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总喜欢这么玩?”
他回得淡定。
“单纯的见色起意。”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差不多。”
棠鸢笑起。收拾洗漱完后,也不让他穿上衣,手在他有些时间没锻炼的腹肌上乱摸,咂巴小嘴,“你欺负我,我也不能吃亏,就这样抱着睡。”
“回去再好好练练。”
“好滑。”
“这里,这里,都是我的。”
“咦?不来了不来了。”
费闻昭低笑着捏她软软的脸。他想,自己算是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
以前他也以为自己谦谦君子,留学的时候大家轰趴玩嗨到断片他都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当时忘不了她,也只是忘不了,没想过这些。
她真正像条小鱼一样躺在自己身边,他忽觉自己俗得要死。
俗到这副样子不能再让别人看见。
赖都只能赖着她一个。
瘦窄白皙的肩上无数次他都想留下些印记,又只能轻轻的,细腰像软柳,他舍不得太过分。
一切停下来后,他生出一种奇怪的负罪感和羞涩难堪,总想做什么尽力弥补她。他想起那套房子,他们的家。
“棠鸢。”
“嗯?”
她迷迷糊糊在肩头回应,短短的声音像小雀。
“你的三条小鱼死了一条。”
他以为她会立马怪他,却只是语气乏累。
“没关系,那种小金鱼很难养活的,鱼缸太小,也没氧气。我也只是随手买的,家里除了鲜花,没有活物,不好。”
“我给它们制氧了,还给它们晒太阳。”
“你还顾得上管它们啊,你那么忙。”棠鸢闭着眼睛接话。
“你那段时间又不理我,留在家里人却不在,不就是让我帮你养吗?”
他把鱼缸拿到了办公室,翻文件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看。三条小鱼偶尔游动,偶尔静止。
不管怎样,都让整个鱼缸变得生动。
他想,到底是水因为鱼而活起来,还是鱼因为水活起来呢?
鱼离不开水。
没有了鱼,水也是一缸死水。
他时而像鱼,需要水,时而又像水,渴求鱼。
“看你委屈的,猜对了,就是让你多想着我,”棠鸢笑笑,抖抖睫毛,“不过你都照顾得它们这么好了,怎么就死了一条呢?”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控制不了。”
他除了在自己的生意里,还能悉数脑子清醒地掌控全局,其余的事情,都在失控。
就连他自己都没了理智。
棠鸢凑近,她被折腾得发困,脑袋下沉还在含糊着安慰他。
“费闻昭,每个人都只能管好自己。”
“能管好自己就很不容易了,别多想好不好?”
骆凡一没问他们昨晚去了哪。棠鸢耳尖通红,都轮不到他问。
临走的时候,祖母带他们去烧香,嘴里念念有词。最后给她求了一张护身符,把前段时间一直在钩的镂空小衫送给棠鸢,还有一个装满朱砂的钥匙平安扣。
“祖母,我可以把这个送给他吗?”她指了指费闻昭。
“猜到你要送给他,我就没给他准备。”祖母笑起,棠鸢眼睛盈着水雾看费闻昭。
“囡囡,良缘难遇,佳偶天成,彼此要互相珍惜啊。”
祖母些许弯着背,握住棠鸢的手,粗粝温暖,包含了太多白发人对黑发人的告诫。
有光透过木窗,青砖上打出格子倒影。
他们带走了很多,那两本书,骆凡一的拥抱,祖母的祝福。
去机场的路上,棠鸢先是穿着那件礼物小衫大哭了一场,支支吾吾给费闻昭讲她的外婆,讲完了又开始唱歌,从《春泥》唱到《呼吸决定》,唱完开始背诗,她就记得一首博尔赫斯的诗,还有一首张枣的,开着车窗吹风,叽叽喳喳疯狂发泄情绪。像极了刚放完寒暑假要上学的小学生,眼泪都是眷恋。
留费闻昭笑了一路。
文城的夏来得突然。不像南城的湿润,太阳干裂,却有温差,公司好些人热感冒,棠鸢时不时给自己喂几颗下火药。
麻痹自己的火气。
她要忙知棠的新品,还要去齐烟教授那里把复赛作品赶出来。这几天袁清安做了小手术,她回来后每天下班都先去看她,陪她聊天。
和费闻昭变成偶尔相交的平行线。
公司都在传,不知道费总要和省里举办的汉服展动了谁的蛋糕,汉服展变成了国风展,容纳的东西更多,颂风的策划最后变成了蛋糕的一块,四分五裂。
还有人说能办成这样都是上面妥协,给了费闻昭面子。
棠鸢想问,又不敢。
偶尔听他严肃地打电话,从账目到人物关系,都是她听不懂的东西。那段时间他心情不好,棠鸢就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
但她发现,以前费闻昭在身边,她都能专注眼前的工作。从南城回来后,她就时不时想问他在干嘛,也不去想会不会打扰他。
【在干嘛】
【审资料】
【干嘛呢?】
【见领导】
【在抽烟】
【不许抽烟!/咒骂】
【这是骂我呢?】
棠鸢还在选表情包。
【抽烟是想你的时间。】
棠鸢在工位上突然就红了脸。
她小手很快。
【那就是,其余时间没空想我呗。】
【不是,是抽烟放空的时候不用考虑其他,只想你。】
棠鸢:一秒倒地。
她笑着把他的备注改成:昭昭。
后面还加了个小爱心。
那天下了雷阵雨,树新叶绿,棠鸢给他发消息:【下雨啦!好开心!】
隔了好久,快要下班,费闻昭打过来电话。
“下班到公司门口等我。”
“可我还要去医院陪你妈妈。”
“吃完饭一起去看她。”
公司的人都走了,留了江潮和她。
“江总不下班吗?”棠鸢见他没有要走的样子,她也坐不住,只能起身。
江潮淡淡回,“哦我等人,你没带伞?”
“江总我也是等人。”
一时无话。江潮是个板正的上司,西装革履一身正气。棠鸢平时和林清彤接触的更多,江潮在旁边打电话,她就在公司门口低头踱步。
雨打湿了鞋面。
没想到费闻昭会下车来接她。
他撑开一把黑伞,同雾灰色的衬衫格外协调,远山淡影一般,身形清朗,身后的电动门缓缓关上,棠鸢透过雨帘一眼就看到他在整理袖子。
她老板江潮还站在旁边,棠鸢下意识立马转身,不看身后的人,打算找什么借口溜之大吉。
却听江潮适时开口——
“小棠?”
“咱俩等的好像是同一个人。”
棠鸢仰头看水泥板的无语功夫,脸颊灼热,心突突突跳。费闻昭已经走了过来。
“来啦费总。”
“上车吧。”
江潮带了笑问,“你这到底是来接我,还是来接她?”
费闻昭笑着看棠鸢的背影,收了伞朝前两步,揉揉女孩的发顶,把她肩膀转过来,歪着头看她的眼睛,“我可能没法回答你的问题,有人正害羞呢。”
“哎呀我不是!”
太突然了。
说好的吃饭,谁能知道是跟自己的上司一起。
哦,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
江潮挑眉,“那我先上车了。”
棠鸢看江潮走远,仰头看费闻昭朝她笑,她皱着眉头,“你又欺负我!”
“哪有。”
“怎么没有,你都不告诉我!我刚刚紧张得心都在嗓子眼,还要和江经理一起吃饭,我这顿饭是完蛋了。”
她虽然嘴上怪他没有提前打招呼。
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心里咕嘟嘟冒着粉色泡泡。
他在公开他们的关系。
“有事跟他聊。”
“那你就跟他聊事情啊!叫我干嘛,我还要陪你们,还不如多陪陪你妈妈。”
费闻昭想拉她的手,棠鸢想着江潮肯定透过车窗什么都看到了。
她果断拒绝。
要在上司面前保持清醒的头脑。
却听费闻昭声音好听,混着淅沥的雨,在心尖尖溅起水花。
“主要是,你下午和我说喜欢下雨天,我当时就想见你。”
第61章 分享欲
一顿饭吃得简单, 费闻昭紧着棠鸢爱吃的东西点,她才放松了些,静静听他和江潮聊天。江潮直接了当地问起汉服展的情况。
“看你心情不错,又有新进展了吗?我听说连账目都做假了。”
“嗯, 尽量争取回来了, 没有传闻的那么面目全非。”费闻昭应得淡, “预算报了四百万, 颂风还要负责一些费用,签字时白纸黑字七百万,而我们的开支没变。还敢提其他要求,说要把当地的文艺表演穿插进去。”
“鱼肥万人馋。”江潮夹了一块清蒸桂鱼肉, 在眼前瞧, “不过你是怎么争取回来自主权的?”
棠鸢也竖起耳朵。
听他浅笑,还没忘给棠鸢剥虾, 袖口挽着, 蔓生的青筋伸到她面前, 盘子里多了不少鲜嫩虾肉。
“多吃点。”
江潮抿着嘴看他俩, 目光递过来, 棠鸢立时埋下头。费闻昭把一次性手套取下,才慢慢回应。
“官大一级压死人。找了朋友帮忙。”
费闻昭找了祁公子, 他不得不说, 祁牧的情商游刃有余, 先是引荐活动,又了解情况,请了他家老爷子出面, 才抓住证据透露了点,在没执行前及时止损给了各方颜面。
“懂了。”江潮晃晃头, 随即看向棠鸢,笑着调侃,“小棠,你听到他的话没?他是不是在提醒我什么啊?”
棠鸢看看自己的两位上司。嘴里的菜还没嚼完,腮帮子鼓鼓的,险些咳出来。
好一个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两位她是谁也得罪不起。一定要得罪,她还是选费闻昭。
江潮问得很轻松,棠鸢却因为他是领导,又觉得带了压迫感,还不能放松到和他没大没小,她指指自己,示意吃完再回话。
费闻昭摸摸她后背,“慢点吃,别理他。”
“哈哈,你这么护短啊,我又没说过分的问题,是不是小棠?”
“没有江总,他是提醒我,让我别惹他生气。”她回的蛮可爱,眉毛小挑鼻尖轻皱,“你看他这个人,就是很有心机的。”
两人都笑起。
费闻昭还在那接话,“放心,跟你生不起气来。”
棠鸢被这句话惹得耳根红,在两个男人的目光灼灼下,面露羞赧,借口去了洗手间。
江潮才问,“找我就是吃饭?”
“不然?”
“我可不信,我可是昨天才给你交了一堆资料啊,看了赶紧签字。”
“今天心情好,不想加班。”费闻昭打开手机页面,上面是季时念的设计品牌网店,他推到江潮面前,“我记得,你是不是认识这位设计师?”
江潮拿起,“时念啊,认识,那时候集训还请了她,最后没选人家。”
“怎么了?”
费闻昭偏偏头,朝棠鸢去的方向看,看她还没回来便继续说,“听说她是自己成立的女装品牌,下次带我见见。”
“想合作?”
“算是找她帮忙。”
“这点事你打个电话就好了,还用得着请我吃饭?”
费闻昭看棠鸢甩着从远处小手走过来,笑起,“这不是还在试探某人态度的阶段。”
江潮笑,“被拿捏了?”
费闻昭回,“乐在其中。”
听费闻昭在吃饭提到周末团建,棠鸢也不看江潮,推推费闻昭,“唉,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懂打工人的心思。”
江潮和费闻昭:?
“周末团建,和加班有什么区别?”棠鸢反问。
“那要什么时候?”费闻昭接着问。
棠鸢大着胆子举手,一双杏眸睁得溜圆,盯着费闻昭请求肯定,“周五!周五早上可以去玩,中午和下午野炊,晚上就…晚上是下班时间,大家想干嘛干嘛,就不属于你们管啦!”
她可太懂了。
颂风的所有员工都应该提着蛋糕来感谢她。烤串也应该先紧着她吃第一串。
他们这两位总也要感谢她,尤其是费闻昭,这个消息放出去,显得他俩非常有人情味。
“江潮,你感觉怎么样?”
“看你,反正你出钱。”
棠鸢又赶紧去拉扯费闻昭的胳膊,贴得近,一副讨好的模样。费闻昭笑起。
“知道啦,听棠小姐的。”
饭后还在下雨,费闻昭提前让小章又开了一辆轿车过来,小章去送江潮,费闻昭自己开车。
棠鸢发现,他明明有司机,却总是自己开车载她。
从最初陪她解决棠家的事,他都一直亲力亲为。
“你很喜欢开车吗?”
“不怎么喜欢。”
“那你还支开小章。”
“今天不用加班,陪陪你。”
她的左手被握着,温暖漾在心里,想到早上她新买的四件套快递到了,还没来得及去取,棠鸢眼睛溢着笑。倾着身子去屏幕上选歌。
“费闻昭,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直换车子开啊。”
“嗯?”
他捏捏她的手心。
“本网抑云九级兼尊贵的黑胶SVIP用户,想给你登陆在车子上,这样以后我想听的歌直接就可以点,你喜欢的歌我也能听到,同步我们的歌单嘻嘻。”
“好,你自己设置。”
“你为什么不夸我浪漫?”棠鸢故意问。
“我平时不太听这些,不能更新你的歌单。”
“好吧。”
费闻昭听出她语气失落。
“不过你喜欢的歌我会好好听的。”
棠鸢立马又来了精神,眼睛亮亮地看他侧脸,沾了雨珠的黑色玻璃,将外面的霓虹折成光圈。车子行在夏天里,夏天连雨都热情。
“费闻昭,我有好消息,我和齐教授的作品入围决赛了,一定会得奖的,虽然和我无关,不过我也好开心。今天开组会耿晨晓也没怼我,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二十八星宿吗,我把新品想法给林总监讲了,她夸我创新点很棒。”
棠鸢一股脑把一天的开心事都分享完,长长呼一口气,看窗外。
“真好。”
费闻昭说。
日子好像在变好,她也在变好。最近在医院同袁清安聊天,其实她是有小心思,问了问费闻昭小时候的事,若有若无提了提他父亲费之铭。
袁清安也不挑明,她似乎知道她那点纠葛和身世,一直给她打强心剂,说费之铭嘴硬心软,别怕他。
棠鸢没接触过,不敢妄自下刻板印象,会影响她之后的表现。
她有点懂了费闻昭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些,如果永远不知道,她就不会有心理压力。当代男女自由恋爱,爱情脆得像风干的宣纸,还没有沾染笔墨,自己先破了。
她不能肯定自己的喜欢有多坚固。起码,有争取一下的心思,哪怕是为了每天早上的抱抱,或者像刚刚一样的分享欲。
分享欲难得。
不是对每个人都能表露无遗。
这说明她在感情里,也是敞开心的。
是喜欢,迎万难。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困难,不被认可?还是不允许结婚?还是要还债??
思绪杂杂。
只是,她被人紧紧握着手,就觉得心里有溢出来的满足感。
棠鸢看着车里昏暗下覆盖她的那双手,她想,费闻昭真坏啊,表面上是他瞒着秘密做错了事,实际是步步为营诱她深陷。
到时候,留她独自为爱扑火?扛下所有?
他到时就在一边:完了吧你小子,爱上我了逃不掉了吧。
换个女生,早就跑路了。
棠鸢想着,突然就来了小脾气。
“不拉了!”
她把手挣扎着抽出来。
费闻昭:?
“好几天都没拉手了。”
“不跟渣男拉手!”
费闻昭把车停好,皱起眉头,“谁说渣男呢?”
“你!这里就两个人,我是女的,还能是谁。”
他笑着开车门要给她撑伞,棠鸢捂着头小跑到医院大厅,回头时没料到费闻昭已经大步迈上来。
他揽过她肩,手环过颈后搭在肩上,捏捏侧边脸颊,俯身去观察她的小表情。
“抽烟也要被棠小姐教育,拉手还要被骂渣男。我的家庭地位也太低了。”
“不满意?”
“费某心甘情愿。”
棠鸢嘻嘻笑着,在病房门口接到电话,示意费闻昭先进病房,她转身去楼梯间接起。楼道静匿冰凉。
“齐教授,今天有点晚不能去您那里了。”
“棠棠,好消息,跟你有关。”哪怕是惊喜的事,齐烟都说得温柔。
“哇教授您说。”
齐烟顿了顿,接着声音快意,“算是个好消息吧,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澳门服设博导,专攻民族服饰专业,他手下得意门生是知名设计师,你应该知道的,黄漫。”
“我知道的,您说。”
黄漫还在大学就获得了美国AOF青年设计师大赛的金奖,一战成名,赚到了第一桶金,获得了每年去各个名师工作室游学的机会,之后更是顺风顺水地参加国际大赛,在国内设计圈都坐稳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