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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悔 (鹿燃)


“哟,这不是祝大人吗,您怎么在这儿?”春喜目光稍移,再瞧他此刻怀中正搂抱着的女子,正是奚昕然,不禁眉色一皱。
“我在宴上多喝了几杯,出来散散酒气,春喜公公这是要去哪儿?”祝珣挺直身子,紧搂着怀中的人一点也不避讳,面色从容。
春喜是奉了太子命来抓奚昕然的,万没料祝珣在此,此人出了名的不好对付,倒真让人犯难。
“方才太子在路上碰见奚小姐好像有些不适,便命小的们前来寻下奚小姐,好送她去皇后娘娘那里安养。”春喜是奉命而来,自是紧要的先将奚昕然弄回去交差。
“她是有些不适,我正要送她回家,就不劳公公了。”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攀在她肩上的手劲儿越发加重了些,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后果不妙。
祝珣搂在她腰间的手亦加了些力道,似在提醒她,再忍耐些时辰。
“哪里能劳烦祝大人,小人们既得了太子之命就要把差事办好,”春喜硬陪起笑脸,“再说了,京中人皆知祝大人与奚小姐已经退了亲,您送她回去,万一让旁人见了,不免会惹出些风言风语来。”
明里暗里,这春喜是在拿太子相威。
祝珣当然知道若今日奚昕然落在太子手中会是什么下场,既便二人婚事不成,可仁义尚在,他哪里容得旁人肆意欺辱奚昕然。
“无论我与奚小姐是什么关系,至少她还是三皇子的表妹,皇后娘娘的侄女,于情于理也轮不到你们送她。”今日无论如何,祝珣都不会将奚昕然交与旁人。
别说是太子,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成!
“哟,这怎么这么热闹!”说话间,自前方千鲤池方向走来一行人,远远望着人头不少。
几个宫妃装束的人瞧见这边有灯火便远远行来,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
其中走在最前的那个祝珣倒是识得,正是宫中的净妃娘娘。
净妃娘娘长相圆润,倒是个爽朗的性子,熟人见面时,多半不拘小节,到此处站脚,先是上下打量灯火集中处的祝珣,尚未弄清楚状况便先言道:“这不是祝大人吗,怎么在这儿啊?”
又看到一旁春喜,“春喜也在这儿啊。”
见她过来,春喜脸色都绿了,却还得强颜欢笑着请安,“奴婢春喜见过各位娘娘。”
净妃是个喜庆人,看热闹从不嫌事大,此刻祝珣虽微侧着身,但怀里搂着个女子,足让她原地掀起一阵风浪来。
就在细细辨认了祝珣怀中的女子是何人后,净妃几乎叫出声来,惊错之音冲破天际,“这不是昕然吗,昕然怎么了这是?”
自打净妃出来,祝珣便知今夜彻底消停不了了。
不过福祸相依,这时候正是需要有人跑来闹这一场,这样一来太子便再无强硬理由将人带走。
事以至此,祝珣干脆就坡而下,毫不避讳地说道:“昕然她今日是想要为太后拜寿的,多饮了两杯,谁知不胜酒力就这样了,我带她出来透透气。”
“哎,今日宴上好像没看见昕然,”净妃回顾左右与旁的宫妃交头接耳,“你们看见了吗?”
好在净妃倒没在此事上较真儿太久,反而从方才祝珣的句里话间听出些旁的意味,带着一脸探究的笑又问道:“听说你们两个前阵子将亲事退了,这怎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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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马车光线幽暗
怀中的人此刻尚有神智,净妃的话字字句句落到奚昕然的耳朵里,又惹起她前阵子对祝珣的憎恨来,搭在他肩上的指用力掐了他一把,倒是不疼,却也能让人晓得她又闹了脾气了。
无论何时,她就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性子,记仇长且远,睚眦必报。
她此举倒是让祝珣原本想好好解释的言辞一下子调转了方向,只听祝珣一笑,随而道:“昕然的性子净妃娘娘您还不知道吗,同我三天一大闹,五天一小闹,脾气大的很,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这就是说......”净妃细过了一遍脑子,满脸八卦相,“你们两个之前退亲是闹着玩呢?”
祝珣笑而不答,全当默认。
净妃这才一脸了然,就差没拍大腿,“你说你们两个,怎么还拿婚事闹耍......”她好一阵唏嘘,不过转念一想,这行事风格放在奚昕然身上倒也不新鲜。
“还真是年轻,够能折腾的!”说话间,净妃与同行宫妃一应笑起,都拿此当了笑谈。
实则这些话也不全然是祝珣为了诓净妃所言,另一部分原因也是说给太子的人听,好让他知道,奚昕然仍是他的人,以作警示。
“你说说,这还喝成这样,天都这么晚了,快给她送回去歇息吧。”净妃此人虽好事儿,但也有作为长辈温切的一面,看完热闹便急催起来。
“好,我这就送她回家去,祝珣先告辞了。”他微一颔首。眼下怀中人几乎软成一滩泥,祝珣干脆将人原地拦腰抱起,四平八稳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
见着二人这般离开,除了太子的人脸色不高兴之外,旁人倒看着都是欢喜。
这两个人既有婚约在身,这般亲密便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公公,这怎么办?就让他们这走了?”先前被奚昕然拿酒壶砸了脸的小太监此刻半边脸高高肿起,凑到春喜身边。
春喜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恶狠狠地回道:“不然呢,你去将他们追回来!”
那小太监埋下脸,不敢再问下一句。
......
祝珣就这样抱着奚昕然行出好远,远到再听不到后宫那些女人叽喳碎语之音这才放缓了脚步,还不忘提醒怀中人,“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宫道漫长,且拿些好话先哄着她。
祝珣虽未吃过这见不得人的药,可是办案之时却早有见闻,这种药多半吃下去前半程身上会涨热不适,最后一个爆发点才会彻底神智不清。
瞧着奚昕然此刻这般模样,他猜估已近了临点。
“祝珣......”怀中娇花似的人幽幽念出他的名字,未等他应,且听她接着道,“我讨厌你......”
尾音有气无力,可他还是将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嗯,我知道。”他随口一应。
“这世上,怎么会有比你还坏的人啊......”她很想扯住祝珣的衣襟给他一个嘴巴,以报先前轻看之仇,可窝在他怀中,就当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这次他未答,也只是笑笑,将怀里的人掂了一掂,“辣椒姑娘还是少说两句,省下些力气。”
他心想着,若他真坏起来,恐怕就没太子什么事儿了。
一路自御花园行来,奚昕然显然药力全然释放,已经开始在他怀中嘤鸣起来。
祝珣见状况不妙,抱着她加快步调几乎一路小跑着到了宫道之上。
宫道幽长僻静,此处两侧所停皆是来宫内参加寿宴的官员所乘马车。
宫中禁地不允闲杂人等久留,因此随行的赶车小厮皆在最外层宫门等候,待寿宴结束才可放入宫中来。
良启与七杀现都在外候着,借着宫道上的石灯光亮,祝珣找到了自家的马车,将奚昕然抱了上去,寻了个软垫让她暂倚在腰后,后自车中取出了盛水的小坛,倒了一小盏送到她的口边,“良启和七杀都不在,我要先将马车赶出宫外,你这样子怕是暂不能回府,我先去给你寻个郎中。”
送到口边的水她一口也没喝,瞧着眼前祝珣她轻抿唇角,一直强撑的意识在药力的冲击之下全然崩塌,消散的气力好似一下子全回来了,抬手打翻了祝珣手中的碗盏,自马车中坐直身子朝祝珣扑去。
碗盏被打落,里面的水洒的到处都是,奚昕然朝他扑来时他半蹲着身子,重心不稳,一下抱着她朝后仰去。
向来利落的小姑娘此刻化身一只小豹子,奶凶奶凶的那种,胡乱在他脸上抓抠起来。
“奚小姐,你冷静些!”两只玉腕被祝珣抓在手中,她便身子再朝下坠一番,整个人沉在祝珣的身上。
她闹的欢,可是气力却没那么大,祝珣几乎单手就能将她挟制住,她见腕子被他固住,干脆动口。
一口下去,正好咬在祝珣的唇角上,生涩嘶磨。
祝珣唇上一阵刺痛,随而又感到一片清软,两感相抵,反而接下来该冷静的是祝珣才对。
小辣椒一点一点朝前侵来,明明什么都不会,却在药力所制之下试图一点一点将他吞噬。
就在祝珣的唇角被她咬住的瞬间,他明显整个人僵住,似有一道闪电将他击中,漫身酥麻,几乎动弹不得,一股热血之感自脊骨到发顶,没有一处不在跃动。
男人的本能让他无法面对眼前的姑娘无动于衷,可最终理智战胜了心性,他若借此机受了,那同那人面兽心的太子何异。
别过脸去,他翻身将奚昕然压过,二人位置对调,他单手将奚昕然的雪腕扣过头顶,单腿亦压制住她胡乱踢踏的双腿。随而便听他气息粗急地说道:“冷静一些,我去赶车......”
这时候他无异是在对牛弹琴,奚昕然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仍似一头小兽般,即便被人困制住也不肯放弃。
两个人撕扯间,祝珣还是怕伤了她,手上力道稍松,哪知她偏就借了这个当口腾出了一只手来扯祝珣的衣襟,好不容易祝珣才将她的手指与自己的衣襟分离开来,却隐隐觉着有一股血腥气在他鼻下漫开。
借着马车帘外透过的微光,他看清奚昕然的掌心似有异色。
拇指轻抿,一道血痕在她掌心铺开。
应是之前她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而用指甲掐破了掌心。
尚来不及细想,却在这当口,那多日不曾感知的痛楚再次毫无预兆的朝他袭来。
仍是老样子,眼前一黑,心口痛的如在地府门前徘徊。
眼前再响起那幽怨女声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择瑄......别忘了我啊......”
眼底虚无处再次迎来旁的画面。
【烛光暖色照亮内室,他蹲于自己房间榻边,掌中托着一只玉白的小脚,脚趾圆润饱满似珍珠一般。单手执软巾细细擦拭上面的水渍,而它的主人,正坐于榻边,双掌撑在榻沿看着他做这一切。小姑娘笑眼弯弯,洗过的玉足调皮的踩于他的膝上,口中唤着他的名字,“择瑄......择瑄.....”
仅唤他名,没有下文,但他好似一应了然,将洗脚水推至一旁,随即起身朝她扑去.......】
【夜过三更,他汗若雨下,榻角银钩不停摆撞,时而扬在榻椽之上,发出细闷声响,他的手掌托起一面嫩洁汗潮的背脊,将自一遍遍朝前推送。小姑娘承的多了,似求饶又似拱火般的在他耳畔一遍一遍的唤他的名字,“择瑄,择瑄......”
上气不接下气,亦如一柄玉钩,钩的他心潮难定......】
唇上再次袭来一阵痛楚,将祝珣从那诡异的画面中拉扯回现实中来,他方才心口痛的身子僵直,反而让奚昕然得了机会,近乎整个人缠到他身上,贝齿咬住他的唇,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心口那阵巨痛过境再次消失。
方才那画面与眼下的再次交叠,竟一时让他难分现梦。
血气方刚的年纪,方经了那一场,音画犹在耳目,再遇香软攀缠,实难招架,不觉细看了眼前人,那画面中的笑意阑珊的脸,竟与眼前是同一人。
“怎么回事......”他气息低急,手不觉握上奚昕然的细腰,明知不会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他仍又问了一回,“怎么回事......”
奚昕然身子微微挺起,整个手臂环住他的肩颈,细香的吻似雨点一般朝祝珣砸下来,伴着一声声若有似无的软嘤之音,勾着他一步步沦陷......他的手探上她的脊背,修长的指尖游于奚昕然的脊线,似曾相识之感,竟与那诡画中一般无二。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心身似有团火在燃烧,两个人缠抱于一处,祝珣的呼吸亦越发紊乱。
然,若是旁人或会就此沦陷,可他不是一般男子,他是祝珣。
最终,还是猛的提了一股理智于心,他紧捏着奚昕然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在怀中,不晓得她这药力何时会散,祝珣见她闹的厉害,干脆心下一横起手为刀,一掌敲在她后颈处。
果然这一招下去,满世界都安静了。
搭在她肩上的玉臂滑落而下,奚昕然闷哼一声,头枕于祝珣肩上,整个人昏了过去。
“什么人?”——这厢才安静下来,且听有一声高呼自马车外传来,是以质问的语气。
未等祝珣应声,只见有一柄刀鞘自外挑了马车竹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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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帘起,灯火明照,马车外行走的禁军当即追悔莫及。
寂静无人的长道上,唯有一列列马车排停在此,也唯有一处里面声响怪异,巡查的禁军还以为有什么古怪,万没想,竹帘贸然掀开,竟是这样一番景象——灯火明照处,大理寺卿祝珣正叉腿盘坐于马车正中,面上微汗涔涔,露出的一半胸膛处衣衫凌乱不整,胸口起伏不平,喘息粗急。
再细瞧,他唇上红润,唇畔一片棠色晕染,更要命的是,此刻正有一女子倒在他半边肩头,衣衫倒是平整无缺却发髻凌乱,半张脸亦埋于他心口,虽瞧看不大清容貌,仅从背影来瞧,也知是个美人。
“祝大人,怎么是您啊!”禁军头领万没想到是他,这场面委实震撼,惹得在场之人纷纷定目。
兀然横生的的冒犯使得素来端温的公子肃了脸,纵使暖光打在他的脸上,仍挡不住那一双沉眸中透出寒光。
禁军头领这才方觉失礼,忙伸手将竹帘放下,随后摆手示意挡围在此的一行禁军后退三尺。
“小人不知是祝大人在此,还请祝大人恕罪。”隔着一张浅薄的竹帘,头领颔首赔罪。
“今日的事莫要声张。”马车里的祝珣将怀中人的衣衫好生拢了一拢。夏日衣衫单薄,方才二人的一番撕打亦使得她前身衣襟凌乱,好在竹帘被挑开之际他手快,将人扣在怀中,自背瞧不出任何不妥。
“是。”头领应下。
虽祝珣本身官职算不得高,但他深受皇上器重不说,且还是当今祝相的三公子,即便如今相爷暂卧病沉榻,保不齐哪日又重归朝廷。
这样的人,他们如何得罪的起。
只听竹帘里面的人再次阴声吩咐道:“去宫门外,将我的随侍叫来,我要出宫。”
“是。”头领得令,边行着边遣散了周围禁军,不敢再此多停留半刻。
很快,良启同七杀便已行至马车前,眼下祝珣所乘的马车内有微光一盏,良启行至跟前便道:“公子怎么这么早就回府?”
“不回府,先回别苑。”
听着祝珣的声音有些怪异,良启眨巴两下眼去望一旁七杀,奈何他就似没事人一样,并未与他对视,反而一声不响的来到马车前,利落坐下。
良启绕到另一侧去赶车。
不多时,祝珣所乘的那辆素简的马车徐徐行出宫门,朝别苑的方向行去。
怀中的人安睡无觉,身量倒轻,路遇颠簸之处,祝珣下意识的以手掌护着她,生怕她磕了撞了。
借着车中光晕,他一垂眼便能瞧见怀中粉桃似的人,脸上还挂着残红,唇上颜色晕染唇角,额前发丝凌乱,素来跋扈伶俐的人,眼下软成一滩泥,倒是鲜见的楚楚可怜。
近几日祝珣脑子里不消停,时而能想起京城小辣椒的音容来这不假,可千想万想,却没想到她能去求上太子,竟敢去求太子。
太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当真落到他手中,只怕能将奚昕然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一想到这些,祝珣便觉着,他不愿看着奚昕然羊入虎口的原因无非是为着二人曾有婚约,加之这姑娘性子虽然泼辣无礼,但却不是可憎之人。
再细细回溯,他竟有些后悔,先前她与弟弟求上大理寺时,若他露面与她讲说几句,他是否今日便不能走上歧路。
今日误撞上他,虽算庆幸,但一想到今日又同时遇见了净妃一行,祝珣便觉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怕是难受他控。
且不说旁的,就说这净妃是何人,内庭宫妃中心直口快第一人,人称皇城第一炮筒,凡事到她嘴里,没有散不出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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