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名唤淑慎,孙姨娘所出,是奚家老三,由孙姨娘亲自教养,年岁与兄姐相差不多,但与奚昕然与奚霁林的关系相比,似比表亲也不如。
此刻孙姨娘满目满目的盯望着祝珣,丝毫未觉院子里多了个奚昕然,那姐弟二人且在一旁肩并肩站在一起,手臂各自默契绕五于身前,歪起头颇玩味的瞧看着孙姨娘的一言一行。
孙姨娘满面春风,笑中带了几分讨好谄媚,似院子里死了人与她毫无相干。行至祝珣面前头一件事便是推上自己的女儿到祝珣面前,“祝大人你辛苦了,先喝盏茶吧。”
名为奉茶,实则献宝,而这宝,便是她的女儿奚淑慎。
淑慎红着脸,却显然有些不情愿,连高举的手臂也显得很是僵直,一双手似后配的。
奚霁林最是瞧不上孙姨娘这出,手肘急撞身旁人两下,“看看看看,你们俩亲事还没散呢,这就要撬墙角了!”
某些事上祝珣不予理会,但不代表他傻,那高举到脸前的茶盏他未正眼,只面无表情说道:“多谢好意,茶我就不喝了。”
“这......”孙姨娘还想劝上一劝,目光无意瞥向一侧,正见着奚昕然站在不远处,想说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若说这府里若有一人是她稍怕的,那就是奚昕然,奚家正室夫人是个没脾气的,多数时对她眼不见为净,周姨娘和正室一个性子,可这奚昕然则不是,说话直利如剑,没人管束又受宠,当真拿她没法子。
“昕然何时回来的?”孙姨娘身子稍侧,面带笑意。
“刚回来,”奚昕然一顿,放下环绕的手臂朝前行了几步,阴阳道,“刚回来就听说家里出事了,姨娘好兴致,你院子里出了事儿,你还有心思喝茶呢。”
听出她话中深意,孙姨娘笑意不减,徐娘半老扮起无辜来,弱柳扶风,“你说说,这栾嫂,我不过是骂了她两句,她竟想不开,不就是一只金镯子吗,寻不到就寻不到了,就当给她了,也不至于搭上自己一条命。”
言外之意也不承认栾嫂是冤枉的。
最让奚昕然厌恶的便是这副颠倒黑白的嘴脸,不由又问:“那姨娘这镯子可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不知谁放在我枕头底下了。”她仍是一脸讪笑。
“没带着你的镯子跳井可真是可惜了,没带着你跳,更是可惜。”她心里是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一向如此。
听晓过她的直白,但没想过能这么直白,祝珣目珠微动,终也忍不住转向奚昕然所在方向。
当着外人面孙姨娘一时脸上挂不住,强撑笑脸说道:“昕然,当着祝大人的面说话也没个遮拦。”
弦外有音,也势让祝珣瞧瞧,这姑娘性子并不好。
“我管当着谁的面。偷镯子这事儿,就算你做的出来,栾嫂都做不出,栾嫂从前好歹也是在我院子待过的,将我的东西收放的不知有多规整,姑姑从前送我的东西也不曾见在她手里丢过一件,怎就偏生看中了你的,就算偷也偷个好说话的,何必往你孙姨娘的心口撞。”
“如今闹出了人命,惊动了大理寺,虽不是你亲手所杀,可与你也脱不开干系,竟还有心思请人喝茶。”
说到后半句时,有意朝一侧瞥过,等同于是连祝珣一并骂了,尽管他茶汤未碰一口,但只要是她心里不痛快的时候,祝珣连呼吸都是错的。
之前所言,亦是句句发自肺腑,为栾嫂鸣不平。
越说越过分,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当着祝珣的面给了她个没脸,孙姨娘脸色越发难看,也忍不住斥责,“昕然,你平日再瞧我不顺眼,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当着祝大人的面,你这样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我说的哪一句是错的?”她又道。
奚霁林一见,也忙过来增势,“就是就是,杀人不一定用刀,可是若真是孙姨娘您把人给逼死了,你弄不好也是要吃官司赔银子的!”
他似觉得不痛快,仍对着祝珣补了一句:“我说的对吧,姐夫。”
一句突如其来的姐夫,又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怔,许这称呼颇为怪异,许是祝珣从未想过要做他的姐夫,总之,他脸上的颜色有些不大好看。
祝珣瞧看奚昕然一眼未讲话,奚昕然更是当场石化在那处,姐夫一词太过暧昧,似有一条线,生生的将她与祝珣拉到一起,素来牙尖嘴快的人现在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气氛僵尬,好在此刻验尸的仵作前来回话,行至祝珣面前稍叩一礼,“祝大人,尸身已经验过,身上无伤,的确是溺水而亡,不过还有一样,死者怀有身孕,大概两个月左右。”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脸惊色。
任谁都晓得,栾嫂守寡多年独身一人,如何会有身孕。
听这消息,孙姨娘倒是先轻笑出声,“我就说,她不是个规矩的,在我院子里做活,时不时的呕两下,一看便是妊娠之态,谁知跟哪个男人勾在一起不知廉耻,借着我说她两句的引,便跳了井,反而弄得我一身不是,就算她不跳,怀了不知谁的孩子,怕也没脸活下去。”
言辞的确刻薄,听得祝珣眉目一收,一瞬而过的厌意很难捕捉,“奚大小姐,现在尸体已经验过,确认非他杀,接下来一应,便等着奚大人回来处理了,之后应还有些善后之事,今日到此为止。”
他一顿,仍旧神情无波,“本官告辞。”
几乎片刻不肯多留,抑可说他似与这奚府毫无瓜葛,纯属公事公办。
奚昕然余光瞧看着他的身影走的飞快,越来越远,继而迈出垂花门消失不见。
被他这般冷然对待,奚昕然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焰火。
两个人好歹现在还有亲事加身,他何故这般!
越想越气,奚昕然干脆也大步出门去,直奔正门方向。
祝珣身高腿长行的匆忙,待奚昕然将他追上之时,他已出了府门,下了台阶。
“祝珣,你站住!”奚昕然提裙而出,立于府门高声将其唤住。
听到她唤,祝珣步子果真定住,而后缓缓回过头来,目光对上她的。
四目相对,奚昕然却只能在他眸色里看到一片茫然漠意,有些话,实则自不必问,便已经知晓答案了。
可凡事求真,她就得问个清楚明白,索性也不含糊,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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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明光定肯的郑重与她回了两个字:“没有。”
这于心中,便是二人关系的了结,也正是这两个字,让奚昕然彻底死了心。
二人现在婚约未废,可祝珣也的的确确算是拂了她的颜面,心中十分不服,有些气恨,骨子里的那点高傲和理智更是急着让她抢占先机,于是她挺直身板,以高高在上姿态又同他说道:“好,那咱们从今往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话落,她提裙扭身入了府门,身后长发于空中飘了个弧度,俏影一跃便消失不见。
奚府厚重的大门钝声合上之后,祝珣才敛回目光,唇角竟带了丝莫名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未觉。
见大门合上,奚霁林自廊柱下探出头来,瞧看着奚昕然脸色不妙,便快步迎过来,“姐,那姓祝的同你说什么了?可同你解释了?”
“往后你别同我提他,我和他没关系了。”她脚步停也未停,黑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院中去,往后这个人,这个名,她见不得,也不想听。
奚远怀赶回来时已近半个时辰之后,清瘦的老头回来之后先是去看了夫人,而后才去孙姨娘的院中查明情况。
正当饭时,一家子围桌而坐,唯独缺了奚夫人与周姨娘。
今日奚府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还经由了大理寺,过手之人还是他未来的女婿,奚远怀觉着丢了颜面,闷闷不乐。
他一言不发居于主位,孙姨娘殷勤的给他盛了一碗汤羹搁置面前,目光时不时的瞄着他的脸色,大气也是不敢出。
不多时,周姨娘自后堂屏风绕过,轻言道:“老爷,夫人说她今日就不出来吃饭了,要在佛堂念经,栾嫂死的可怜,一尸两命,夫人她过意不去。”
“我也不吃了,去陪夫人,你们慢用。”周姨娘说话时目不斜视,不带任何情绪,话落便走。
见状,孙姨娘坐于圆凳之上,也只能尴尬陪笑道:“一会儿我命厨房单独做些给夫人送去,老爷你先吃吧。”
“母亲也真是的,这事儿也不是她的错,她干嘛不吃饭。”若说这家里,敢于长辈在桌时这般不管不顾讲话的,也唯有奚昕然。
听得出她又要挑事儿,孙姨娘的脸色照比方才又难看了些,淑慎一双眼怯怯的,于桌上将头埋得更低。
紧挨着奚昕然而坐的奚霁林亦默契帮腔,“可不是。”
他一发话,对面奚远怀脸色一沉,怒视他一眼,很快,奚霁林又将嘴巴紧闭,不再搭腔。
奚昕然才不管那些,接着言道:“栾嫂的尸身现在还在院子里停着呢,她死的冤枉,爹,还是给栾嫂做一场法事吧。”
孙姨娘脸一沉,“昕然,饭桌上就先不要讲这些了吧,她死的不光彩,一个寡妇不知怀了谁的孩子,难道还要宣告天下让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奚府出了这种事儿,这不是打你爹的脸吗?”
“既死在了府里,咱们赔些银钱,好生将她葬了也就是了,做哪门子法事。”
“赔银钱?”闻言,奚昕然冷笑一声,“她无亲无故的,赔了银钱给谁?她又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活不下去跳井的,她可是被姨娘你冤枉死的,一尸两命,阴气最重,姨娘你走夜路的时候小心些,别撞见什么不干净的。”
赫然起身,踢了椅子便要走,却被奚远怀叫住,语气颇为无奈,又不忍高声斥责女儿,“昕然,你又在这闹什么,坐下吃饭。”
“这饭我也吃不下去,”她未坐下,反而声音照方才又拔高了些,“爹,事关人命,总得做到问心无愧才行,你一味纵容,只怕往后这种事少不了。”
话落,她扭身离席,向来不管不顾。
奚远怀知她素来无礼,谁的话也不肯听,想什么便是什么,自小宠大的女儿,更是不忍心说教,且随她去了。
一顿饭家人一半不在,吃的没滋没味儿,奚远怀心头自是生气,可也不想声张,更不想做什么法事,若是府里逼死人的消息被传出去,他只觉着一张老脸没处搁。
人命一事,虽无人动用刀枪,可事可大可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压下,且将人好生葬了也算完。
囫囵吃了一顿饭,孙姨娘终回到自己院子,挺坐于椅上,低声狠骂,疾色道:“她奚昕然是个什么东西,整日与我吆五喝六的,若不是当皇后的姑姑护着她,她日子能过的这般舒坦。目中无人,偏与我作对!”
越想越气,干脆打翻了手边小几上的一只茶碗。
瓷碗落地摔得破碎,有两片碎片飞到奚淑慎的脚边,她缩起脚朝一侧躲了躲。
一抬眼,正巧看到自己女儿那一脸怯弱的模样,同父所生,性子天差地别。正房的奚昕然整日如只青蟹般横着走,再看她,遇人能躲则躲,能让便让,哪有半分自己争强好胜的影子。
心中有气,不免迁怒,她抬起捏着帕子的手对着奚淑慎指指点点,“你说说你,你是要将我气死,你白长了一双眼珠子,你就没看出来奚昕然和祝珣闹了别扭?今日我想着将你推出去,谁知道到了祝珣面前你吓的一声不敢出,连眼都不敢抬!”
“你可知道那是谁?那是当今相爷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当了大理寺卿,”她一拍坐椅扶手站起身来,行至女儿身前,离她越近,奚淑慎的头埋的越低,“连奚昕然都上赶着的亲事,你倒好,不仅不知道争,还一味的往后躲。”
抬指用力戳在女儿头上,咬牙切齿,怒其不争,“凭什么她能嫁得好人家你却不成,连争也不知道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气候的东西!”
......
连绵阴雨,天仍不肯放晴,整个皇宫都似笼了一层霾色,层层楼台于烟雨中时隐时现。
奚皇后最爱这样的天气,所以每当梅雨季,旁人都免不了有几句抱怨,唯她怡然自得。
于湖心亭赏雨时恰看到李业宗与祝珣撑伞遥遥并肩行来,便命宫人唤他二人来此喝杯茶说说话。
祝珣与三皇子李业宗走的近,他时常入宫来与三皇子说些公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若见到皇后娘娘一面算鲜有。
“臣祝珣见过皇后娘娘。”入亭时将伞交置一旁,他恭敬向皇后行礼问安。
这是自打他归京之后,奚皇后第二次见着祝珣的面,头一次也是这样的阴雨天,奚昕然自她宫中才离开,祝珣便由三皇子带着来她宫里请了安。
那回也是奚昕然前脚刚走他便来,此回亦事,不由让人浮想,这二人于这般小事上都是阴差阳错,或当真没有缘份。
按照先前奚皇后劝慰奚昕然的说法,是让她给祝珣一个机会,待他向她解释,可等来等去,他全然无半分解释之意,于奚昕然眼中,这便是奇耻大辱。
她自小是活在山尖儿上的人,被人捧着宠着,从未受过这般无视和委屈。
所以当昨日见着祝珣冷漠依旧的模样,她再无半分拖沓,今日便入宫毁亲。
这门亲事当初只是因了皇后的疼爱才如了她的心意,如今她不想要了,闹着要退,皇后也是无法。
这会儿在此地碰上正主,奚皇后也正想问个清明,他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先是将眼前后生上下打量一番,不得不讲,这般俊朗的小郎君往那一站不言不语不行不动便若清风拂涧,一股清贵净明的气质浑然天成。
皇三子是她亲生,自小也觉着自己的儿子人中之姿,可被这祝珣一较,竟也显得逊色了。
不光容貌如此,于官场上更是声名远播,皇上对此人也很是器重。虽昕然素日胡闹多过正经,可眼光当真无可挑剔。
“不必多礼,本宫正有事找你,想不到这么巧,竟让我在这里碰见你们两个。”奚皇后面庞微微侧过,发髻间的凤栖金枝的步摇却不晃动,“你们两个都坐吧,喝杯茶。”
祝珣见着李业宗坐下,他这才就近而坐,宫人随之给他们两个人各上一盏茶。
虽奚皇后尚未开口,可祝珣却已然猜到她要讲说什么,而一旁李业宗则眼含几分笑意等着看戏。
一口茶尚未入口,便听奚皇后道:“方才昕然来过了,与本宫说了一些你们的事,我瞧着她不大高兴,嚷着要退婚,本宫想着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有误会,同她解释下也好。”
果真,说来就来。祝珣将才端起的茶盏搁下,微微颔首回道:“回皇后娘娘,自臣回京,与奚大小姐不过碰了三回面,误会想也谈不上。”
那日他的确见了旁的女子,可绝非是奚昕然所想的关系,事关紧要,他亦无从解释,也没打算解释。
一句‘奚大小姐’足可说明他的生分。
奚皇后是过来人,姻缘这东西,若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热的那一方会过的很是苦楚。
若当真如此,此刻悬崖勒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6章 退就退了吧
见他说话这般生硬无情,奚皇后心里也有些不愉,且直白道:“既如此,那本宫就不兜圈子了,方才昕然来见过本宫,她的意思,是要让你们二人的亲事退了。虽说这婚事是本宫赐下的,可若是想收回也不是难事。昕然既觉着不喜,那本宫也只能依着她了。”
“谁让本宫就这么一个侄女。”
此话不假,京中人人皆知皇后疼爱奚昕然,少女妙龄未入宫时,兄嫂带她亦是极为疼爱,一家关系融洽。
此番话倒正中祝珣下怀,不由有些暗喜。
家中琐事已经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他实没信心再去应付一个跋扈的世家女。
何况在他眼中,奚昕然一直都是个作精。
“奚大小姐金玉贵重,臣实再不敢委屈了她。”祝珣自座上站起,再朝奚皇后请了一礼,话说的倒是卑微好听。
此话一出,奚皇后便知再无转圜的余地,且沉了一口气,“也罢,当初也是觉着你们般配......好聚好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祝珣啊,不是本宫自夸家人,本宫也知道,昕然自小被我们宠坏了,做起事来只图自己痛快,有时不管不顾,一来二去外面便有些居心叵测之人造些对她不利的传言,可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清楚,昕然有时是有些大小姐脾气,可她身上也有十分贵重的品质,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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