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苡的意难平,终将和解,索性是用爱人的方式。
“你都不问我过程嘛。”苏苡给棠鸢塞了一片薯片。
“你好意思讲的话,哈哈。”苏苡想到刚刚的半路刹车,手机铃声响起,是祁牧。
她害羞一笑接起来,“干嘛?”
那边传来祁牧的黏腻:“想你宝贝,看看你~”
棠鸢凑过去。
“呀,这不是棠学妹嘛。”
“祁学长好!恭喜抱得美人归。”
“哈哈,你和费闻昭也抓紧。”
棠鸢吐着舌头退出屏幕,双手交叉,示意苏苡打住。
苏苡挑眉,表示明白,她敲了敲屏幕,故意咳嗽两声——
“你问问费闻昭,怎么亲了人家就没下文了?”
颂风集团。
“费总,这周的新品上市,我们做了销量分析报告,又进行了一次市场调查和分析,您看下。”
陈慕远把文件递上,费闻昭带着半框眼镜翻着文件。
“联系一下林清彤,安排她入职设计部做设计总监。”
“收到。”
陈慕远回应后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
费闻昭看着文件上棠鸢设计的新品里有两件的预售和销量都排在前面,他不自觉地用指尖抚着,脸上浮起笑容。
陈慕远看到这幅样子,才坚定了下来的汇报:“费总,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您让我查的棠家的。”
费闻昭听闻抬头。
陈慕远明白费总对这棠家的关注,最近他也一直在留心调查。
“棠正军早些年一直在当司机,在不同的老板手下打工,但是自己有了抱回来小女儿之后就没有再工作了,还开了店,应该是老板给了他一部分钱。”
“我猜,这钱和他女儿棠鸢有关。”
“另外,周围人都说,当年棠正军很潇洒,挥金如土,欠下很多债,但是后来悄无声音地把窟窿补上了。”
陈慕远一直在观察费闻昭的表情,他表情淡漠,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
“查一下棠正军给哪些人当过司机。”
“收到。”
“对了,文敏和买家沟通的怎么样?”
“已经签了协议,转达了您的意思,明天会主动联系您。”
陈慕远完成汇报,刚要出门,费闻昭懒懒地声音不大不小,他却听得身体一颤,“陈助理认识发布会上那个人?”
祁牧打来电话时,已经是黄昏,费闻昭走出颂风的大门,春意正好,风起是和煦。
“费总哟,最近怎么不联系我喝酒?感情顺利了?”
祁牧在电话里笑起,费闻昭还听到有苏苡的声音,让他快问。
“不如祁公子。”
他上车,指尖夹着一张设计师邀请函,是新品的庆功宴。这张是他单独挑出来的,他用笔尖一起一顿,写下棠鸢的名字。像是完成了一幅作品。
“你自然不如我,哪有亲了人家女孩就没有下文的?费闻昭,看不出来你撩了就跑啊——”
费闻昭指尖顿住,眼睛凝着“棠鸢”二字。
“我家小孩的意思?”
“废话,你亲的又不是我。”
苏苡在电话里远远地说他渣男。
费闻昭轻笑,他不是没有下文,他是在等,他要等新品的成绩出来,才有再次靠近的底气。
这些天,他心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她。
到了这一步,他反而有些怕,不知道棠鸢会怎么回答。
苏苡告诉他,小孩又跑出去找房子了,又是工作室,又是租房,忙得焦头烂额。他抿着嘴没说话。
房子他有的是。一定要分开住的话,也不是没办法。
只要她不拒绝就好。
“在哪里?”
费闻昭打来电话,棠鸢顿了一秒接起。
“一起吃晚饭吧。”
“好,可能要稍等我一下。”
“在工作室吗?”
“没有,我约了人谈事。”
费闻昭没有再问。
棠鸢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馆等何宁,上次微信他没回,棠鸢很生气,但没办法,又硬着头皮给他打过去,一顿忙音后他好不容易才接了电话。
何宁语气淡淡:“什么事?”
棠鸢瞬间没了找他帮忙的心思。
但无奈又想争取一下,便说自己在门口的咖啡店。
“你最近有见到文敏他们吗?”
何宁垂着头,削瘦的脸颊显得镜框更大了,瘦弱的骨架装在卫衣里,真个人十分萧条。
“偶尔半夜能听到开门声。”
“这次找你,是为了你下次逮个机会把传票交给她。”
“何宁,你能帮我吗?”
棠鸢自知已经足够放低身段,愿意用这样的口吻去请求。
“哦,知道了,我尽力吧。”
何宁的镜片闪着淡漠的光。
“棠鸢,能走,还是走远些。”
棠鸢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抬头看他,清透的杏眸略有些疑惑。
“你养母和你弟,是个无底洞,现在是离开他们的最好时机。”
何宁想着那些上门要债的叫嚣,没有告诉棠鸢。
“什么意思阿宁?”
何宁只是抿着咖啡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吧。走了。”
何宁扣上卫衣帽子,走出咖啡馆,没注意到远处有一辆CAYMAN,费闻昭在车里看到刚刚的一切。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看到全程棠鸢都滔滔不绝。
她怎么没对我说过这么多话。
这样的念头出现的时候,费闻昭看向咖啡馆的玻璃,棠鸢还捧着咖啡杯坐着,远远地看不到她的神情,但看到她清秀的侧脸,挽起的发和漂亮的脖颈弧度。
“在哪里呢?”
“啊哦,学长,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费闻昭握着手机,侧过头看棠鸢站起身,“在你对面。”
上车后,棠鸢试图打破气氛,他们最近几日没见面,只是在手机上保持着日常的问候和晚安。
“学长,怎么突然叫我吃饭呀?”
“想见你。”
费闻昭顿了顿,睨了一眼放在中控台的邀请函,打算先晾它一会儿。
“找何宁什么事?”他不加掩饰地问出来。
“我想让他帮我蹲一下文敏,万一碰到她们,你说是吧,他离得近最方便。”
“你不介意他?之前?”
费闻昭小心地问,握着方向盘的手泛白。
“介意,我还厌恶,但我没有办法啊。”
“学长,你生气了?”
“没有。”
费闻昭只是看前方。车流声很大,来来往往掩盖着他眼里的明暗。
所以,哪怕是找一个讨厌的人帮忙,都不愿意主动找他吗。
费闻昭看着那张邀请函,刚刚想赶快告诉棠鸢好消息的心思全无。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依赖他。
文敏的事,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能帮她拿回房子,让房产中介倒闭,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在狱中偿还。
可是她从不开口,甚至像遗忘了他这个人。
而他又忍不住帮她。
“明天,文敏会联系你。”他把车停在餐厅门口,点了根烟,滑下车窗,侧着头抽。
“啊?真的吗?”
棠鸢侧身看到费闻昭眯眼,他朝窗外吐烟圈,手搭在窗框弹烟灰。
“嗯。”
他喉间淡淡出声,没有去看棠鸢的惊讶和疑惑。
“棠鸢。”
他还是没忍住。
“遇到事情,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不是其他人。”
“更不要是其他男人。”
“好吗?”
你可以全身心依赖我。
棠鸢抿着嘴对上费闻昭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是在吃醋吗?
因为何宁?
怎么会拿自己和何宁对比啊,费闻昭可真傻。
可他的直白又戳到她心间。
好像有一个人对她笑着说:你尽管恣意,我为你兜底。
她看到费闻昭另一只手懒懒散散搭在杯架处,轻握着拳头,突然很想去牵。
费闻昭订的餐厅是苏式餐厅,是一家私房菜,坐落在一小片园林里。
白墙,翠竹林,廊亭,雕花木窗。花木扶疏,亭台楼榭之雅境,让棠鸢身心舒畅。她今天穿了斜襟旗袍,外面裹了一层大衣。走在幽径中,别有风味。
订的包间很隐蔽,用竹帘隔开,还隐约能听到吴侬软语的评弹。
她和费闻昭面对面坐下,费闻昭径自选了些菜色。
他似乎对她刚刚的点头并不满意,一路并肩走着,丝毫没有其他交流,也不曾看她。
棠鸢有些闷,脱了外套,里面的中式旗袍剪裁利落,很合身,显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待她坐好,费闻昭放下菜单,眼神直勾勾地过来。
“有一个好消息。”
他指尖捏着那张邀请函,手肘支撑在台面上,青筋自下而上蔓延着。
棠鸢要去拿,他故意手腕一收,向后靠了靠。
“接过它,就等于答应我一个要求。”
“是什么?”
棠鸢看到封皮的精致,心蠢蠢欲动,瞳孔发亮。
“恭喜棠小姐,有你的加入,是颂风的荣幸。”
他看到棠鸢惊喜的眼神,嘴角勾起笑,眸中有深深的溺意。
棠鸢翻看邀请函,左看右看,翻了360度,把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浏览好几遍。
“你的名字是我写的。”
“啊—— ”棠鸢看向苍劲有力的字体,“真不错。”
随即她反应过来,“啧,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是我的顶级上司了。”
费闻昭挑眉,眼尾自然地弯起。
“那我要离你远点,哪天惹你生气了,说不定要扣我工资。”
“你可以哄我开心。”费闻昭看对面的女孩,“而且,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以前说什么?”
费闻昭笑而不语。
棠鸢开心地把邀请函各种角度拍了又拍,又让费闻昭帮她拍了两张。
看了看照片不满意,棠鸢借口去洗手间,偷偷补妆,打算重新拍几张好看些的。
费闻昭在包间夹着邀请函看了看,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拍,难道不应该和他拍一张?
“我回来啦,帮我重拍一下吧~”
棠鸢细白的手指轻捻着掀开竹帘,包间的光把她映照得更加明眸善睐,她没注意到费闻昭的眼神和抖动的喉结。
邀请函在费闻昭手里,她站在台面前拿过。
“嘿嘿,我的!”她从他手中抽走,感受到他指尖的用力。
下一秒腰忽然被揽过。
费闻昭手臂再一次把她揽到身前。
他微微抬头,眸子中映出棠鸢脸颊的绯红。
“我替你回忆一下。”
“你之前说,要拿下颂风的总裁。”
费闻昭不紧不慢,腰后的手臂紧了紧,透过薄薄的旗袍,棠鸢被腰部某处的热度所分神,她身体不稳向前倾,听到费闻昭尾音温柔:
“不然我教教你?”
棠鸢喝着鲍参翅肚羹, 轻轻咳出声, 她用纸巾抿了抿, 看向费闻昭的平静。
“可是, 学长,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她最近找房子是困难,但只要舍得支出就没有租不到的合适房子。
“那你觉得,租房子是?”
费闻昭掀了掀眼皮, 棠鸢没吱声, “可是”两个字又咽回肚子里。
她无法想象今后和费闻昭两个人长久的同居,没有明确的关系, 孤男寡女长期共处, 不发生点什么更奇怪。
发生点什么她又怕极了自己失态。
“我会搬出去, 放心。”
“这套房子距离颂风很近, 你上班会比较方便, 适合你这种起床困难户。”
棠鸢舒一口气,考虑真是周到, 她点着头却发现心里空落落。
“做饭阿姨找好了, 你可以相处试试, 如果不喜欢她做的饭,我们再换。”
费闻昭给她盛汤,自顾自地解释, 他安排妥当一切,让棠鸢插不进话不说, 挑不出任何问题去拒绝。
“学长,那你住哪?”
“棠鸢,你不会觉得,我给了你房子,就要睡大街吧。”费闻昭笑着。
这小家伙觉得我这么落魄吗?
“啊也不是。”棠鸢被一碗又一碗的投喂给喂到撑,她擦掉口红,脸颊素净,余光里看到费闻昭骨节分明的手。
“学长,我会付房租的。”
“好啊。”
他只是笑,既然她分得这么清楚,他就依她,只要她愿意,只要她付的清。
“学长,所以我们四个人,最后只留了一个吗?”
“你和林清彤。”
“喔~”棠鸢点头,舔了舔嘴巴,每一道菜都是她的心头爱,再加上颂风的好消息,她心情大好,一脸餍足。
“林清彤是总监。”
“那我呢那我呢?”她迫不及待。
“你想在什么岗位?”
“那我肯定想当设计师啦。”
“那可惜了,你是我的贴身秘书。”
“没开玩笑?”棠鸢诧异地手里筷子都要松到桌子上。
“逗你的。”
“棠设计师。”
棠鸢听到后满意地拍着小手,内心的雀跃染上她的杏瞳,淡唇上扬,睫羽轻轻,费闻昭忘了收回眼神。
“下周工作日就可以去入职了。”
“好耶!”
有了同颂风合作的加持,她的简历顺利镀了一层金,今后工作室会更加顺利,虽然短时间内她无暇顾及,但这一定是最好的开头。
费闻昭说的没错,文敏第二天确实打来了电话,不过已经是黄昏。
许是斟酌良久。
她叫了苏苡陪她,联系了法院来送传票。
走了上百次的楼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灰暗,她站在楼下,收拾心情,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进到屋里,面对文敏那张熟悉的脸。
人与人的关系真的很脆弱。
以前她还叫她“文妈”,现在却要成为未来对簿公堂的敌人。
她不是个不懂感恩的人,她知道因为有棠家,她尚小的年纪还能吃上一口热饭。
人并不是一定要被爱喂养才能长大的。
简单的填饱肚子就可以。
棠家就是这样的客观存在,容纳不了她其他情绪,只要吃饭睡觉就好。
也许正是这样的环境,才逼出来她的天马行空和固执,一定要有自己的家和事业,能够一头扎进热爱里。
“小汤圆,没事的,又不是天塌了,我不是还在呢,”苏苡挽着她的手臂,拍拍她的背,“你知道的,这是你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们上去吧。”
棠鸢没想到的是,她的家,哦,她本来住的房子,现在一片狼藉。
到处是砸碎的东西,有她从古玩淘回来便宜花瓶,有她的模拟人体,包括墙上的画。
她最喜欢的国内高定设计师郭培的一个礼服的设计图,被撕碎扔在地上,玻璃画框的碎裂蔓延在她眼里。
“怎么回事?”
她们进去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文敏,她头快垂到胸前,捡着地上的陶瓷片。
“鸢儿,就是这样,你也看到了。”
棠鸢和苏苡甚至无处站立,她们收拾起烂布,扶起玄关倒下的衣架,横亘在她们脚下。
“文女士,下周开庭,务必出席。”
身后法院派来的人径直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朝棠鸢点头后离开。
“文阿姨,你起来说吧。”
苏苡看不下去文敏坐在地上抹泪的样子,并不像是要和她们好好谈,反而是做戏。她皱着一双桃花眸,走过去把文敏扶起来。
文敏这段时间苍老不少,头发愈发花白。
“要债的来过了,三百万,小铮糊涂啊!鸢儿,你帮帮他,你帮帮他好不好?”她脸侧的发丝胡乱地飘着,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棠鸢避开她伸过来的胳膊。
“你不是已经把房子卖出去抵债了吗?”
“卖了二百万,还差一百万啊,妈从哪儿给他弄这么多钱,这好好的日子啊……”文敏声泪俱下,一把一把抹着眼泪。
“文阿姨,钱大家可以想办法,但你没经过棠鸢允许就买她的房子,这事情就变质了。”苏苡毫不客气,什么人做什么事,文敏的行为不是哭哭啼啼就能改变的。
“我没办法啊!我能怎么办?”文敏撕扯着地上的边角料泄愤,扔地到处都是。
“文阿姨,坐下说吧,既然愿意在开庭前见面,我们就好好谈。”
费闻昭打算下班时,接到陈慕远的电话,“费总,棠家的消息我又查到了一些,关于棠正军女儿的事。”
“来我办公室茶水间。”
陈慕远还带了资料,呈在费闻昭面前。
“费总,这是棠正军服务过的所有老板。”
费闻昭浏览了一遍,在“棠以信”这个名字上目光停顿。
“很巧合,这位棠以信是他服务的最后一个老板,之后他再没有当过司机,也就像我之前说的,他回了老家,还了债。”
“所以呢?”
“棠以信,听说有过一个小女儿,但在他破产自杀后,他妻子也不知所踪,这个小女儿更是下落不明。”
费闻昭眉间蹙起。
“我合理怀疑,棠正军收养的女儿棠鸢,是棠以信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