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准备亲自去看看灾后的重建,至于这春种,朕也想亲自送到百姓手中。”
陆飖歌的话,刚刚落下,文武大臣不由惊呼出声。
以公孙相爷为首的众人慌忙跪下,齐声劝说:“陛下不可,不可啊。”
公孙相爷道:“陛下,您乃是真龙之身,怎么能让您去做这样的事情,冒这样的风险。”
周飏也上前一步,道:“如果陛下想去,臣愿护送陛下前往。”
公孙相爷忙高声喝到:“周飏,慎言。”
皇上出宫去给灾民送衣送粮,不说外面那么乱,就是皇上的身体也吃不消这严寒。
外面的冬雪,可还没有完全消融呢。
“朕心意已决,就有周将军派人护送,散了吧。”
说完,陆飖歌也不管众朝臣的脸色,直接起身回宫。不过,这次她没忘了抱着小银壶,正认认真真喝完最后一口羊奶的陈鹿行。
她心情不好,不想和人废话。
刚好趁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也顺便看看外面灾情到底有多严重。
初四那次,她去蒋家坝过小年,其实也是想出去看看雪灾后的那些百姓。
可惜被陈鹿行和陈媛两个小东西给搅合了,她只走出棠邑,这个和京城隔江相对的镇子,可比下面那些村镇要富足的多,也看不出受灾后的真实情况。
陆飖歌要出宫,去看看那些受灾的灾民。
得到消息,不说在宫里修身养性吃斋念佛的太后,就连病着的皇后也没忍住,裹着寒气就跑来了太极殿。
看到急匆匆来太极殿,连妆容都没心思顾及的公孙婉莹,陆飖歌心里一软。
以前,二哥在的时候,不召见皇后,公孙婉蓉是不会轻易踏进太极殿的大门的。就算是来,那必定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可这次,她病体未愈,鬓发散乱,苍白着面容就来了太极殿,可见心里是多么着急。
“妹……陛下。”
皇后稍一迟疑,上前行了一礼,等成公公领着小太监们退下,才急急问道:“我听说你要去救灾?”
“嗯。”
陆飖歌点头,招呼皇后坐下,“嫂子莫慌,先喝点茶暖暖身子。”
“喝什么茶,你知道哪些灾民有多可怕吗?”
公孙婉莹一急,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一屁股坐到陆飖歌旁,数落起来。
“我告诉你,我可是见过灾民为了半个馒头就能杀人的。还有哪些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孩子都敢舍弃的。你要是去,万一……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和孩子们可怎么办?”
说着说着,公孙婉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是相府千金,每年寒冬也会和母亲一起施粥施粮,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皇上死了,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没了,却不敢放声哭一场。
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们都以为是她来皇上这里受了气,才会病倒。
却不知道,她宁愿受皇上的气,也不愿意他这么早撒手,留下她们孤儿寡母。
现在,在陆飖歌面前,她再也忍不住,将心中的那股痛苦统统发泄了出来。
殿外,成公公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面色微变。
想了想,他让门口的小太监们往外退退。
而他自己也自觉地离殿门远些,远到他耳朵再尖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为止。
公主和皇后可太可怜了,最可怜的还是太后。
想到太后的白发,成方圆的心里又酸又涩。
他还记得太后年轻时候的样子,可以用美貌无双来形容。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貌美心善的姑娘,会成为一国太后,会因为自己的夫君夺得这江山,而失去自己的孩子。
现在,这宫里真的是只留下一群孤儿寡母。
他要是再不支棱起来,还不知道什么人就能把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孩子给欺负了。
这,他是断断不会允许的。
成方圆微微叹了口气,又想到皇后的哭声。
皇后这趟来,肯定是因为皇上说要去赈灾,皇后不放心。
是啊,谁能放心。
就是他,也同样不放心,还想着要不要去找太后说一说,让太后出面拦一拦。
可刚才皇后一哭,成公公又瞬间清醒了。
现在的皇上可不是以前的皇上,她不但身子好,脑子还聪明。皇上要去赈灾,必定有她的目的。
自己要是拦,岂不是要让皇上失望。
要不,他带点人护着皇上出宫,只要有他这条老命在,就绝对不会让坏人近皇上半步。
太后那边派人过来的时候,成公公正站在离宫殿门口十几步的地方发呆。
小宫女玉娥是早上送小太子过来,那个多话的小丫头。
她见成公公在大殿外站着,忙上前行礼:“成公公,太后娘娘派奴婢来请皇上去太极殿坐坐。”
“现在吗?”
成公公为难的蹙眉,“现在皇上和皇后正在里面说话,要不你回去和太后娘娘说一声,让她等一等。”
这话,换了宫里的任何一个太监说,玉娥都能拿大耳刮子扇他。
太后要见皇上,竟然还有人敢叫太后等等。
不过这人换成皇上的心腹成公公,那就另说,毕竟这成公公当年可是太后的人。
玉娥怕成公公误解她来的意思,忙解释道:“成公公,奴婢也不瞒您,太后娘娘是听了谣言,说是皇上要亲自出宫赈灾,才让奴婢来请皇上的。既然皇后娘娘也在,那麻烦成公公您还是进去禀告一声,就说太后娘娘请陛下和皇后娘们一起去仁寿宫坐坐。”
“那……”
成方圆略一犹豫,才道,“那杂家就进去问问,玉娥姑娘还请在外面候着。”
听说太后相见,陆飖歌和公孙婉莹忙起身净手擦面,公孙婉莹还顺便在皇上这里补了个妆。
到底哭过了不大好看,不补个妆,就怕她没脸见人。
第408章 其实
陆飖歌和公孙皇后并肩进了仁寿殿,就看见太后娘娘端坐在高堂之下,冷着脸看着她们两人。
没等两人近前,太后冷冷道:“我听说皇上要出宫救灾?怎么,这宫中已经不够你耍了吗?”
陆飖歌笑了起来:“母后的消息挺灵通的嘛。”
“别跟我油嘴滑舌。”
太后狠狠瞪了陆飖歌一眼,道,“这事我不同意,哀家说不行就是不行。”
皇后一听太后不同意,立刻有了底气一般:“本宫也不同意,那么危险,你去就没替我们娘俩想想。”
这两个女人,因为担心她,连太后和皇后的威仪都出来了。
陆飖歌无奈,只能软声道:“原本因为确实是不需要我去救灾,我这不是不放心嘛。”
公孙婉莹忙道:“你不放心,我和母后就放心了?”
太后跟着点头:“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宫里太太平平的不好,非要出宫,宫外什么人没有,让你出去,我和婉莹怎么放心。”
“没事的。”
陆飖歌软语相劝,“如果我不出去看看,怎么能知道外面的灾情到底有多严重,一县一郡需要多少粮食和棉衣才能保证百姓的温饱,又需要多少良种才能保证今年的收成不打折扣。”
太后并没有被陆飖歌说动:“也不是非要你,你什么都亲力亲为,要那些大臣做什么?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然要他们何用?”
公孙婉莹忙在一旁点头:“就是。”
太后继续说道:“还有,你说出宫就出宫,行儿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皇上就是可以任性妄为的?他会不会跟着你学……”
“其实……”
陆飖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太后的话,“其实,我这次出去,是想着带着行儿和媛媛一起的。”
太后厉声:“你想都不要想,你忘记行儿跟着你去蒋家坝染了风寒吗?我老了,被不住吓,你留我多活几日。”
“我,我也不答应。”
皇后更是不愿让陈鹿行出宫,对她来说,宫外无异于龙潭虎穴。
并不是她有多害怕,而是她容不得陈鹿行有任何闪失。
看着面前固执的两个女人,陆飖歌微微叹了口气:“既然行儿不能去,那媛媛总可以吧?”
太后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带媛媛?她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这话也正是皇后想问的,闻言忙跟着点头。
陆飖歌:“上次媛媛跟着行儿一起钻进箱子里,想跟着我去蒋家坝,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是行儿拉着媛媛一起的。”
太后:“怎么难道还能是媛媛拉着行儿一起的?”
皇后立刻道:“不可能,媛媛没那么大胆子。”
陈媛虽然是姑姑,也比陈鹿行大,可皇后还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不说有多胆小怕事,但是她绝对不会怂恿行儿和她一起出宫。
没理由啊!
陆飖歌:“你们可能不知道,宋太妃和月太妃以前说过她在蒋家坝的亲人,好像宋太妃进京后还派人送过几次钱回蒋家坝。也不知道怎么被媛媛听见了,她听说我要去蒋家坝,就想跟着去看看。”
太后锁眉:“你的意思是,两个孩子钻箱子的事,有可能是媛媛出的主意?”
那她倒是小看了这孩子,藏的这么深呢!
“不,不会吧。”皇后也有些不敢相信,“媛媛胆子那么小。”
太后沉下脸来,问皇后:“你有没有问过行儿,他为什么想去蒋家坝?”
皇后回忆道:“有,行儿说,他想去看看姑姑说的蒋家坝是什么样子,他想在大湖里抓鱼。”
太后又问:“那你有没有问他,谁告诉他可以去大湖里抓鱼的?”
皇后:“不,不是他听飖歌说的故事猜的吗?”
太后冷笑一声:“我看未必。”
不是她不喜欢媛媛这个孩子,她就算再恨陈权,也不会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恶意。
可陈鹿行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什么性子她是一清二楚。有没有可能,是陈媛想去蒋家坝,才故意在行儿面前提醒呢?
鹤北死后,只留下一儿一女。
说句难听的,只要陈鹿行不痴不傻,这皇位就只能是他的。
沈太后可不想让陈鹿行冒任何风险,飖歌要带媛媛去,那就让她带去,她相信飖歌不会无聊到只是想带孩子出去玩玩。
太后道:“媛媛你可以带去,行儿不行。”
听太后这么说,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飖歌,你带着孩子会不会不方便,要不还是算了。”
陆飖歌微微一笑:“那我就带媛媛去,不会不方便。”
皇后无奈:“那,好吧,你自己也要小心。”
自从知道这个小姑子才是自己的亲小姑子,公孙婉莹对陆飖歌闭往昔要更加亲近一些。
听陆飖歌说要去救济灾民,她是真的担心。
皇上和她说过,可以无条件的相信小妹,除了小妹,任何人她都不要信。
公孙婉莹当时很想问问,那太后呢?难道太后也不值得相信吗?
不过,那时候陆鹤北已经精神不支,她只能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认真听皇上交代事情。
她很庆幸,是飖歌将她请去太极殿的,原本皇上是准备瞒着她的。
公孙婉莹不怪皇上想瞒着他,他也是为了两个孩子好。
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子,不是为了给行儿保住这皇位,皇上是不会让飖歌替代他的。
危险不说,也等于绝了飖歌的后路。
等行儿长大,说少点,飖歌也要二十七八岁,哪怕她是大商朝的长公主,也没有哪个好男儿会等着她。
要么她委屈自己,做别人的填房,要么就是她和太后想个办法,给她找个年龄小的,没什么本事的赐婚。
只是公孙婉莹怀疑,就以陆飖歌的本事,让她委屈自己下嫁,她可能不会愿意。
等到陆飖歌出了仁寿宫,皇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母后,我们不是劝飖歌不要去赈灾,怎么就答应她了呢?”
太后看着有些傻气的皇后,摇了摇头:“她想去,你还能拦得住?”
“也是。”
皇后有些懊恼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我们竟然被她给绕住了。她说让行儿去,肯定是故意的,知道我们不会答应才这么说,好转移我们的想法。”
太后低头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淡淡一笑,心想,你被绕住我可没有,我只是懒得揭穿罢了。
第409章 第409:杀鱼
蒋家坝,陆家。
天还没亮,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嘈杂声。
陈媛睡眼朦胧地被丫鬟抱着,站在屋檐下梳头。等她温热的帕子覆在她的脸上,洗去困倦,陈媛才发现,皇上哥哥早已经起床,刚从门外一脚踏进来。
“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陆飖歌手中拿着竹竿,仔细地靠墙放好:“刚刚出去收了渔网,中午我们吃鱼。”
各处都受了雪灾,陆飖歌的第一站就是蒋家坝。
无他,偏心而已。
东阳郡,南阳她都要去,不过,对她最重要的地方还是南阳。
这里有她和爹娘姐弟们一起买的田地,修葺住了好几年的宅子,还有一群和她一起长大如亲人般的乡邻。
“哥哥抓了鱼吗?”陈媛兴冲冲跑过来看。
小桌子和小凳子立刻将手中的木桶立刻放下,里面是挨挨挤挤地挤在一起的各种江鱼,有大有小。
“哇,这么多鱼啊。”
陈媛兴奋地围着两个鱼桶转圈圈。
陈媛对吃鱼没什么兴趣,她生于皇室,没有经历过缺衣少食的日子。陈媛自然不知道,对于打渔人来说,能留下来自己吃的,要么就是没卖掉已经死了的鱼,要么就是那些没人要,又小刺又多且没多少鱼肉的小鱼。
小桌子忙道:“昨晚陛下和奴才们下了三张网,不过才捕了这么些,不多的。”
陈媛觉得多,不过是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多鱼,才觉得稀奇。
依小桌子来看,三张网,不过捕了二三十斤鱼,确实是有些少。而且,这里杂鱼还很大,真正的大鱼几乎没有。
“现在的鱼不多,不过还是很肥美的。”
陆飖歌放下挽起的袖子,又抖了抖身上的草屑,不紧不慢道,“马上要进入产籽期,到那时候大部分的渔民都会停止捕捞,我们也就现在能去湖里张网,再过一段时间,要是再去捕鱼,会被骂的。”
陈媛好奇:“为什么要被骂?这鱼又不是他家的。”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陆飖歌侧头,“劝君莫食三月鲫,万千鱼仔在腹中。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劝君莫食三春蛙,百千生命在腹中。”
陈媛摇了摇头,她没听过,不过哥哥的这句话让她想起母妃。
如果母妃还在多好,她就不是一个人,就是有人疼的孩子了。
陆飖歌带着陈媛是昨日到南阳的,她到南阳连船都没下,只留了几个人在身边跟着来了蒋家坝,其余的人都上了岸,去了南阳县衙。
皇上出来赈灾,各地府衙并没有得到消息。
能知道陆飖歌出来的,除了宫里那几位,就只有护着她安全的陈小虎。
在蒋家坝歇一晚,下午陆飖歌就要赶去东阳郡。
兄长去世,尸体已经送到东阳郡,可是后续很多事情都无法做。
这一次,陆飖歌就借顺路过来祭扫的名义,将二哥的丧事好好办一办。
原本,她是想带陈鹿行来的。
陈鹿鸣还小,陈鹿行又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来送一送自己的亲生父亲,再给祖父母还有大伯磕个头最好。
可惜,太后皇后都不知道陆飖歌要假借赈灾的名义来东阳郡祭奠二哥。
她们只单纯地觉得,陈鹿行在宫里最安全,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看着最好。
陈媛用了早饭,被人带了去蒋家坝的集市。
今日蒋家坝逢集,人多东西多,陆飖歌让人带陈媛去看看,她一直在深宫长大,从来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她才特别渴望去蒋家坝看看,看看她的亲人是什么样子。
陈媛一走,陆飖歌亲自撸袖子杀鱼捉鱼。
刚拿了菜刀,人还没蹲下,院门就被敲响。小桌子去开门,就看见一张略微有些沧桑的老脸凑了过来问道:“你谁啊?怎么在陆家的屋里?”
陆飖歌闻声看过去,恰好看见李罐罐的娘从小桌子身侧露个头来。
“是我,李家的。你是哪家小子?”李罐罐娘说着挤开小桌子走了进来。
小桌子是见陆飖歌好似认识此人,才没有拦的,不过,他还是攥紧拳头无声地跟在李罐罐娘身后,小心戒备着。
陆飖歌放下菜刀,笑着喊道:“是李婶啊,我是小四的表哥。”
小四的表哥?
李罐罐娘只知道陆家养的小四不是亲生的,她的表哥好像做了皇上,陆家一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搬离了小新庄去了京城。
这个表哥可能不是皇上,但是能和陆家小四做表兄妹的,必定都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