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京城有名的得道高人。
清陆道长拎小鸡仔似的将小道士从院子里拎到门外,令人抬了个门板过来,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腿,手指捏着骨头细细推动,疼的那小道士哇哇乱叫,清陆道长皱着眉头叱骂道:“让你胡乱跑!伤养好了你就给我闭关练功去!”
旁边有另外的道人上前用药膏给小道士贴上,关切道:“玉山小师弟,除了这腿上、烧伤,别处还有什么伤没有?”
玉山小道士眼睛眨巴眨巴的,抬起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蛋:“玉林师兄,你看我这脸,这么明显,还需要问吗?”
玉林闻言摸了摸鼻子,又问:“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这般欺负清陆师叔的关门弟子!”
清陆道长在流云观里地位超然,虽不是掌门,但道法精深更甚掌门,是空云道长的嫡传弟子,在京城中也颇有声望。
他的关门弟子,自然在道观一众弟子中更受关注。不过清陆道长对这个弟子管教严格,吃穿住行,从不逾矩。这也是为什么林舒以为玉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童子,这才对他起了歹心。
林舒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看起来似乎气定神闲,实则心里慌忙不堪,脑子飞转,在想解决的法子。
林大夫人看见清陆道长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不妙,如今听到这些话语,更是有些慌张起来,万没想到这个逆子竟敢在道观里行如此下流之事,如今要该怎么处理才好。
她着急的仿佛心头上跑过了一万只蚂蚁般。
林大夫人转眼看了看林舒旁边的林预,俊俏的脸上一脸迷茫,又看了看林三夫人陆氏,高贵美艳不可方物,眼神中却带着显而易见地鄙夷。
林大夫人心中陡然间生出了恶念。
她的儿子是宗子!纵然他从小就有些孟浪不知收敛,屋子里美艳的丫鬟、俊俏的小厮打小伺候着,纵然家里人都知道他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他也不能,也不可以在京城相看徐家女的时候沾染上辱没道教清地、折辱得道大师弟子的这种恶名!
林三夫人陆氏是名门之后,更是当朝陆贵太妃的娘家侄女,陆家位高权重,人人望而却之;她的儿子虽也是嫡支,到底行四,年纪还小。
她心里想着,脚步便行动了起来,故作歉然地望了林三夫人一眼道,又走近到林预身边拉住他,先对几位道长极郑重地福了一礼道:“子侄不堪,惊扰了小道长。”
又瞪了眼林预,道:“还不快向小道长道歉!”
林预看着她对自己说话的模样,心里惊讶之极。这还是平素对他格外亲切和蔼、有求必应的大伯母吗?
林三夫人陆氏看见林大夫人走向自己儿子的时候,心里便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现在她竟然这么不要脸地将自己的儿子推出来顶罪,这心思也太龌龊了!
她忍不住就冷冷开口讽刺道:“帘子着火的不是大公子的卧房吗?我儿不过住在偏厢,大夫人是拉错人了吧。”
说完正要抬脚走向林舒,将他推出来,玉山小道士坐在担架上嚷嚷起来:“今天真是长见识了!犯了错事的明明是大公子,打了人的明明是大夫人,倒好意思叫家里人来顶罪,真当我们是瞎的!”
一番话说的极为不客气,林大夫人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一边旁观的文慧郡主低声对赵夫人道:“这林家恐难为良配,依我看这儿可得再闹腾一会儿,咱们先回吧。”
赵夫人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恼怒不堪。
她怎么会想到,她千挑万选为女儿寻的人家,竟然如此龌龊不堪。林大夫人推了林四公子出来,她便知道林大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徐家如今在吏部扎根,掌管官员升迁,林家几位公子即将下场考试,若有徐家这样的岳家在官场守望相助,林家又在江南根深蒂固,日后林家子侄定然能够仕途顺利,林家蒸蒸日上。林四公子年纪还小,母族又高贵,便是摊上今天这件事情,想必过几年等他到了说亲的年纪,也早就没有了风声。
只是林大夫人心里的算盘未免打的太好了!如此自私自利,对自家妯娌还能这么甩刀子,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果嫁过去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磋磨!
这个林舒也不是什么好人。看着文质彬彬,没想到竟然如此下流。
赵夫人听了文慧郡主的话,也觉得实在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脸色不悦地对林大夫人道:“两位公子看来都无恙,夜也深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要就和文慧郡主一同原路返回。
林大夫人心里道不好,这亲事恐怕是不成了。可这亲事若是不成,林舒的名声,徐家的助力...林大夫人心里正转的飞快,没想到,林舒在旁边却对着玉山小道士深深一揖道:“唐突了小道长...只是小道长恐怕意会错了。说来惭愧,鄙人睡眠认床,这突然到了外地,想来是犯了梦游的毛病,不知道方才是怎么惊扰了小道长,惊扰到…竟要小道长点了帘子?”
玉山小道士看他说的一脸真切,方才受了惊吓,又被人甩了耳光,突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正要转身的文慧郡主和赵夫人也有些踟蹰。
林大夫人恍若初醒,急忙走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泫然欲泣道:“你这孩子怎么...心疼下人值夜辛苦,还不让他们在屋里值夜,这几天辛苦,又怎么能睡好呢!竟也不跟为娘说清楚。”
林三夫人看着他们母子二人这般,垂着眼帘,实在忍不住地冲地面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林舒,还能有这样的急智。
萧妤温躲在竹丛后面看的津津有味。
还真是一波三折,这林家,多少有些有趣。
一直沉默不语的清陆道长突然开口问玉山道:“玉山,方才这位公子对你做了什么?”
玉山有些茫然的脸上,陡然红了起来。
“他,他他,他先是在院子口碰见我,跟我说把屋子里的蒲团弄上了茶水,让我帮着清理。
“我没多想,便随他进去了,没想到屋里香气浓郁,头晕眼花的,他又拉我的手腕,将我往内室拉...我心里觉得有危险,便往窗户处跑,没想到他竟然...竟然搂我的腰!
“我觉得实在不对劲,点着了随身带的火折子,烧了帘子,惊动了夜巡的师兄们,这才出来。”
这话说完,众人脸色又变得如同调色盘一般。
赵夫人原本踟蹰的脚步顿时变得利索起来,拉着文慧郡主转身便走。
清陆道长脸色不悦,目光如同熊熊烈火般盯着林舒。
林舒被玉山小道士的话、清陆道长的眼神镇地脚步踉跄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想撤脚离开。
林大夫人更是站不稳了,直往后退了两步,辛亏有婆子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只是那婆子脸色也很是难看,直低着头,不愿让别人看见她的脸似的。
林预闻言脸色大变,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似的,手臂在衣袖下直发抖。
林三夫人的注意力只在林大夫人与林舒身上,竟没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异状,只忍不住地往下撇嘴角,抬手颇有风情地扶了扶自己鬓边的朱钗,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向了林大夫人。心里着实鄙夷,她早就知道林舒这臭毛病,身为宗子嫡长,却不加管束,长房如此行事,早晚会出问题。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在流云观这等道家名观中被得道大师的弟子抖落出来,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林三夫人心里的小算盘不由得飞速地打了起来,大夫人出了事儿要拉她的儿子堵众人的口,给他林舒铺路,她回去一准儿要向宗族长辈们讨个公道不行。
如今毕竟不是在金陵,在京城,陆家,总比林家更有些权势。
更何况,林舒最好就此废了,林家剩下的嫡支子嗣们,她儿子,倒是最有可能成为新的宗子。
林三夫人心头百转千回。
萧妤温在旁边偷看地目瞪口呆。
清陆道长眼神扫过众人,对身边的弟子发话道:“玉林,进屋查一查香炉里燃的什么香。”
语调平平,声音淡薄,脸上则带着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神色,看起来莫名让人心安。
萧妤温越来越觉得这青云山,倒真是个物华天宝之地,流云观说不定当真出过飞升仙人。
像空云、清陆这般,才是真正得道高人的模样吧?
玉林很快从屋里捧了一个莲纹铜香炉,禀道:“燃的是上佳的合欢香。”
林大夫人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昏倒了过去。
清陆道长平平地看了林舒一眼,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带着众弟子离开了小院。
见众人四散离去,林三夫人施施然上前吩咐林家的丫鬟婆子,收拾厢房、被褥,好让两位公子早早入睡;又吩咐身强体壮的婆子将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的林大夫人拖进住处。
院子里乱哄哄如同菜市场,萧妤温看完热闹,便也起身悄悄地沿着小路回去。
萧妤温踏着夜露,一边思索,一边快步回了住处,正看见徐静卉披散着如瀑的黑发坐在梳妆台前。
脸色有些苍白,眉梢眼角都有些泄气般,挂着一丝难过。
她第一次见到徐静卉这个模样。
徐静卉总是穿着端庄整齐,头发梳的干净得体,衣服烫地熨帖板正,行动之间,发间的步摇随脚步转移,腰间的禁步环翠声又轻又雅。带着温婉大方的微笑,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亲近。
而此时的徐静卉,头发长长地搭在肩背上,长发如夜里蜿蜒垂落的瀑布一般长落在腰间,不着钗环。穿着一件肉桂色素底对襟长衫,肩膀上披着件烟霞粉色柿柿如意祥云暗纹的披肩,颜色素净。
脸上已经卸了胭脂香粉,肤如凝脂,眼眸微闪,似是含着泪光。嘴角微向下,珍珠般的牙齿轻咬着淡粉色的下唇,整个人是她从未见过、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
萧妤温心里一痛。
她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对徐静卉产生这么大的打击。
如今还只是相看。萧妤温甚至不敢再多想一步,前世的徐静卉嫁入林家之后,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林大夫人自私刻薄,为了自己的儿子甚至不惜让同宗的年轻子弟顶罪。前世的徐静卉,又在林家莫名地遭受过多少难堪?
萧妤温想开口说话,没想到嗓子发紧,伸手触到脸上,发现自己竟已无声地落了泪。
前世的徐静卉因为远嫁,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折磨;前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任性执意要入宫,而在宫斗中惨败出局。
甚至丢掉了自己的孩子。
萧妤温越想越觉得心痛难过。她因为重生的喜悦,只一直告诉自己要好好地、努力地生活下去,至于前世那些爱恨情仇,那些恩恩怨怨,都让它们随风而逝好了。
可如今不知为何,那些被她隐藏在角落灰里白色的记忆,仿佛突然染上了颜色般蹦到她的脑海中。
从前的生活为何对她们都如此苛责?
徐静卉终于发现了她的动静,看到她竟独自站着落泪,连忙拿了帕子去给她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竟还哭了起来。”又道了句:“翩若困的不行,已经先去睡了。”
萧妤温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摇摇头道:“我无妨,不过是刚刚回来路上沙子迷了眼睛。”
却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前世已是湮灭的记忆,不过如梦一场,当下才是在真真切切的分秒光阴。
不仅是她开始了全然不一样的生活,秦翩若也不再年幼早逝,徐静卉也不会再因远嫁而更受林家的磋磨。
萧妤温拉着徐静卉在桌几边坐下,将刚刚徐静卉走后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大致与徐静卉讲了一遍,道:“就算林家是江南望族,可林家大夫人这样为了保全自己,而将亲族推出来顶罪,也实在是太过于自私凉薄。”
又心有犹豫,要不要将合欢香的事情也告诉徐静卉。
倒是徐静卉看出她脸色难看犹豫,不免问道:“这么凉薄自私的人家,母亲是万万不会让我嫁去的了。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
萧妤温道:“林大公子大约...男女不忌,竟然还在屋子里点了合欢香。”
徐静卉眉峰几乎倒竖,纤长如葱的手指紧紧收拢。
萧妤温亲自为她沏了一杯热蜜水,递过去让她喝两口,示意她不要生气道:“既是不能结亲了,就不要为这样的事情平白无故让自己生气才是。”
徐静卉喝完一杯蜜水,心情平复了许多,握着拳头的手指慢慢松散开,嘴角微微上扬,转头目光有些灼灼地看着萧妤温道:“林家这样折辱于我,折辱于徐家,我可不能这么放过他!”
萧妤温看着徐静卉重新振奋起来,仿佛一朵垂首的海棠迎着太阳重新盛开,眼角亮晶晶的,在烛光的照映下,恍如朝阳中新鲜的露珠一般,美艳动人。
萧妤温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采动人的徐静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肯定道:“流云观定然容不下林家再在此地撒野,京城也是咱们的地界儿。京城好人家的姑娘,他们林家一个也别想骗到!”
第35章 机会
离流云观不远的苍松别苑里,李郁峥听完石影复述了流云观里发生的事情,脸色一时很是精彩。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玩味地叮嘱石影:“去跟秦勉说一声,明天一早,去流云观看看热闹。”
石影应了声去寻秦勉。
月已中天,夜色愈发浓重,青云山脉里点点烛光时隐时现,像极了此夜不能安眠的众人时明时灭的心情。
林大夫人在厢房中缓缓醒了过来,眼前围着几个自己得用的丫鬟,而自己的宝贝儿子林舒则半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半眯着眼,看起来困顿又不敢入睡。
林大夫人心里顿时酸软起来,仿佛忘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的这个宝贝儿子,从小就顶着宗子的名头长大,一刻不能松懈,林家家大业大,宗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是一方之巨,自然有许多严厉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
可好在林舒极为争气,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骑射武艺,都要越过同辈同龄人去,在读书上尤有天分,是实打实的林家最顶尖的子弟。
林舒那一点点喜欢娈童的小习惯,在如此光环照耀之下,只不过是细枝末节般的小毛病,当不得什么大事。
所以林大夫人在还没有听见林舒自责地道歉时,早已经在内心原谅了她这个宝贝儿子。
而林舒也确实是个从小聪明机灵的孩子,他看见母亲眼光中的闪烁,便知道在母亲的心里,自己的优点远远地被放大,而那些缺点,只要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就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于是垂着眼睛低着脸,做出一副自责抱歉的模样开口道:“也不知道是谁收拾行李的时候,将那香料放在了平素用的匣子里,今天一个不小心,便点错了香...我原只是想找那小道士问问,山里有趣的地方,也好带着母亲、弟弟妹妹们去多游玩一番。
“可那香被点错了,小道士长得又好,我竟叫香迷了心窍,把道观当成了家里,把他当成了养在我院子里的子青,一时间便没有忍住......”
林大夫人匆匆听完便开口道:“去查,是谁收拾的行李,打上三十个棍子送回金陵去做杂役!”看着林舒极为自责,握着拳头撑着低垂的脑袋,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又有些自责地道:“都怪母亲,没让子青跟着来京城伺候你,否则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却忘记了是丈夫、林大老爷发了狠话话,不让林舒带年轻漂亮的小厮进京,原先院子里的那群贴身伺候的小厮们,全部被送到林氏家学里抄书研磨。
一名美貌丫鬟上前来递了盏蜜水,林舒亲自服侍林大夫人用了些蜜水,见母亲如今的脸色好了些,便又低声道:“徐家的赵夫人和文慧郡主,恐怕都将此事当了真,也不知道这婚事还能不能成了。”
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地低微,听起来喏喏的,让林大夫人心里极为不好受。她的儿子是金陵林家最出色的孩子,林家又是近二十年来江南最繁盛的大家族,想要什么亲事不成?竟然为了还没说定的徐家这般,这般低声下气!
她脱口而道:“误会罢了!明天娘就再去寻他们说说清楚!原就不是你的错,何必如此自责!那徐大姑娘虽然好,可京城也不是只她一个好姑娘,名门闺秀,只怕都难以配的上我儿子!”
越说越觉得心疼林舒,却也有些口渴,抬眼看了看方才递蜜水的丫鬟,是自己身边近来提上来得用的二等丫鬟,眉眼灵动,身姿窈窕。林大夫人心疼儿子因为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便点了她对林舒道:“你在京城还要读一阵子的书,亲事要说,可也不能没有服侍的人,萱草是我身边得用的丫鬟,模样也好,便去你屋里伺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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