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南淮意没料想,一回家,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为了方便,他这段时日都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从南家院里出来,出了第一站警卫岗哨,骑着自行车朝东边走,骑上差不多半个钟头,从第二个警卫岗哨出去,再往西骑车,才能见得着公交车站牌。回去的路程也是一模一样的。
两个警卫岗哨之间,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两侧修的是高了一个台阶的石路,左右两侧种的大树,树木间隙栽种了花草,绿化搞得极好。
南淮意下午骑着自行车回来,慢慢悠悠的,全当锻炼身体。刚从左边转过弯儿,瞧见那底下好几个眼熟的身影,都是各家年岁相当的几个小孩,差不多都是三年级,开学就都该上四年级了,和许逐溪一个年龄。
看见南淮意骑着自行车,一群人蛮兴奋,朝他挥手,“淮意哥哥!”
南淮意索性下了车,推着车过去,“都做什么呢?围在这儿?”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回答:“在爬树。”
“我们在爬树比赛。”
“比谁是第一名!”
南淮意从施琴那里已然晓得,这段时间家里的两个,已经和这群打成一片了。
他抬头一眼扫过去,却只瞧见何佳涵远远地站在树底下,却没跟这群小伙伴一起围过来凑到他身边,又一脸凝重看着有点紧张,觉得有些奇怪,“佳涵,怎么了?怎么不过来?”
他又想起一个人来,“逐溪呢?”
还没等何佳涵回答,这群小伙伴已经先替她回答了。
他们指着身后这棵年龄最久的也是最高的树,兴奋地给南淮意分享最新战况。
“逐溪在树上呢!”
他们带着手比划着,“她爬的可高了!比赵景泽高!”
“没有他俩差不多!”
一群人说着说着,隐隐有吵起来的趋势,各自有各自的立场。
南淮意全然没有要搭理他们的心情。
只刚听了第一句,他整张脸瞬间黑了下来,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小孩,几步走到树底下,抬头一看,许逐溪整个人正藏在浓密的树冠里头,两脚还踩着树干往上爬,眼下正得意地同比她低的另一个男孩不知说着什么。
等着回了大家都散开回家吃饭了。
南淮意才领着两个小孩回家, 刚迈过院门,他一手揪住许逐溪的衣领,轻轻拎起她的耳朵, 质问道:“老实交代,这几天我不在,你爬了多少次树?”
不爬树的反倒比爬树的更紧张。
许逐溪满脸轻松。
何佳涵胆战心惊, 警惕地盯着南淮意的手,蠢蠢欲动着, 想跑回屋子里搬救兵。
“你也给我站住。”
被南淮意反倒一招制敌。
“你俩都站这儿不许动。”
许逐溪扑腾着把自己的耳朵救下来,老老实实地交代,“就三次。”
转而又像打了胜仗的公鸡一样, 雄赳赳气昂昂的,“但我每次都是第一名,他们都爬的没我高。”
南淮意没忍住笑了一下,又立刻憋住,板起脸来, 教训道:“你还高兴?知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许逐溪低下头, 低低的, “……不该爬树。”
南淮意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儿, “说错了。不是不让你爬树,你爬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要爬,你们就爬稍微低一些的,知道那棵树多大年龄了吗?树干那么脆, 你现在又白白胖胖的, 把树干压断了,你从树上摔下来, 我又不在,你到时候怎么办?摔断了腿,就这么点个儿,你就再也长不高了,知不知道?”
许逐溪忽地抬起头,“不是因为我是女孩不应该爬树吗?”
“你是男孩女孩我都不许你胡乱爬树!”
南淮意正色道:“下次爬树,必须找我,我在旁边看着,你才许爬,知道了没有?”
“好!”许逐溪满口答应,喜笑颜开,拉着何佳涵就去洗手。
南淮意摸不着她的心情。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转瞬之间,就又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起来。
许逐溪只是想到了从前。
她想起当初在安县的时候,路过的婶子要她不要爬树,说她是个女孩子。
可南淮意早已不记得这些了。
这些童年时曾遭受过的来自长辈的“教育”和“非议”,同上辈子后来的那么多年的痛苦折磨挣扎的人生苦难,不值一提,只是在他的人生里,落下了轻飘飘的一笔,风一吹,就散了。
他有太多的苦。
只一个不许爬树,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对于许逐溪的变化。
他只想着,孩童的心情,就像阴晴变化的天空,一时与一时。
大人们越不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越要做。
且孩子的好奇心又是不能强压着的。
故而,他想,实在要爬树,大不了他一直在旁边牢牢盯着,借机分散她的注意力到别的事物上去好了。
小孩儿们玩游戏,从来是不挑什么地方的。
任夏天阳光烈的很,把地面都快烤焦了。一群人猫着腰,都窝在地上嘻嘻哈哈,你追我赶的,晒得满脸通红,白天夜晚回到家,活活晒黑了一层。
南淮意拎着灌满了绿豆汤的水壶,准备出门给两人送去。
临走到外头了,见着拉着长长的一队,领头的是当鸡妈妈,对面的是老鹰,揪着衣服你追我躲的。
他站在那儿看了会儿,又拎着水壶回去了。
拉着一个小铁车,熬好的一大桶绿豆汤,又拿了个袋子,装了两打纸杯子,往墙角底下一放,招呼所有人跑来喝。拿着铁勺,一人灌一杯,冰冰凉凉的,很解渴。
有小孩捧着纸杯凑到跟前,“淮意哥,不甜。”
身后跟着的几个都眼巴巴地凑过来。
南淮意靠着墙壁,“都少吃点糖儿,不放冰糖的也很好喝。”
活脱脱一副□□大家长的样子。
也有不在外边扑腾,窝到家里玩的日子。
这个时候,就得南淮意挨家去找,顺着距离的远近,看两个人去了哪家玩,喊回家里来吃饭。
其实施琴是不建议南淮意去找的,“让她俩玩吧,你干嘛非得揪回来?”
赵姨端着洗干净的水果,搁在茶几上,“是啊,小少爷。饭菜都温着,等她们两个玩回来,稍微热热,或者我再炒一份,都是很方便的。”
华国建国以前,赵姨就是在施家做工的。
私下里,总是“小少爷”这么称呼着,南淮意纠正了一次,始终没什么效果,最后作罢了。
南淮意准备出门,迈了一步出去,又折回来,把衬衫外套挂在衣架上,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行,再玩下去,就错过饭点了,对胃不好,也长不高。我得去看看她们两个在谁家玩,非得把她俩揪回来吃饭不可。”
施琴坐在沙发上看书,笑着,一语点破孙子的目的,“算了,别管他。他哪儿是为了叫两个孩子回来吃饭,就是为了自己过去凑热闹高兴。是要哄骗那两个,故意上去招惹一下,非得看逐溪和佳涵求他要再多留一会儿。”
南淮意是出了门了,探个头进来,“奶奶,你胡说,我哪儿有那个意思。”
施琴喊他,“那你别去了,跟我在家里等着。”
到底是没把人喊住,几步跑着就冲出去了。
他到的时候,五个小孩儿正窝着一圈还没散。
先跟主人家打了个招呼。
“淮意来了,一起留下吃饭吧。”
南淮意笑着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刚做好,我来就是看看她们两个。”
“行。”主人家给他指路,“都在后院里玩着呢。”
后院里种着一棵老树,粗壮的树干,绕着树干装了一圈石椅,旁边还搁着一个藤编的秋千椅,整个的笼罩在浓密的树冠的阴影之下。
许逐溪和何佳涵就这样席地而坐。
地上铺着一大块野餐布,他们五个小孩就坐在上边,四个围在一圈,有一个瞧着委委屈屈地蹲坐在边角。
南淮意走近了,抱臂站在圈外,听了会儿,他们是在扮演角色过家家。
他低头看着坐在圈外的景泽,朝他招招手,问道:“景泽,怎么你坐在外边?不愿意跟他们四个玩过家家吗?”
赵景泽一骨碌地翻起身,听了问题,摇摇头,“不是的,我扮演的角色是这个家庭的儿子。”
“那你怎么坐在圈外?”
赵景泽回答的很认真,“因为我现在正在抗婚,所以被爸爸妈妈赶出来了。”
南淮意强忍笑意,问的也很认真:“是你要抗婚吗?还是专门安排你抗婚的?”
赵景泽别扭地左看右看着,不好意思地回答:“是我自己要的。”
不等南淮意再问,他就解释,“我想跟唐甜过家家,和她扮演爸爸妈妈。所以我不能和别人过家家,演结婚喝家家酒的。”
“嗯,挺好的。”南淮意随口夸他,“就要这样,要做个守身如玉的好男孩。”
何佳涵第一个发现南淮意的到来,她拽了下许逐溪的袖子。
许逐溪顺着转过头,朝南淮意笑,紧接着就站起来,一挥手,宣布:“今天先到这里,我们要回去吃饭啦。”
“欸,许逐溪!”
有个男孩不同意:“说好玩完过家家,要和我玩卡片的,你还说教我爬树呢!”
许逐溪得瑟地朝后边摆摆手,“下次下次啦!下次一定!”
她笑着一手扯着一个,左边拉着何佳涵,右边拉着南淮意,一股脑地往外跑。临出门的时候,还很有礼貌地停下来,和叔叔阿姨告别,“叔叔阿姨再见,我们先回去了!”
三个人并排,挑拣着有树荫笼罩的地方,慢悠悠地往家走。
一路上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暖风吹得绿叶哗哗作响,许逐溪伸手摸了下绿叶,松手,然后迅速低头避开,自娱自乐高兴的很。
“今天你们在过家家?”
“嗯。”
南淮意饶有兴致,“你们俩演的什么?”
许逐溪举起手,像是在课堂上回答什么问题似的,很自豪:“我当爸爸,何佳涵是妈妈。我负责保护整个家庭,还有保护佳涵。”
“这样。”南淮意嗯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他侧头看着许逐溪,看她举平双臂,在横梁上摇摇晃晃地走着锻炼自己的平衡,听她叽叽喳喳地讲着今天发生了什么玩了些什么,很有活力。
从她小时候被张文杰的事情烦扰开始。
南淮意也是上辈子后来才意识到,她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点惧怕和异性的接触,并且避免一切可能会引起误会的接触。所以即便是过家家,她也绝对不会和一个男孩演什么有关联的角色,这会让她感到浑身难受不自在。
偶尔也有两个人哪里都不去,只窝在家里的时候。
南家几乎每间卧房里都放着台电视机。
不过许逐溪和何佳涵从来没有窝在自己的卧室里看过。
她俩看电视,都是待在客厅,坐在地毯上边,捧着赵姨给递来的玻璃杯,里边装着牛奶、绿豆汤、酸梅汤或是别的什么,一左一右地靠着沙发上垂下来的施琴的腿,温顺地坐着。
南淮意很喜欢见到这样的场景。
这代表着,她们两个人很放松。
最起码,对这个家,已经处于了一种信任的阶段。
所以他总是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边,看着她们。
许逐溪和何佳涵通常这个时候,都是顾不上理会他的。
两个人被丰富的繁杂的电视世界完完全全地吸引住了,全部心神都牵挂在上边,呆呆地不自觉地张着嘴巴,看着有点傻乎乎的。
来了兴致,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床单,或许是堆在衣柜里边的,披在自己的身上,或是罩着自己的半边肩膀,学着电视剧里的正在播放的神仙的姿态,有样学样,说着一模一样的台词。
“好酷啊!”
许逐溪有点热了,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从背上拿下来的床单,神往地盯着电视看,提出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也好想变成神仙。”
“……以后一定会的。”何佳涵憋了半天,只能这么说。
她不想打破许逐溪的幻想,轻声鼓励她,“应该会的。”
实则她自己说的都很没有底气。
许逐溪想的很天马神空,“没准儿真的有神仙呢,就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南淮意翻着书页的手指一停。
他看看电视,再看看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孩,若有所思。
真的神仙他找不到。
但是送她俩去扮个神仙,没准儿真能做到。
许逐溪一大早就被拎起来了。
南淮意扶着她, 摁着她在床边坐好,打开衣柜,挑了个帽子。他站远了一些, 打量了一下,觉得不大合适,就把帽子拿下来, 换了一顶,重新给她戴在脑袋上。
许逐溪有点困, 打了个哈欠,“我们要去哪里?”
南淮意还在挑外套,“带你去演戏。”
按理夏天用不着穿外套, 又闷又热。但是演戏那地方在山上,有风有太阳,穿件外套既能暖和一点,又能防止太阳把许逐溪晒黑一圈,这是施琴千叮咛万嘱咐的。
“不管是男孩子女孩子, 都不能晒黑。”
施琴在这个方面, 一向是崇尚自我保养的。
“晒黑了, 不光自己看着不高兴, 别人也不喜欢。”
“嗯。”南淮意听着点头。
南兴华倒是对这个事情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不过他常忙着,白日总不在家,偶尔在家听着的几次,起初总是按耐不住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翻着报纸, 装作漫不经心地插嘴, “晒黑点儿又没什么,晒黑了, 说明健康。抹得那么白,多瘆人……”
抹防晒霜瘆人与否,南兴华是不知道的,他也没用过。
但是妻子瞪他的那双眼睛,像是能喷火的。
他立刻低头看报,再不言语。‘
施琴总是先褒后驳的:“晒太阳当然健康了,哪儿有不健康的。既然家里有这个条件,为什么要让孩子们晒得猴子似的,顶个大红脸。”
她揭起南兴华的老底也是毫不留情,“我记得你上次回来还说,什么底下办公室新招的那几个年轻人,一个个的,都煤炭一样,不知道要怎么多爱护自己,是不是你自己说的话?”
“是是是。”南兴华连连点头。
底下这两个,许逐溪和何佳涵,嘴边印着一圈奶渍,还不忘了看热闹,脖子向后扭过来,听的笑眯眯的,两只眼睛转的飞快,睁得大大的,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
许逐溪听见“演戏”两个字,眼睛都在发光一般,整个人都彻底清醒了,赤着脚蹿到地上,绕着南淮意打转儿,仰头盯着他,不停地发问:“要去演戏?!真的吗?!去哪里呀?我要演什么?!”
虽然还没有得到南淮意的回答,但她自己乐呵呵的,对想象中的演戏满是憧憬,已经开始下保证书了,举着手,“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不会给大家丢脸。”
“嗯,好。”南淮意点了下头,从里边抽了最薄的一件白色外套,朝许逐溪看了一眼,“穿鞋。”
“知道啦!”许逐溪哒哒哒地跑回去,从床底下找出拖鞋,穿好,跟在南淮意身后,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追着问问题。
“怎么拍戏啊?”
“我要演什么?”
“会很有意思吗?”
南淮意在院子里停下,转身低头看她,提醒道:“逐溪,你有没有想起来,你忘了件事情?”
“什么?”
“什么事情?”
南淮意弯下腰,轻声道:“你有没有发现——”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你忘记洗漱了?”
许逐溪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转身,踩着拖鞋,冲下走廊的石台阶,还不忘扶着旁边的栏杆,转过弯,向右过了那道假山,身影消失不见了。
南淮意笑着摇摇头,将衣服暂且搁在左侧空置的用来搁着冰箱还有些果蔬的凉房里,迈步朝后边走去。
夏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
屋子里闷的慌。
又不好总是吹空调的,小孩老人,身子骨底子都是虚的。
一日三餐,就都倒腾着搬出来吃了。
南淮意做主,选定了后院的凉亭,阴凉,又四面来风,左侧是池塘,右侧栽着两棵老树,树荫浓密,清风习习,最适合不过。
南兴华一大早就走了。
施琴还在房里没出来。
眼下石桌跟前就坐着何佳涵一个人。
她昨晚是兴奋的没睡着的,但是到底年龄小,就是熬夜,眼睛底下也没有黑青出现。
何佳涵平日里看起来很稳重内敛。
但到底是个九岁大的女孩,对着新奇的没有见识过的事物,自然难掩好奇向往。
南淮意讲演戏这个事情,是昨晚上宣布的。
只不过是许逐溪一觉睡过去,睡得有点懵,把事情暂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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