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别开脸缓和了一下情绪才接着开口。
“那一带鱼龙混杂的,没什么监控,但是我在对面的小餐馆的监控里找到了一段视频。”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颤抖着手点开存在手机里面的画面。
人来人往的街道占据了视频的绝大部分画面,古玩店在角落里毫不起眼。可宋凛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里,一点画面都不想错过。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少年站在古玩店的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身形消瘦得厉害。他不知道和老板说了什么,紧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老板。
视频到这里忽然就戛然而止。
宋四解释道,“那天刚好停电,监控只能拍到这么多。”
宋凛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放着这个简短的视频,他最后把画面暂停在某一帧上。
那里的少年不再是背对着他们,而是微微侧着脸,露出挺拔的鼻梁,哪怕监控画面画质这么糊,也能感受得到少年优越的五官轮廓。
宋凛死死的盯着手里的画面,呼吸加重,眼眶通红,快四十的男人当场就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是他!一定是他!他轮廓像我,五官却像他妈妈,我不会认错的!”
是的,他死也不会认错。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夜里,梦里面的孩子就长这个样子。可和现实不同的是,梦里面的那个孩子阳光、开朗,他被全世界最浓烈的爱意笼罩着,长成这个庄园里最灿烂、最美丽的玫瑰。
而不是视频里的那个样子,阴郁、贫穷,全身上下有着驱散不去的阴霾。
宋凛伸手掩面,眼泪汹涌到一定程度时是寂寥无声的。
他找了十多年的孩子,他一个不信佛的人日日恳求佛祖怜悯他,他只求他唯一的孩子顺遂平安。
可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并不是这个样子。
光是看着监控里的样子,他就心碎得无以复加。
年纪大了就更容易伤感,宋四不动声色的抹了把眼角的泪,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开口。
“在华国的人已经在找这个孩子是谁了,我特意赶回来为了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毕竟华国人那么多,找一个人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他犹豫道,“夫人那边……”
宋凛想着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妻子,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先不要告诉他,我怕……”
哪怕长得再怎么像,可当初孩子被掳走的时候就那么大一点,所有人都觉得它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他能寻找这么多年也只是凭借心里面的一丝侥幸在吊着。
万一……
宋凛脸色发白,没敢再往下想。
他的妻子已经不能再承受又一次打击了。
“先等等,等找到了孩子,做……”
他话还没说完,门砰地一下就被推开了。
宋凛抬头望去,黎莘正站在门口。她的身上穿着棉质的白色睡裙,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可眼底却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她提着睡裙跑了进来,“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她痴痴的笑了起来,“你们找到了我的孩子是不是?他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
宋凛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宝贝,你冷静一点,只是发现了玉佩,还不确定是不是。”
黎莘一把推开他的手,“那是我给我的孩子选的玉佩,那是从出生就跟在他身边的玉佩,拿着玉佩的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扭曲了一瞬,抬手猛地打了宋凛一耳光。
“宋凛!你找到孩子了怎么不跟我说?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们母子相见?”
她下手极狠,顷刻间宋凛的脸上就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但是他丝毫不生气,反而把黎莘死死的抱在怀里。
“阿莘,你听我说,没有不告诉你,等我第一时间核对好了就跟你说好不好?”
黎莘被他抱住挣脱不开,只能疯狂的踢打他,打不动就张嘴咬他的手臂,白色的衬衫瞬间就带了红。
她的神色里带着癫狂,“宋凛,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疯子就不配去见我儿子?”
宋凛神色一痛,语气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别胡说,我的阿莘正常得很,怎么可能会疯。”
黎莘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你骗人!宋凛,你骗人!他们都说我疯了,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疯婆子!”
“黎莘!”宋凛呵斥她。
黎莘被他呵斥得愣怔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宋凛,你刚刚说,你发现了我们的儿子?他在哪里啊?过得好不好啊?他……他有想妈妈吗?”
宋凛摸着她的头,把她的脸埋到自己怀里。
“他很好,过得很快乐,他每天都有想他的妈妈。”
“你骗人!”
黎莘喃喃道。
“他的妈妈不小心把他丢了,他怎么会想妈妈呢……是妈妈对不起他……”
“妈妈把他丢了……”
她的嘴里翻来覆去的就这几句话。
早上她才吃过药,现在药效上来,又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默默充当背景板好久的宋四走上前,“老爷,你手上的伤……”
宋凛垂眼看了眼手臂上的血迹,把怀里的女人抱了起来。
“无碍。”
他看着宋四,神色冷得吓人。
“去查查谁在夫人面前乱嚼舌根,给我把他的舌头拔了。”
“另外……”
他顿了顿,接着道。
“安排一下,回国。”
宋时樾光荣的晕了过去。
沈知意任劳任怨的给他做大型抱枕, 结果抱了半天也不见他松手,甚至连句话都不说。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少年的身体摸起来很冰, 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伸手一摸,温度烫得吓人。
他的身体负荷不了如此激烈的情绪,理所当然的病倒了。
还好接下来是长达七天的国庆假期, 沈知意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
宋时樾的身体亏空得厉害,高烧反反复复的,退了又烧, 烧了又退。
所以沈知意直接给他办了住院, 让他在医院里养好了才让他回去。
为了节约钱,宋时樾吃的饭都是她回来拿的。柳梅在上班之前会把菜先炒好放在冰箱里, 她回来热一热打包过去就行了。
她开门的时候, 意外发现柳梅和沈玉山正襟危坐的坐在沙发上。两人的神色肃穆, 她一进来就就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看得沈知意心里直发毛。
她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沈玉山朝她招招手, “岁岁,你过来, 爸爸妈妈有事想跟你商量。”
沈知意咽了咽口水,慢吞吞的坐到他们对面。“什……什么事啊?”
沈玉山抬手喝了口茶,他砸了砸嘴,把嘴里的茶沫吐了出来,神色莫测的叹了口气。
“岁岁啊……”
沈知意被他叫得浑身一抖, 颤颤巍巍道, “爸!妈!到底怎么了?不会是你们得什么绝症了吧?”
柳梅瞪了她一眼,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她反手打了沈玉山一巴掌,“你看看你, 叫你说点事吞吞吐吐的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是这样的,我们看小樾实在是可怜,我就和你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收养他?”
“啊??”沈知意懵逼了。
柳梅也叹了口气,“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但我和你爸都有稳定的工作,家里面也就只有你这一个闺女。收养他倒也不是很困难,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
沈知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表情看上去有些呆。
“你们怎么会忽然有这个想法?”
“也不是忽然……”沈玉山道,“从他爷爷走了,我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你说他家里面连个亲戚也没有,他以后要怎么办?总不能高中都没毕业就辍学去打工吧?”
柳梅又道,“我看小樾这两天病差不多也快好了,你瞅着他精神好的时候跟他提提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给他两个选择。第一就是我们收养他,让他做我们儿子,这样的话,借出去的钱他就不用还了。第二种就是我们供他读完高中、大学也可以,但是借出去的钱在将来他工作后要一分不少的还给我们。”
沈知意有点没听懂,“这有什么区别?如果是宋时樾的话,哪怕你们收养他,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挣钱还你们的。”
沈玉山又喝了口茶,眉宇间尽是老父亲的忧伤。
“大概是……在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区别吧。”
沈知意:“?”
柳梅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脑门,“我看猪都比你聪明!你别管为什么,你去把话给他带到就行,他自己会选择。”
直到看着沈知意提着保温桶出了门,柳梅幽幽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收拾屋子。
沈玉山道,“你说你,这不是好事吗?你叹什么气?”
柳梅瞪他,“那你又叹什么气?”
沈玉山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问柳梅,“你说……他会选什么?”
“这我哪知道。”
不管是选什么,作为一个老母亲,她的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
沈知意不懂她刚刚说的那段话,不代表宋时樾也不懂。
那么聪明一个孩子,一定能明白她所表达的意思。
选第一种的话,他俩落在一个户口本上,基本上就杜绝了任何的可能性。
他们就把他当儿子安安心心的养。
如果他选的第二种的话,就等于柳梅把自家闺女的以后交给他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虽然善良,但不会愚蠢到把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用来资助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看着宋时樾从小长到大,自然是知道他的品行。
只要他选了第二种,无论以后沈知意是丑是美,品行怎么样,他这一辈子都只能跟着她。
不可否认,她这个法子的确有些趁人之虚,但作为母亲的她,说什么也得为沈知意考虑。
如果以后沈知意不喜欢宋时樾了……
柳梅冷着脸把不要的垃圾丢到垃圾桶里。
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阿嚏!”
沈知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伸手揉了揉鼻子。在心里诽谤,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偷偷骂她?
她到病房的时候宋时樾还在睡。
这几日他烧得厉害,夜里总是反反复复的被噩梦惊醒,压根就没怎么睡好。
好在保温桶是她斥巨资买的,保温效果良好,等个一两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她坐在床边,用棉签蘸水润了润少年有些干裂的嘴唇,然后拿着旁边的保温杯打算去楼道里给他接热水。
一回头,猛然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三个人。
前面的两个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他们似乎是夫妻。右后方站着一个年岁稍大一点的,他微微垂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那对夫妻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宋时樾,眼神格外的怪异。有兴奋、痛苦、还有那快要溢出来的怜惜。
特别是那个女人。
她长得很好看,哪怕她只穿着一件素雅的白裙,可依旧漂亮得惊人。精致的五官总给沈知意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几步,神色痴迷的望着宋时樾,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无声滑落。
沈知意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站在宋时樾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女人不回答她的话,只是痴痴的望着宋时樾。
旁边的男人最先回过神来,他走上前去揽住自己的妻子。
“你是他的家人吗?我们可不可以跟你谈一谈?”
十月的天,依旧热得不像话,可高档的咖啡厅里冷气很足。
对面的一男一女哪怕脸上带着倦容,也掩盖不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雍容贵气。
咖啡厅很高级,比当初他和姜雁去的那个咖啡厅高级多了。就连服务员胸前别着的胸针都比她全身上下加起来的行头还要贵。
可沈知意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她完全不顾周围静雅的环境,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声音因为过于惊讶而有些尖锐。
“你说什么?你说你们是他的父母?”
宋凛有些难堪的伸手抹了把脸。
“是的,哪怕没有做亲子鉴定,刚刚在医院门口看见他的瞬间,我们就能确定,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找了十多年的儿子。”
看着对面夫妻略显兴奋的脸,沈知意完全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
他们说,他们是宋时樾的父母。可在少年最难过、最绝望的时候,他们不曾拉他一把。现在眼看着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们又突然冒出来,说他们辛辛苦苦找了他十多年。
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呢……
为什么不早一点找到他呢?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小姑娘……”
下属送来的资料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宋时樾的邻居,他们从小感情就很好。
所以宋凛和她说话很客气。
“我知道这些年你们一家帮了他很多忙。你放心,我们夫妇一定会加倍补偿你们的,现在只求你让我们见一见他,跟他说一说话。”
其实说是请求,倒不如是通知,毕竟她只是一个邻居,根本就替他做不了决定。
对面高大男人的气场很强。哪怕他在沈知意面前有意的放下身段,但沈知意直面他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纵然她很害怕,可她依旧面不改色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一直一句开口。
“我不答应,宋时樾不想见你们。”
听她这么说,黎莘急了。她猛的站起来直视着沈知意,声音有些尖锐。
“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不见就不见?你能替他做主吗?”
她眼里疯狂的神色吓了沈知意一跳,但她还是在她的目光下毫不退缩的和她对视着。
“凭他这么多年在我家吃我家的、穿我家的,我还养了他……就凭这个我就能替他做主。”
“你……你……”
她这一番话狠狠的扎在黎莘心头最痛的地方,当即就让她红了眼眶。她伸手捂住嘴,眼泪汹涌而下。
看见她哭了,沈知意有些于心不忍。她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冲动了。
“不是不让你们见他,是他现在生病还没好,你们去了只会刺激他。”
“我是他妈妈呀……”黎莘哭着道,“见妈妈怎么会刺激到他呢?”
在他们说他们是宋时樾父母时候,其实沈知意就信了大半。
无他,宋时樾和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长得实在太像了。只是黎莘的五官比较柔和,而宋时樾的五官则继承了父亲的凌厉。
但只要他和黎莘往那一站,就没人相信他们不是母子。
沈知意怔怔的看着眼前和宋时樾有五六分相像的黎莘,忽然就想到了在狭小的房间里,少年使劲的抱着她,眼泪无声的流到她的颈肩。
她听见少年哭着问她。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小孩?不然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
当时的沈知意给不了他答案。
几天后, 他的亲生父母哭着在她面前卑微的请求她,求她让他们见他们孩子一面。
这时候她也给不了他答案。
宋凛说。
“阿莘的身子一向都不怎么好, 医生说, 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努力了许久,但是不见有结果,渐渐的也就死了心。”
“后来我们打算在家族续养一个孩子, 就当接班人培养。小孩我们也见了,挺乖巧懂事的,正准备办手续的时候, 她怀了。”
“我们很高兴。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更是我们千辛万苦才盼来的孩子。我和阿莘都坚信,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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