孩。
“所以,左大人。”
她笑得热情洋溢,笑得充满期待,笑得就差伸手直接把东西抢回去:“您的炼钢厂里,有没有类似的章程给我参考参考?”
也不是什么别的,就是想要好好学习,充分交流沟通,给她抄,啊不是,参考一份,多省心啊。
“你就想着伸手白要,是吧。”
“这怎么能说是白要呢。”
贺澄突然刷拉一下抖开手里的东西,对着左颜念念有词:“这是协愈营沈大人给的协愈营章程,我就觉得挺好的,八十一百年下来也改了不少。章程嘛,自然是要统一点,大家以后都好互相打招呼不是?”
“你还想着互相打招呼?”
“左大人,现在没有,以后是会有的。”
贺澄轻笑一声,将沈息给自己的东西放在了怀里:“沈大人似乎想要您帮忙,给她打几把用钢做的医刀?”
沈息是个医生,甚至本人更擅长外科。动刀的手术在大庆之前就有过不少案例,麻醉方面也相当进步,唯一有些不好把握的就是刀,与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可能办到的无菌室。
医刀也就是手术刀比普通刀具更小,刀片需要更快更薄,也更需要时刻的研磨。偶尔沈息与裴丰问两个聊天,聊到最后聊到刀的那刻裴丰问都被沈息的刀造价给震惊了,问完所有的工序后他也只能感叹,确实是值得这个价位。
不是因为她的刀小,刀的大小打起来其实都差不多,工匠们并不会在尺寸上花太久,也并不是“越小的刀打起来越麻烦”。可关键就在于,沈息的医刀太细太薄太小,用一次划两刀,就废了。
“她手里起码有十把刀,用完就得再重新开刃打磨。本来就薄,要是断了根本就没法再续,只能回炉重新锻。”
划两刀就钝了,自然是没法再用。因此沈息每一刀都很谨慎小心,争取能够做到只用两刀就解决掉所有的病灶。
“用钢会好一点?”
“嗯,会好不少,但也用不了太久。”
在这方面左颜很谨慎,她明白开膛破肚这种事情是真的要命:“起码能用个八次,然后就得再磨磨。加起来的话,半年应该能顶用。”
“那已经好很多了。”
贺澄听了也不意外,现代的手术刀完全就是高科技和工业化的产物,现在只是单纯有了刀,能够用半年都已经是跨越式的发展。①
“不过,阿静。”
“什么?”
“我好像有点明白你说的‘释放生产力’了。”
现在整个度平开始隆隆运转,纺织厂建起来以后并没有什么一个人干了八个人的活,七个人要去死这种事情。反而现在多出来了七个人,他们可以去干别的事情。
来炼钢,去做水泥,去念书,甚至有人会选择去当乐师。
“小兔崽子,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要去当乐师!”
听着老郑的怒吼,在旁边啃烤面的贺澄愣了愣,抬起头就看到在旁边的少年梗着脖子抱着一把三弦,在那儿和老郑吵架。
老郑的烤面摊后面帮忙的是他女儿,留意到贺澄的目光时叹了口气,感觉到父亲马上要说什么话立刻开口:“陈大人,你有什么想添的?”
“好,陈大人,你来评评理。”
看到“陈静”的那刻老郑就知道这架吵不下去。但吵不下去归吵不下去,陈大人肯定是觉得自己说的对的:“现在度平厂都开了那么多,哪里都有手艺学,这小崽子居然都不愿意进厂子里,还想当什么乐师!”
就像是厨子里出了个伊尹宰相,又不用风吹雨打还能吃到不少好的,导致厨子的江湖地位都比别人高些,乐师也一样。虽然是要表演,但之前出了位乐师丞相,本就不存在下九流的大庆里乐师的江湖地位因此相应比别人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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