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苏家拿完行李回来, 推开门,一前一后走着,关上。
两人都克制着没有贴近,也没有说太多话。他们都知道, 但凡有一点肢体接触, 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 不过是按部就班地洗漱, 费闻昭给她把牛奶热好,自己在露台抽烟。城市的星星很少,偶尔那么明亮的一两颗。
费闻昭很幸运地,今晚看到了。
吹着风, 听身后有人走过来, 他很快捻灭。烟还有一长截,其实只抽了一两口。因为他在等人。
还没回头, 身体一怔, 又被棠鸢细白的胳膊从腰后环上来, 他对这主动, 毫无抵抗力。
听身后女孩声音清甜。
“费闻昭, 我有礼物给你。”
“哦?”
他转身,看棠鸢素净的小脸, 穿着他买的睡袍, 从背后变魔术一样把生日准备的对戒拿出来, 在他面前晃。
她的眼睛,像四年前初见时,一样澄澈, 一样只映满了他。
“你给我带上。”
棠鸢把她的那只玫瑰花型放在他手心,费闻昭看了看, 眼尾上扬,“我也有吗?”
“有的。”
于是她便牵他的手,将那荆棘环上他的指尖,滑下。那戒指箍在指间。
“该你了。”
夜风温柔。
费闻昭想把这戒指换成准备好的钻戒,瞧了瞧女孩满脸期待的样子,又无奈地依她,给她带上。
“有点迟了,迟到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好事多磨。”
是啊,好事多磨。
费闻昭眼底有无限的情愫,他只是将棠鸢在身前紧紧回抱,手放在她的脖颈慢慢抚慰,将那些情绪都克制在话语里,声音柔柔叫她的名字——
“棠鸢,恭喜你。”
“恭喜你实现自己的理想。”
“你要比我想象得更勇敢,更优秀,更有野心,也更有生命力。”
棠鸢静静听着,又眼泪汪汪地看他,她想,费闻昭好会说煽情的话啊,怎么每个字都说到她心上。
因为,她等了很久,一直在等费闻昭夸一夸她,此刻发现,他不仅仅在夸她,那是带着爱的称赞,包含了太多深情。
“你总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放在以前,我觉得你可爱,生动,直白,不拐弯,现在又爱你鲜活,倔强,自由。”
“费闻昭……”
“嗯。”
他垂眸瞧她落下的泪,抚了抚,听她傻傻地问。
“你现在说了这些话,婚礼上说什么?”
他轻嗤着笑,“倒也没有词穷到这种地步。”
棠鸢红着脸,心跳突突地,蹭蹭他的衣服,“你的表白,我接受了。”
“你明天写下来,每天背一遍给我听。”
他扶额,似乎很为难,“每天背的不一样行吗?”
“那更好了。”
她仰头,小小地问,“费闻昭,我是你的骄傲吗?”
她没有底气。成为一个人的骄傲,很难吧,脱离棠家后,一直到现在,才慢慢有了归属感,她知道人不能全身心投入,很容易血本无归,可是因为面前的人更真诚,她便不再犹豫。
“你是。”
他想起他父亲的话,想起黄漫对她的表扬,还有合作商的邀请,她还不知道,要慢慢讲给她听才行。
“宝宝,我为你骄傲。”
之后的事情,便是一触即发的情与欲。
棠鸢敛着眉不敢抬头,手一刻不停地去解费闻昭的睡衣扣子,直到费闻昭自己没了耐心。
他呼吸急促,胸腔颤抖得要命。
抵着她的额头,他时不时掠夺她的柔软,又时不时挑逗地问。
“想在露台?”
“不是……”
“那是什么?”
“你跟我,表白,唔……我没忍住……”
棠鸢呼吸凌乱,被人抱起,她以为要回卧室,没成想,一物降一物,费闻昭在衣帽间门口停下,她紧张地闭起眼睛,听那磨砂推拉门滑开。
她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场景。
因为她偷偷看过,也是此刻这样热烈,心跳加速的感觉。那海棠刺绣在他的袖口,在他的心上。
“睁眼。”
“不要。”
棠鸢索性在怀里捂着脸,耳尖滴血。
“怎么还害羞?”
“谁像你一样啊,我当时刺绣技术拙劣,你要学,也改良一下。”
“我喜欢的是你绣的,改良后的不算。”
“你可真是……”
她声音变小。不知道怎么形容别人对自己的这种行为,身为当事人,惊讶大过开心。
“痴情。”
她趴在他肩头,听费闻昭胸前抖动着笑。
“确实,我赞同。”
“你放我下来。”
“可以。”费闻昭接着说,“既然你看不见,那你闭着眼睛盲选一套吧。”
棠鸢:……(O_O)
玩不过玩不过。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买亮片包臀裙和兔女郎cos套装的!!现在想埋了!!
“你……你……”羞到无法开口,“选吧。”
“你把主动权交给我,我自然两个都要。”
“不——我反悔了我选吊带裙!”
“晚了。”
“我帮你穿?”
“你可真色。”
“这是默许了吗?”
“不是!!!你出去,我,我自己穿。”棠鸢粉颊变红,两眼一黑,这辈子没有这么难为情过。
那条亮片吊带裙的长度微微盖过大腿一半的位置,背后只有交叉的绑带,背部与侧面毫无遮挡,领口齐胸或更低,裙尾是不规则的鱼尾设计,在衣帽间射灯下万分耀眼。
棠鸢深呼吸。
坐在衣帽间台子上,满满心慌。她很早就知道了这里,是疯长的海棠盛宴和被情浇灌的沃土。
太过,太过隐晦的热烈。
目之所及,像回到了当年舞台,那是一切的开始。
赤脚走在地毯上,她轻轻拉开门,捏着裙角站在门口,小声呢喃,“没有化妆,估计穿不出效果。”
费闻昭闻声抬眼,眸子像是被照亮,他笑着走过来,走向他的礼物。
“棠小姐可真是……”他凑近,把女孩揽过来,凝上她水光流转的潋滟杏眸,“艳光四射。”
“啊,真的吗?”
“嗯,我也有礼物送给你。”费闻昭歪头打量她,“要看看吗?”
棠鸢低头动了动脚趾,示意自己没穿鞋子。
“抱你过去。”
床头放了两份崭新文件夹,两人坐在床边,棠鸢翘着腿晃来晃去。费闻昭将她的手握住,缓缓撑开,将文件放在棠鸢手上。
“这是我,欢迎你回来的礼物。”
棠鸢本还在疑惑,仔细一看,才发现第一份是写字楼购买合同书。她不明所以。
看到“乙方(买方):棠鸢”几个字,她才睁大眼睛缓过神来,一张小脸极具惊讶,诧异地看费闻昭又在笑。
“???”
“!!!”
“我?我的?”她支吾指着自己。
“嗯,有些人吧,一点都不懂得依赖男朋友,但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贴心。我是个生意人,你说的盘个店不划算,所以还不如买下来。”
费闻昭如是在身边叨叨,棠鸢盯着文件,喉咙发堵,忍不住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开心的事,别哭鼻子。”
他伸手把第二份文件叠上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棠鸢的世界从来没有这么撼天震地过。
怎么轻轻松松几张白纸,轻飘飘的拿在手里,她就变成了棠老板,坐拥一家康养温泉会所的那种。
“……”
“棠老板?”他故意这么叫她。
“费闻昭……”她愣愣地,眼睛突然不敢看他,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这个怎么也写我的名字啊?是不是弄错了?”
她听费闻昭语气轻轻,却比任何话都重重敲在她心上——
“因为——我是因为你才去投资的。”
说完,他懒懒朝后一躺。
“轰”的一声。
棠鸢大脑空白,想起他在办公室说“那不是因为钱投资的”,他父亲说“如果你说是为了你,为了你们的感情,他会去做的”。
“可是,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啊……”
“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吗?”
费闻昭盯着天花板,长长地深呼吸。
“棠鸢,以后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来解决。”
“嗯……”
她也直直向后躺到被子上,脚还在空里荡着。
费闻昭支起胳膊,撑着侧脸看她,看她闭上眼睛。两个人都没有比此刻更放松过。
“你没有其他想问的?”他问。
“有,”棠鸢忽闪眸子,“想问的太多了。”
“费伯伯怎么和你说的这件事?”
“有点长。”
“坐起来讲呗。”
棠鸢去庆川后的一周,他回庄园看团团,费之铭故意问他,你的小女朋友去哪儿了。
费闻昭回,被你吓跑了。
费之铭当时笑笑,我可没吓她,我给她机会了。你那小姑娘,很有骨气的。很像你棠叔叔当年。
费闻昭便问了问当年的事。
费之铭倒也坦白,“在美国听说你和棠以信女儿在一起,还以为你是逃避联姻故意气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父亲是金融大腕,对你很有帮助的,对方对你挺满意,算是我们高攀。后来这事黄了,你还把陈慕远搭进去,真是小瞧你了,儿子。”
费闻昭抓住重点,“所以,你以为我和她早就认识了?”
费之铭淡淡道,“不是吗,你们小时候还见过面呢。”
费闻昭心里一愣,才发现,自己早应该想到的。他从查到棠以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们的牵绊,要比舞台剧早得多。
聊了太久,费之铭最后对他说,闻昭,你和那姑娘不就想有一个稳定的未来吗,她去证明自己了,我也给你时间和机会,去让董事们信服你,不论你是为感情,为小姑娘,还是为你自己。你要去说服他们,或者,说服我。
他便做了。
棠鸢呆呆听着,抱着他问,“但你在我离开的时候,就敢写我的名字啊,你不怕我不回来吗?”
“怕,但是,”费闻昭有充足的耐心回答她的问题,他说,“棠鸢,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会这样做,这些也都会送给你。”
“为什么呢?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
甚至都不能用贵重来形容。那是与她无关的一个世界。
“因为没有你,这些没什么意义。”费闻昭坦诚,“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跟别人好了,作为分手礼物我也会送给你。”
棠鸢惊讶,取而代之的是,她对上位者权利层面上抽丝剥茧地理解。
她还想问,“那对你来说,这些钱不都打了水漂吗?”
额头落了湿湿的吻,她听费闻昭笑着说——
“我跟你,不计较这些。”
“我只计较你对我的感情。”
末了,他靠近她耳边吐气。
“宝宝,我能给你的,远比你想象得要多。”
到底是怎么燃烧起来的呢,棠鸢也记不清了,大概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点就燃,指尖碰指尖,都能做一次的那种一点就燃。
紧绷而悬浮的意识和感情,抓到了彼此,抓到了浮木。
而她只是被身旁的人,说的话做的事,惊讶和感动到失措,只能完全敞开自己去回应他。
那条裙子,也完成了它的使命。
被人咬着肩带一点点滑落,好似有充足的调.情耐心,滑到哪里,吻便落到哪里,湿黏流连,粗重汹涌的呼吸间,棠鸢能感受到他难自控的情.欲。
她便由着他,“今晚随你,怎样都行。”
“果然胆子很大。”
“我乐意。”
“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哄着。”
起初坐在床边,她被拉起来,费闻昭挑眉欣赏她的裙子,“我想看另一套。”
“做梦。”她嗔。
接着天旋地转被人扛起,衣帽间的门被“哗啦”推开,只留下一盏,澄亮,却因为这点光源而让人羞赧。
“我不好意思…”
棠鸢赤着脚在地毯上还没站稳,已经被抵在衣帽间的柜子上,下巴轻轻抬起,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撬开唇齿,完全不仅仅停留在唇上,侵夺她的呼吸,起伏和思维涣散时,那手指灵活地探入领地。
“很漂亮。”
“裙子,还是人?”
棠鸢紧紧闭着眼睛,浑身发软已经要站不稳,攀附他的肩膀,不堪想象自己是怎样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
“身体。”
“……”
“能不能…嗯…去床上…”
“不能。”
又是昨晚的酥麻,要到某一刹那的恐惧感,棠鸢完全虚浮起来,紧紧埋在他身前。全身的力量都用来倚靠,再也招架不住其他,眼神失焦,断断续续一遍遍叫他名字。
已经滑下一半的裙子,还有被腰间的手解开松垮带子后,摇摇欲坠,成为飘渺的遮羞布。
她也飘渺起来。
棠鸢扶着台子的时候在想,话真的不能说太满。
背部只有那些绑带,绑带散开后,数不清被吻混合着被咬了多少次,细细密密,撩拨难受。她看不到如梅似雪的图画,映在费闻昭眸子里,星眸点漆。
山谷清流,弥漫丛林,那里最幽深,也最诱人。
爬山的人总是会路过泥泞,到达顶峰。
骤然的白光在脑海里冲破,忽觉,山顶阳光可亲。
细汗靡靡,却一路值得。
棠鸢酸软着没了力气,懒懒被他抱回床上,陷在软枕,长长吁气。
费闻昭笑着看她潮红脸颊,在她耳边热意阵阵,“这就累了?”
“还有漫长一夜,棠小姐。”
“先……先休息会儿。”
她倒是说到做到。
那夜后面的时间,便是半醒半睡中,互相纠缠,颠鸾倒凤。
怎么都不够,怎么都不腻,唇与唇,他与她,难舍难分。
没有谁比谁更主动。
分不清的。
疯狂用肢体表达爱,费闻昭要比棠鸢实践得更好。大概他更难忍。
“要喝水吗?”
“喂我。”
“你数清了吗?”
“……”
最后那次,费闻昭还是紧紧抱着她说。
“欢迎回到我身边。”
第74章 求婚(上)
真正站在寸土寸金、溢满阳光的写字楼里时, 棠鸢的身心也跟着这楼层的高度漂浮起来。脚踏地板,又不是地板。
踏的是那几张薄纸,是费闻昭轻飘飘抛出的“礼物”二字。
纸和言语看似没有分量,却是砸向她的。
工作室雏形出显, 原木加一点中古元素, 大片留白和水墨书法, 苏苡问她这是什么混搭风格, 棠鸢笑着解释,最火的“禅意”风。
苏苡掀了掀百叶遮光帘,对面大厦的玻璃反来光芒,她眼底赞赏, “这位置真不错, 离你家费闻昭很近。”
“近点多好。”棠鸢嘻嘻笑,有空了就去接他下班, 还能一起回家, 何乐不为。
说着, 便拍了一张给费闻昭发过去。
糖:【快要收尾啦!/嘿哈】
F :【你呢】
棠鸢抱着手机笑, 随便拍了个剪刀手。
糖:【这儿】
F :【算了一会见】
苏苡瞧她一脸甜蜜便笑道, “不然,我明天试婚纱, 你也一起试了呗小汤圆。”
棠鸢从手机里抬头, 坐在单人沙发上, 抱着腿看窗外,眼睛幽忧,“我陪你就好啦。祁公子不去吗?”
“不让他去哈哈, 你不知道,他们家结婚的规矩可真复杂, 婚车都是规定好数量的,说是文件上有硬性要求,无语。”苏苡滔滔不绝,浏览着装潢。
棠鸢小小叹口气,抬眸疑惑又羡慕,“苏苏,你不恐婚吗?”
“当代女孩没有不恐婚恐育的吧,想好就行,结婚自由,离婚也是,两个人结婚是为了更好,如果不行,一个人也可以过好啊。这样想的话,和喜欢的人试一试婚姻,努力走下去,也未尝不可。”
苏苡看棠鸢轻蹙的眉,明白她的担忧,故意开解道,“你还不知道我吗,人生体验派,从设计转到销售,一点点提高自己的容错率,再说了,你和另一半的相处方式只有你清楚,以后能不能长久,会不会幸福,自己要斟酌好。”
她顿顿补充,“不过,我觉得你不用考虑了。”
棠鸢愣愣抬头,“为什么?”
“幸福的婚姻,需要一个恋爱脑男性和一个清醒独立的女性。”苏苡解释,挑眉道,“那不就是你和费闻昭吗?”
“……哈哈。”
“不过,反过来的话,就是特大灾难了。”她强调。
“苏苏,我好喜欢你。”
“少腻歪,跟费闻昭都学了点啥,你以前可是很少直接抒情的啊。”
“哈哈哈,确实学坏了。”棠鸢心想,还学了很多更坏的。
她回顾这些日子,从自己头铁一心要创业,到觉得去颂风是个很好的机会,再到自己又离开颂风,到此刻,她置身在自己的梦寐里。
透过玻璃,远处日月重光,毫无顾忌地洒进来,一切都完整而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