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回去还要忙,以后常来看祖母,常联系。”
“闻昭,看你变好,我真的很开心。”
“谢了。”
费闻昭看看月亮,南城和文城的月亮明明一样,却又不一样,他在这里要更幸福一点,月亮都更明亮一点。
“希望会越来越好吧。”
“她还在里面睡觉,我去看看。”
棠鸢听到他起身,赶紧朝屋子里跑,回到床上闭上眼睛。
外面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
门吱呀被推开。
费闻昭注意到门开了小缝。
“什么时候醒了?”
“……刚,刚醒。”
“带你去兜风,去不去?”
“好呀!”
他便什么都没问,带她去了环山公路,在山上看南城的夜景。
棠鸢穿了帽衫。小小一只,戴着帽子,头发散在两边,更衬得白净。
南城葱郁,处处有花开,山上凉意渐深,也挡不住她在观景平台恣意地奔跑。
“慢点。”
“好漂亮啊,我们应该早点来的!”
人生总有一些时刻,因为面前的风景太美丽,想要刻在心上。
她拿出手机拍他,没成功,就录了视频。
视频里。
费闻昭的衬衫又在扑簌簌地响。
他朝她走过来。
“刚刚看你睡着了,就在外面聊天,老骆还舍不得我们走呢。”
“我也舍不得啊。你快出摄像头了,配合一点。”
棠鸢伸长手叫他往镜头里移一移。
被对方一把拽到怀里。
她的手机一时间贴在白衬衫上,录制没有暂停。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棠鸢仰头看他,帽衫挡着她的眼睛,她便抬手要去向后扯。
下一秒,脸颊两侧的帽沿被拉住。
他就那样吻下来。
扯着帽衫的手,移到帽子里,躲开头发,又扣住她的脖子。
只是动作很轻柔,就像她之前说的,费闻昭是环绕她的清风。
他此刻,一点点去辗转她的唇,也不索求更深。反而让棠鸢慌了神。她又想起他的话。
他的爱太重了。
她不知道怎么更好地回应。
许久,风停下来,只有她的心跳声一次比一次更强烈。视频的录制时间一秒一秒增加。
听到费闻昭笑着继续说。
“他问我的问题,我也想问问你。”
“嗯?”
棠鸢平稳呼吸抬头看过去。
“他问我——”
“什么时候结婚。”
到底是二十四岁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 棠鸢听到“结婚”二字时,脑袋发懵。
她毕业没有选择去公司上班,自己创业,没有背景和支持, 在自己专业里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 她想试一试, 也想去体验一下江湖, 起码闯荡过,成败得失,那都是后话。
所以她自己去开工作室,棠家不支持没关系, 从零开始也无妨。
她要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创造自己的价值。
生活才有奔头。
在她的世界里, 人活着要有成就,成就代表价值。一个人有了价值, 才会换到想要的一切。
可是, 你不去做, 怎么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就像小时候, 她要努力学习拿到好的名次, 才能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尽管文妈依旧不爱她,但起码, 她得到了奖状, 奖状也是一种认可。还有她设计的衣服被顾客愿意穿在身上, 那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
她需要这种时刻。
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的签名是,“儿女情长什么的, 真的很影响我走江湖”。
她此刻就是这个想法。
费闻昭说结婚,她就觉得, 他是要禁锢她的后半辈子。
她说她想当自由的风筝,而他的结婚,就是要把她变成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
让她想飞也飞不起来。
或者,刚被放飞,又收回了手中的线,单单落回地面。
结婚是什么?她看看身边的年轻男女,再看看老一辈的父母爱情,多么明显,不过是女性的裹脚布。
结婚,生子,抚养,衰老。
太过明确的失败。
满满当当的失败。
那她的事业,她的理想,要什么时候去实现?难道要在这一个个窒息的词当中,见缝插针,如获至宝地去完成?
为什么不能直接选择先拥有事业,再拥有婚姻呢?
或者,也不一定必须拥有婚姻,婚姻能让她有成就感吗?
费闻昭一句简单的话,在棠鸢波澜起伏的心底埋了一颗炸弹。
她发现,她喜欢一个人,也只是喜欢。
再进一步,就要好好想想,审时度势的那种喜欢。
棠鸢知道,这种太过清醒理智的甚至都难称爱情。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一个人,会改变自己生活轨迹的人,后半辈子要共度的人。何况,她暂时还不想改变自己的想法。
工作室刚起步又来了颂风,如果颂风不是最好的归宿,她还会再去撞一次南墙。
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不甘心。她还想再试一次。
不争馒头争口气。
可是,被费闻昭抱着这样问,她就慌了神。
他和她完全不一样,他爱一个人,全然不会顾忌其他。
就像他不由分说地就愿意给她房子车子,那是他爱人的方式,是世人都需要的东西。
可是棠鸢不一样,她太过独立的岁月里,能和她作伴的远不是物质,是精神。或者说,是一个小女孩的天真固执。
她和费闻昭现在的状态——
就像是,她要自己努力考到一百分,证明自己有考一百分的实力。而有人递给她一份满分卷子,说,宝宝,亲我一口,你就是满分。
好像也是因为爱她,但不是她想要的被爱方式。
如果爱她,就应该成全她的想法,而不是用什么结婚控制她。
那晚的观景台,没有其他人,棠鸢被对方的一句情话堵着喉咙,隐隐开始赌气。
只是贴着费闻昭的胸膛,她的那些气话,你和我三观不合的狠话,又柔了下来。
“费闻昭,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棠鸢摘下帽衫,仰头看他,四目相对,眼里氤氲闪烁,心里的话要涌出来,她抱得要比对面的人还要紧。
他的眉眼太容易让人细细去品读。
索性不看了,她就只贴着他薄薄的衬衣自言自语。
费闻昭觉得外面冷,拍了两张照片,带她回车里后座,她就一小只侧坐在他腿上,靠着他起伏的胸膛。
听着对方的心跳说话。
“费闻昭,我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去爱你,我什么都没有,在公司我甚至也不是最好的那个设计师,名不见经传。我以为自己是因为你的身份才会这样想,后来发现不是。”
“坦白了讲,我想成功,想有名气,想在耿晨晓怼我的时候,能争口气。我想让自己在自己的行业里有说服力。”
她发现,设计师的名气和一个普通人有没有编制一样重要。
“这些甚至无关你,就算没有你,我的目标也是这些。这个念头,在早到我毕业的时候,就有了。或者说,这是设计师的宿命。”
“很抱歉之前让你担心我,精神绑架你。”
“你问我结婚,说实话我有点害怕,一方面,费伯伯还没同意我们,回去文城又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一方面……”
“我刚毕业,真的不想一头扎进婚姻里。”她想说婚姻这趟浑水里,又觉得不妥。
最后她抬起眸子,被风吹红的小脸,在车里密闭昏暗和贴着男人的温度下,又染上了红晕。
车里没有其他声音,只有两个人的心跳。
语气像在问,又不是。
她说——
“费闻昭,你等等我好不好。”
话语刚落,她前一秒还在怀疑自己的感情,这一秒,她又主动去探求肯定。像是自己对感情的犹疑变成了不忠。
于是她仰头索吻。
没有回应。
许久,她都以为会被否定。才听费闻昭紧了紧抱她的手后,问得淡。
“如果我说好,那要等多久?”
“一两年?如果教授会给我提供机会,我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你想要什么机会。”
“比赛?”
她回得语气都弱了些,心里焦急,不知道自己怎么更好地阐述。毕竟比赛名次这种事情,太不可控,放在感情里,更像是没有尽头和答案的钓着他。
一时间,二十岁的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去平衡这件事。
二十五岁,永远是年轻人的分水岭。她站在这边,满脑子梦想价值,费闻昭站在那边,只想和爱人共度余生。
可是余生谁又说得准,哪怕他说得准,她明显还是初生牛犊的心性。
还不如共度良宵。
这沉默又游离在两人之间,棠鸢没了底气,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自私了。
心里的傲气和执拗不允许她低头。没什么错,只不过是单纯地年龄不合。
她刚想起身在旁边坐好。
费闻昭的声音适时响起,看女孩的睫毛轻扇,喉结上下滚动。
“我尊重你。”
棠鸢被他的一句话惹得开始自责。知道彼此对未来的规划完全不一样,就像两个人之间有了沟壑,要慢慢填补。
可是费闻昭爱她,降低姿态跨了过来。
她又被按回身前,年轻的身体像最近几晚一样炙热,甚至更烫,衬衫下的脉络分明,还有每次她都想问的,要不要帮你。都属于她。
棠鸢无由咽了咽口水。
他的声音像洒落地板的珠子,敲在她的心上,次次心惊。
“棠鸢,我以前以为,颂风是你最好的选择,想方设法让你来,可能你还没发现。”
他像教小孩一样,给她讲道理。
“诺贝尔经济学得主科斯的理论你听过吗?”
她温吞摇头。
“简单来说吧,我们个人直接与市场交易的话,成本太高,而颂风是一个平台,把不同能力的人聚集起来,合作一件事,就可以用低成本的方式,短时间内获得让自己的能力变现。”
“工资嘛,我懂。”
“嗯,但是如果你与市场交易的成本,低于颂风,比如你自己拥有稳定的客源,客户直接对接你与你交易,而不是通过颂风,你就不需要再依赖这个平台。”
“所以你同意我辞职?”
棠鸢傻傻问出来。
“还想着辞职呢?借颂风去大胆发挥,获得粉丝,让消费者有印象,可能要比你说的比赛靠谱得多。但要你自己努力。”
“费闻昭,我像是在薅你的羊毛,哈哈。”
果然是一只绵羊,她想。
连市场资源都愿意给她。
“回去把你之前设计的作品,挑一些满意的交到宣传部门。”
“啊?可以吗?汉服展用吗?”
她眨巴着眼睛。
“有什么不可以。汉服展不是我办的吗?”
“对哦,那这样会不会太明显,别人说我走后门不公平啊,尤其是耿晨晓那个家伙!”
“勉为其难,他的也一并展出。”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一碗水端平。”
棠鸢笑着在怀抱里扭身子。
被温暖包围到又起了坏心思。
她在真皮座椅上跪起,腰贴向他的腹,就那样在腿上跨坐下。
看他靠得慵懒,眼里都是笑意。
好多次,她真想溺死在这份爱里。
“费闻昭,我不想等回家了,我现在就想……”
“想干什么?”
他后来,好像很容易就能有笑容。
棠鸢去捧他的脸,原来,清风明月都可以同时属于她。心里开始有升腾的欲。
“你再这么坐一会儿,别想干什么了。”
“嘻嘻。”她起身,腰腹距离他十厘米。
“那你为什么最近都这么禁欲?”
“在别人家,不太好。”
“那……也可以在这里。”
“现在?”
费闻昭眼尾眺得诱人,他有深邃的眼睛,从上往下看时,只看到透亮的,映着她的瞳孔,水波流转。或许,他眼里的欲和她此刻一样。
“就现在。”
棠鸢俯身,嘴唇落到他的眼睛,又粘到鼻尖,最后被狠戾地堵住。
他的手在她背后托着,索性也不隔着帽衫,碰到她的内衣带子。
私密空间里交织着没有尽头的缠绵,氧气本来就不够,棠鸢被吻得短咳了两下,才被放开。大口呼吸着趴会他身前。
什么爱不爱的,她不去想了。
她知道,身体是诚实的。
但她太单纯了,身前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想要一个生涩的吻。被耳边浓重的呼吸和游移在颈边、锁骨的唇,惹得心痒难耐。
“酒店?”
“我去买。”
口齿缠着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感冒真的好了?”
“真的啦!”
“费闻昭,西厢记还没讲完。”
“那就慢慢讲。”
他的小女孩,在他心里是满分,半分成熟半分幼稚,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慢慢等,慢慢来。慢慢把那个难得的大团圆爱情故事,讲完,讲到终点。
酒店的门冰凉,棠鸢的帽衫抵挡不住那份凉意,她只好探着身子寻求温度。
倏然被手捞回身前,又抵着墙壁,仰头时间太久乱了呼吸,眼角都晕染了绯红,还没忘把手滑进对面人的衬衫里。
“宝宝,我以为只有我忍了太久。”
“嗯…”
她没好意思启齿。
成天躺在他身边,能摸的都摸了一遍,她又不是泥捏的假人。
人人都爱年轻的身体。
她被抱起来的时候还在揽着费闻昭的脖子,在他耳边调侃,“我听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岁,某方面能力就开始下降了……”
还在咯咯笑时,整个人陷在床垫上。
太过熟悉的味道压过来。
以前觉得,这味道清冽好闻,此刻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带有爱和欲的好闻。
是她贪婪。
想要自由,还想要被爱。
黑暗里,她的衣物被一点点咬着褪去,一点点放大自己身体的生理反应,化为难于启齿的渴望。
所以,什么沟壑难填,关山难越。
有爱你的人,踏过风月。
她在意识涣散里,听费闻昭好听的声息,带着笑——
“供你检阅。”
第60章 水墨发带
有什么东西浅浅贴在背部, 棠鸢才想起今天用水墨发带挽的发,木簪被费闻昭抽出来,发带还留在身下。
离开他的脖子,她伸小手去摸。
没料被抢先一步。
“帮你解。”
简单挽的, 和头发缠在一起。
她被背后有力的手托起来, 乖乖坐好, 侧过头。刚刚的激烈角逐扰得她心突突地跳, 现在有了喘息的机会,她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胸前小小起伏着。
“好复杂。”
费闻昭将那丝滑柔软的布条用指尖拎起,借着微弱月光, 女孩的蝴蝶骨在轻薄吊带下隐晦可见, 白而净,像冬夜雪后的小山, 长发挡了一些, 不过是遮云盖雾地引人遐想。
他瞧着, 就出了神。
以前没留意过。
“哪里复杂, 我来吧。”
棠鸢发觉身后人没了动作, 手又翻到颈后去摸。下一秒被对方按在身侧,像是她的手打扰了他什么, 还用了力气。
她有点小生气嘟囔, “疼, 不然别解了就这样。”
铺散开的发又回到腰间,棠鸢愣了一秒,才转过头, “给我吧。”
“别看我。”
单纯的黑暗降下来前,她只听到这一句, 甚至不是男人从喉咙发出来的声息。柔软冰凉的丝绸布条覆盖到眼睛和周围皮肤,被人在头后轻轻绕了一下。
她真的,看不到他了。
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得到自己狂跳的心,感官在深渊里无限放大,连他呼吸的频率和轻重缓急,她都分辨得清。
他在失控。
“你……”
多余的话被吞没。
整个人被吞没。
棠鸢觉得自己此刻一定从头到脚都烧红了,被人禁锢着手腕动弹不得,还要去迎合他辗转狠重的亲吻,背后的手一次次抬着她上身,被抱着贴得更紧。
“别……”
她闷哼,手挣扎着要去取发带。
“别看我,宝宝,真的。”
她被扑洒的气息蛊惑,身体的紧张松懈下来,陷在软枕里,被一声声“宝宝”叫得化成一滩水。明明是她使坏,那天故意教他的,可当下被这么用,真没了半点抵抗的心思。任由他非为。
她还发现,费闻昭心情好了,最喜欢这么叫她。
放松下来后,发现对方也没了刚刚的暴戾,温柔了许多,只是顺着她来,像先前的亲密一样,先是难捱,再是解脱。
最后变成她带着哭腔求他。
他便支着身子笑,棠鸢看不到,咬着下唇更是羞赧,想打他,又被他成全。
细汗靡靡,气氛蒸腾,两个人都过于黏糊。
棠鸢没了力气,等着他帮她取下发带,轻轻滑过皮肤,她睁开眼睛适应环境,带着笑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