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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长着驴耳朵(七宝酥)


这个早上,春早照旧吃饭,原也照旧出门。
一切正常。
也全部失秩,或者可以说,故事翻向新篇章,天地焕然。
来到班里,原也被同桌和前后座不约而同的注目和眉毛舞唬停脚步:“你们没事儿吧?帕金森了?”
涂文炜放他进去,抛下一句话:“也哥,看不出来啊,藏挺深啊。”
原也瞬间猜到他们大早上抽风的缘由。他瞥一眼赵昱宁位置,没接话。
显然大家并不准备这么快放过他,许树洲龇着个大牙,开始rap:“哟哟是谁,哟哟恋爱了唷。”
原也眉头一跳:“谁恋爱了?”
“春早?”涂文炜欠欠地交出底牌。
原也瞬时收容:“警告你啊,别乱讲。”
涂文炜捂嘴,捏尖嗓门:“哦哦哦好好好,没有恋爱,只是住一块儿。”
原也:“……”
能怎么办?
为自己的幼稚和冲动买单。
躺平认嘲。
不过也好,整个一班,他看还有哪个没眼力见的敢再接近春早。
英语老师来班值早读,朗朗书声里,涂文炜趁机和他交头接耳:“我就说我火眼金睛吧。”
原也斜他:“什么?”
“上回看榜,你就说,我是不是一猜一个准?男人的直觉啊。”
原也低笑一声:“不好评价。”
“怎么就不好评价?”
“蠢智参半吧。”
“是你自己在那边故弄玄虚好吧,早点承认不就好了。”
怎么早点承认。原也还挺冤枉,她不挑明他敢声张?只是没想到消息会传这么快,一夜过来就全班皆知。他皱了皱眉:“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开黑群看到的聊天记录。”涂文炜降低音量。
原也直击要点:“你们还有我不知道的开黑群?”
“你太厉害了,有时候不想带你打。”
“……”原也问:“什么聊天记录。”
涂文炜思忖着:“头像都截掉了,不知道对面是咱们班的谁,追三班的春早,跟牵线人说踢到铁板了,说自己的竞争对手是你,还住一起。我去,太劲爆了,我昨晚就想跟你说了,但想想还是今天来和兄弟们一起笑话你更快乐加倍。”
“哦……”原也淡淡应了声,少见地没有回怼。
涂文炜决定给他留点偶像包袱,不再知无不言,念起英语课文。
原也看他:“继续啊。”
“继续什么?”
继续八卦。被称作铁板的当事人爱听。
算了。懒得问了。
“聊天记录发我看看。”
“呵呵,看我心情。”
“中午请你喝水。”
“成交。”
在班级内部迅速发酵的桃色新闻暂未殃及周边池鱼,此刻的春早还在心平气和地背古诗,唯一的变化就是一闲下来就会想到原也,比之前更甚,随机发生,愈演愈烈,且会不自觉发笑很久。
要怪只能怪昨晚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每到这时,只能把蜜浆般甜稠的思绪倒回去,扣好木盖,强行封藏。
早操时分,春早察觉出一丝异样。
因为一班的队伍在路过她们班时,或者说是,在路过她时,会跑出那么几声不算高但也无法忽略的男音怪叫,原也很有辨识度的清朗声线混在里面,没好气:闭嘴行吗?
春早混在队伍里,哪敢侧目确认,就一动不动,睫毛都不敢颤一下。
等他们的队伍完全通行过去,她才偷偷摸摸地弯了下嘴角。
作为全年级信息网扛把子之一的童越,显然不会遗漏这种重磅八卦。但她不想给惯常低调的朋友增加心理负担,就没有主动提起。
此刻被一班的公猿们这么一闹腾,她怕春早疑心到自己头上,一散操就抓上她,两手指天,言之凿凿:“不是我!你跟原也的事,我发誓不是我传出去的!”
春早温声:“我知道不是你。”
童越鼻子出气:“就是谭笑那个大喇叭。”
春早想到了。说实话她已经有那么一点心理准备了,原也的校内名气摆在那里,相反,她还有点担心会给他造成负面影响,社交差评,毕竟和他比起来,旁人眼里的她,只算是个“微不足道”,也“查无此人”的书呆子吧。
晚自修下课铃还没响,原也就收拾好背包,拿起笔袋旁的腕表看无数回,最后终于在打铃时卡点扣上表带,老班前脚才踏出教室门,他抽出书包利落起身。
哈,你也有今天。涂文炜故意折磨他,赖在椅子上就是不动。
原也推他左肩:“让开啊。”
涂文炜揉揉那:“干嘛啊,按摩呢。”
原也踹他椅子腿一脚。
许树洲回头,心疼脸:“你就别搞他了,人家忙着接女朋友去呢。”
“求我啊。平时不是很拽吗?”
原也看一眼前排许树洲空掉的座椅,直接撑着自己桌子翻过去,哐当动静,把附近几个收书的同学都吓停手,目瞪口呆。
“我服了。”涂文炜顷刻傻眼,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喃喃出声。
走出教室门,原也往人流涌动的三班方向瞟一眼,就步下台阶。
暮色灯影里,少年黑发翻涌,在油亮的樟叶下飞奔而过,当然不必再去雨棚取车,因为没骑,今天开始,六千块的山地车提前退休,正式闲置。
春早不想表现得跟平日反差过大,也不想被朋友当场控诉有异性没人性,尽管这一路分外焦灼,心思早已飘忽不定,飞向远方,校门外,小巷里,第二个路灯下。
装淡定熬到跟童越在巷子口道别,她握紧双手,加快脚步,往约定好的地点进发。
瞄见不远处路牙边的少年时,她情不自禁地展颜。
对方亦然。
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啊,举重若轻的,极浅的一笑,都光芒万丈的,让人怎么正常直视他……春早稍稍躲掩着视线,急需吸氧,才能再次看回去,而他的目光还留在她脸上,仿佛从未离开过,半秒都没有。
“你到这么快?”停在他面前,似初识,开场白无端变得困难起来。
原也从路牙上滑下来,一下子迫近,近到能让她呼吸一凝:“能让你等吗?”
春早低头翘高嘴角。
又问:“你车呢?”
原也说:“没骑。”
“不方便装后座。有什么用。”
他嫌弃的语气让春早嘁笑出声,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她扭开脸。
原也追看过去:“笑什么?”
春早抿了下唇:“就……觉得你的自行车有点可怜。”
原也低哼:“不该可怜我吗?”
春早瞥他:“干嘛可怜你?”
男生摊出一只手:“书包。”毕竟以后重活都要转移到他头上。
春早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他意欲何为,有点忸怩:“不用——又不重……”
“拿过来。”不容置喙的语气,仿佛在声明,他不说第二遍。
春早只能把书包摘下来,交出去,又叮嘱:“到小区门口就还给我。”
“知道了。”原也轻巧接过,换去另一只手,不让它阻隔在他们之间。
男生女生并排朝熟悉的巷角走去,板砖路上投映着两道走动间不时相混的影。天边勾月似温良笑眼,静观这人间。
“我今天早操,有听到你们男生……”鬼叫?起哄?取闹?高分作文选手破天荒词穷,不知该怎么精准描述。
“呵……”原也的声音似乎也有点恼,并解释:“你别管他们,一群神经病。”
春早问:“你以前遇到这种事,他们也会这样吗?”
原也:“哪种事?”
春早冥思苦想出一个适用但羞耻的概述:“被传‘绯闻’?”
结果他秒变严肃腔:“什么‘绯闻’,别想给我下套。”
春早扬声,不满于他的当场构陷:“谁给你下套了?”
原也放平语调:“不会这样。”并再次强调:“从来没这样过。”
春早嘟哝:“为什么?”
原也:“以前的,我会澄清。”
作者有话说:

◎甜分摄入过量◎
人类每日的笑容次数上限是多少?春早感觉今天的自己能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刷牙时在笑,扑水洗脸时在笑,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在笑。
拍打几下双颊,竭力整理好面部表情,才能佯装淡定回房。
可一坐下, 掀开课本,双唇又不能自已地抿高。
收心!收心!春早暗自督促, 在笔记本上掀开新一页, 默写老班明天要抽查的课文背诵内容, 幸好,全都记得,大脑还能正常运作,没有被粉红潮水泡发。
不过……今晚也没什么事了吧……
她瞟一眼半掩的房门,春初珍搓洗衣衫的动静正从外面传来,她走过去,探头叫妈妈:“妈, 我今天头有点疼,先睡觉了。”
矮凳上的女人抬头, 搓开满手浮沫,关心:“怎么会头疼啊?是不是天冷受凉了?”
春早顺着她的话摸一下额头:“没有, 可能就是有点累。”
“那赶紧休息。”
“唔。”春早应了应,关上房门。
脱掉绒衫,她迅速把自己埋进密不透风的被窝, 打开手机, 直奔QQ, 也不戴耳机听歌, 谨防老妈从天而降。
似心有灵犀,男生关切的消息在界面出现的下一刻跳出来。
原也:你不舒服?
春早:你怎么偷听人讲话啊。
原也:?这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你不是不知道。
春早坦白:没有不舒服,骗我妈的。
原也:哦。
原也:为什么。
他故意的吧。
春早偏不着他的道:没为什么,就是想早点睡觉。
原也:好,今天我也要早点睡。
春早:你平时都几点睡?
原也:十二点到十二点半这样。
春早:这么晚,都做什么?
原也:你跟我聊天就专心聊天,不搭理我就开两局游戏。
春早:男生的夜生活就这样?
原也:差不多。
春早咬了会嘴唇,问:那你现在要去打游戏吗?
原也回:不要。
又问:你现在要去睡觉吗?
春早弯起眼角:也不要。
原也:[图片]
原也:23:20,是不是快到你睡点了?
春早打开他发来的截图,是锁屏壁纸。她注意到里面竖向排版的几行字,将手机调转过来,端详当中的内容,差点惊喜地叫出声:这你哪来的啊?
她都没什么印象了。
可偏就被他看到,如此切合,还视若珍宝。
原也:你说呢。
原也:帮你创收,私下收点小费,不为过吧?
春早故作大气:随便拍。
原也:这段就好,我很知足。
原也:不过说真的,你要不要早点睡觉?
春早:你急着去打游戏哦?
原也:?
原也:只是不想因为这个事影响你正常作息。
这个事,是什么事,春早没有细问,反正……正在聊天的两个人都心如明镜。
春早想了想:如果我现在睡觉,你也会睡吗?
原也:当然。
春早:那不是干扰你正常作息了?
原也:确实,我从昨晚到现在只睡了半小时。
春早难以置信:不会吧?
原也也很惊奇:居然一点不困。
春早:你还是快睡吧,别搞得我们年级第一在校晕倒。
原也:怎么可能,我有那么弱?
春早没过脑顺着说:我哪知道?
聊天里动静全无。
须臾,春早反应过来,这句反驳似乎有些……奇奇怪怪,意味深长。
尤其是,对方也没了声,像是跟着失语,不知道如何作答才算恰当。
一个不当心嘴快把自己推入窘境,春早赧颜,疾疾告退:我要睡了。
原也没有追问:好,晚安。
他头一回在聊天收尾处补上更多:被子盖好,好梦。
春早盯着他发来的最后几个字,有没有可能,她现在就在好梦里面了,不然怎么整个人都变成入口即化的汽水糖,轻盈到冒泡,厚重的大豆棉被芯都变成蚕丝或鹅绒质地。她从里面冒出头来透会气,又缩回去,复盘今天的聊天,需要超强的意志力才能不在被窝里像只叼食到蜂蜜曲奇的小仓鼠一样吱叫出来。
她好喜欢原也啊。
好喜欢他,超级喜欢他,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幸福明快的事情,夜晚都像是普照着太阳。真感谢他赋予她,也回应她。
春早睡了个极好的觉,下楼时都步伐轻盈,拐出楼体目及树下等候的少年时,她为之一怔。
春早快走过去:“你还没去学校啊?”
原也轻描淡写:“等你啊。”
春早说:“早上又不用一起走。”这是约定以外的事宜,也是惊喜。
原也取出手机,假模假样调出一个界面:“哦,只是停在这边提前点早点。”
一个曾被忽视的,既视感颇强的经历萌生而出,春早睁圆眼:“你之前……不会是……”
原也总结陈词,呵声:“我可真难。”
春早嘀咕:“你以为我不难吗?”
原也促狭地瞥她一眼,双目又真挚到亮晶晶:“怎么个难法,说来听听?”
春早错开目光,加速向前:“没什么好说的。”
原也跟过来,视线从她后脑一闪而过,克制住想要犯贱抓一下她马尾辫的手,只问:“你那个发圈呢?”
春早顿住,脸已经涨红到脖颈,幸而有围巾掩盖,她差点要搡走他,装听不懂:“什么发圈,不知道放哪了,丢了吧可能。”
“得到就不珍惜了,”男生很坏的意有所指:“我就知道。”
“滚蛋啊。”
今天再来学校,那种不熟悉也不适应的动荡开始在周遭扩大,第一节课下去卫生间,她像往日那般跟童越手挽手途经一班时,窗内的鬼叫狼嚎延绵不绝,一声高过一声,内容无外乎大叫原也的名字。
春早:“……”
童越哭笑不得:“真是有病啊这帮傻鸟。”
春早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快步跑远,回来时再不敢近距离路过原也班级,从阶下绕道避行,得亏他们教室在一楼,还有块大平地可供她平安撤离。
原也也有些反感班里的唯恐天下不乱,冷着脸扫视一圈:“刚谁先喊的?”
几个叫得最欢实都一口咬死不是自己。
原也把含笑看戏的涂文炜揪起来:“是不是你?”
参与起哄行动但并非发起人的涂文炜冤到极点:“不是我好吗——”
“你也狗叫了,”原也拿他杀鸡儆猴:“这没错吧?”
涂文炜无可辩驳。
“谁也不准再喊,被我发现,下次上分抄作业别找我。”
“噢唷,还护短咯~”涂文炜仍不放弃嘴欠。
原也扯了个笑,把他压回座椅:“就从你开始。”他拿出手机,看眼许树洲:“把他从答案共享群踢了。”
群管理许树洲得令:“好咧。”
“哎?别啊,兄弟,原哥——”涂文炜忙去抢原也手机。
原也扬手避开:“还叫不叫?”
涂文炜能屈能伸,一秒滑跪:“不叫了,闭嘴,什么一个字不说,老实做人踏实做事,”还很快入戏跟着指责四周:“你们也是,以后我就是盯你们的人,我原哥的特派侦查官。”
原也这才无可奈何坐回去。
可即使堵住班里的悠悠众口,但两人的事还是一传十,十传百,被当做小道消息在整个年级疯传。譬如春早,去上课间操时,就在路上被两个不认识的女生快追上来,无故截停。
她们视线直勾勾锁在她脸上:“你就是春早吗?”
春早愣神,点一下脑袋。
童越赶蜂群似的轰人,保护她的姐妹花:“搞什么,你们无不无聊?”
然后她们就笑嘻嘻逃开。
童越仰天长啸。
春早还有些置身事外:“她们是……?”
童越就差捶胸顿足:“参观你啊姐妹。”
春早明白过来:“因为——原也吗?”
童越用力颔首:“是啊,老公是学校名人也挺麻烦的。”
“……”春早被这个赤裸的称谓烫到,老公,什么鬼。
在绿茵地上站停,余光里,一班两队人也不紧不慢到场,今天倒是格外安静,春早因层出不穷的突发状况而出现的惶惑紧张感,也淡褪了几分。
只是依然不敢明目张胆看原也。
即使他的走位和站位早就刻在她的眼底心上。
思及早晨来时那段路上,他随口提到的“发圈”,春早又旁若无人地绽笑,但也不敢保持过久,一、二、三,好,打住。
那晚过去,周围的变化对她来说都有些陌生,算不上危机四伏,因为她并不那么恐慌,只是始料不及,需要慢慢适应和思忖出应对方法。
原也他……
以前就一直活在这种大范围,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审视之中吗?要去当一个尽善尽美,无可挑剔的“国王”?
心脏处没出细微的痛感,似被弱酸物质腐蚀着。春早耷下眉,也抿紧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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