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逐溪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安县没有这样的商场。
她身上的衣服,也向来是许爷爷在市场上扯了几块布,找邻居裁缝,缝好。
她至多是在买布料时,跟着许爷爷。
爷爷问她:“想要蓝色花的布,还是红色花的布?”
“蓝色吧。”
这是她最多参与的环节。
所以从她走进商场大门开始,她就懵懵的。
闻着空气里飘的不知名的香气,她想,是这个味道把她迷得有点晕。
临抱着衣服走进试衣间的那一瞬间,她求助般的望向南淮意。
坐在沙发上的笑着看她的南淮意。
许逐溪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些热情的店员。
可她心里又很清楚地知道,这些一定是很贵的。
会花掉南淮意的许多钱,所以她不是很想试下去。
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凑到沙发旁边。
“让她休息会儿再试吧。”南淮意笑着对店员说,“麻烦三位再搭配搭配,等会儿就直接让她穿成套配好的,能快些。”
“好。”店员们点头笑着散开。
她们喜气洋洋的。
做完这单,能赚不少钱。
“淮意哥哥。”
许逐溪犹豫着凑到南淮意耳边,等着店员稍稍走远了,她才继续说。
“这些我都不想要……好贵的。”
“我就是要给你买最贵的。”
南淮意有样学样地凑到许逐溪耳边。
“要是不贵的,我就不买了。”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告诉她,然后笑着挪开,饶有兴味地观察许逐溪的反应。
许逐溪瞪圆了眼睛,嘴巴不由自主地半张着。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她又很着急,急切地扒拉着南淮意的胳膊,“真的很贵的!——”
南淮意却很冷酷地把她推开,朝店员招手,“继续试下一件吧。”
“好。”店员满脸笑意。
“来,我们去试衣间,试一下这个。”
“这件在店里的销量可好了。”
她们这么对南淮意推销。
许逐溪在空中舞了几下手。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西游记里的唐僧,被一群妖精缠上了一样,落入了盘丝洞,怎么也挣扎不出来了。
南淮意手一挥,他觉得合适的好看的,全部包起来。
留了一套让许逐溪现在换上。
他有的是钱。
钱是会生钱的。
所以总是富人愈富,穷人愈穷。
家里的人也很乐意看到后辈有这样的折腾的想法。
最初的第一笔钱是南兴华给的,再加上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攒下的所有。
陈矢做了中间联系人。
那个时候说是沈灼颂要开房地产公司,聚会的时候,陈矢在饭桌上提起这个,说是乐意的想要投资玩玩的,他做中间联系人,把钱的数目登记下来,回头盈利分红都按照这个给。
南淮意十二岁,刚上初中。
这是南淮意认识沈灼颂,与和陈矢关系越来越紧密的开始。
志同道合的人总是更容易走在一起。
陈矢不缺钱,他纯粹为了赚钱而赚钱。
南淮意想到以后要养个自己,他也需要很多钱。
两个人就这么折腾着,从房地产投资到自己盘店开店。
陈矢有敏锐的目光。
南淮意有两辈子积攒下来的阅历和头脑。
算是一拍即合。
南淮意回过神,轻声吩咐店员,“她换下来的那几件衣服,包起来吧。”
“好。”
许逐溪穿着新衣服,站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揉捏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提着这个装着旧衣服的袋子,她才像是有些安心,沉默着走在南淮意身边。
“逐溪,看着我。”
南淮意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柔声道:“听我说。”
“是我带你来到这里的,我把你从安县带走,带来这里。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想要做的,为你付出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心愿。不要有负担,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好吗?”
许逐溪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南淮意摸了下她的脑袋,又很轻地揉了几下。
不急,还有很多日子,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走吧。”他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摸了下逐溪的手背,“还有下一家店等着你呢。”
许逐溪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全换了一身新衣服。
剩下的衣服,南淮意都留了信息,要他们把衣服都送到了他一处房子里去。
约着的时间,是挑了杨繁星从少年宫下课回家的时候。
在门口,正遇着了沈灼颂接杨繁星回来。
“灼颂姐。”南淮意打了个招呼。
“嗯。”沈灼颂点头,开了门,让南淮意和许逐溪两个人进来。
沈灼颂打从大学毕业,就搬离了大院,一个人在外边住。
眼下的这处住所,就是她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
定位很高,建的都是自带小花园的别墅,主打富人区定位。
能拿下这么一大片地的招标,靠的是陈沈两家,里面投进来的钱也有南淮意的一份。
沈灼颂副驾驶的位子上下来个年轻男子,黏糊糊地跟在沈灼颂后边,目光警惕地打量了一会儿南淮意。
这倒让南淮意摸不着头脑,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杨繁星很热情。
有种出乎意料的热情。
她自己还背着书包,换了门口的拖鞋,就蹲在一楼进门的玄关柜前边,打开鞋柜,拿出两双客用拖鞋,放在许逐溪和南淮意脚边。还觉得不够似的,预备要到旁边去抱来个凳子。
南淮意还来不及出声阻拦,她已经抱着凳子回来了,放在许逐溪跟前,就要扶着她坐下。
“谢谢。”许逐溪手足无措地被人拉着胳膊坐下,不知道该叫什么比较合适,就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不客气!”杨繁星回答的脆生生的,一动不动地盯着许逐溪换鞋。
许逐溪抽一下鞋带,就抬眸小心看一眼她。
对这样极为热情的目光,她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这样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个什么极为新奇的事情一样,又让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要不然为什么这样盯着她看。
刚把两只鞋脱下,踩在那双拖鞋上,许逐溪还没把鞋穿好,就猛地一把被拉着站起身了。
“沈灼颂!”杨繁星兴奋地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是不是就是这个妹妹,我们俩个今天要一起玩啊?”
“嗯是。”
沈灼颂跟那年轻男子从转弯的回廊里走出来,不晓得说了些什么,那年轻男子瘪着嘴,慢吞吞地走出来,站在那关口就不动了。
杨繁星拍着手欢呼一声:“哇哦!”
“你好漂亮的。”她凑在许逐溪的脸颊边,像只很快活的小狗,疯狂地摇着尾巴,拱着人往旁边不得不退了一步又一步,“咱们俩个去我卧室里玩好不好?我卧室里有好多娃娃!”
许逐溪抿着唇点头,伸手给杨繁星往上拉了一下她快要滑下去的书包带子。
她好容易害羞的。
别人夸她要害羞,别人靠的近了些,也会害羞。
杨繁星很夸张地用手臂比划了几下,看着许逐溪一点头,就兴奋地抱着许逐溪的胳膊,噔噔噔——的踩着楼梯,跑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听的门吱呀一声,又扑通一声关上了。
“杨繁星!”沈灼颂拍了下木栏杆,朝着上面喊了一声。
“知道啦!我会很小心的!”杨繁星很大声地回答,“我会照顾好这个妹妹的!”
“不一定是妹妹。”许逐溪在旁边弱弱地反驳。
南淮意听着,忍不住笑意,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不那么担心了,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
显然,有杨繁星在,他相信,逐溪应该能很快减少对于一个新班级的陌生感。
杨繁星很活泼,情绪外露。
这表明她生活的很好,生活的环境给了她轻松的氛围。
这是南淮意希望的样子。
他希望有一天,许逐溪也能够这么轻松自在。
他正这么出神地想着,感受到仍有一股灼热的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南淮意抬头,正和那站在走廊的年轻男子对视。
这人的目光乍一看,还有种说不出的……哀怨,好似南淮意做了什么事情,这种联想,让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灼颂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目光幽深的南淮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舔了下唇角,警告一般,“林暮南——”
“哦。”林暮南很委屈地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沈灼颂这么问,又强调了一遍,“七点之前回家,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哦。”林暮南委屈地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南淮意自发让开路来。
他有点诧异,这人看着比他的年纪要大一些,家里还有门禁吗?
他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姓林的?
京里有哪家是姓林的吗?还是从哪里提拔上来的新任的官员?
跟沈灼颂来往这么密切,陈家沈家两家知道吗?
实则他对沈灼颂和谁来往如何来往,是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这是别人的隐私,凡是有分寸的人,都不会去干涉别人的自由和探究别人的隐私。
只是这十五年来所受的教导,让他下意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名字。
等他彻底回过神来,也已经是把这一圈都想完了。
习惯成自然。
人脑的下意识反应要先于自主的意识行为。
林暮南走了。
客厅里留下沈灼颂和南淮意两个人。
“看电视吗?”沈灼颂拨了一下遥控器。
“不用。”南淮意微笑着回绝,所有心神都牵挂在楼上的那个人身上,仔细地分辨着楼上传来的一点动静。
隔音做的可真好。
南淮意微笑着,面不改色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沈灼颂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坐回来,“吃水果吗?”
“谢谢。”南淮意很客气地道谢,“没事,灼颂姐,不用麻烦。”
人是社会性的生物,会被社会所驯化改变。
南淮意这辈子从出生起,就已然跟权势盘根错节地生长在了一起。
若他还是许逐溪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无话可说的尴尬场面,她总会想到法子,不间断地努力去抛出话头,力图让两个人是一直处于有话可说的场面。并非全是性格使然,是她自己,不能接受面对这样的手足无措的场面。
所以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要有人来改变打扰她的生活。
但他如今成了南淮意,坐在这里无话可说,并不觉得有些什么。
没什么话说,就没什么话说;若是想到要说什么了,就再说什么。
两个人安静地坐一会儿,各自做各自的事,各自想各自的事,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呢?
南淮意有时会陷入这样的恍惚中,他有时发现自己变了,有时又觉得没有。
但不论怎么样,他还总是记得的。
要爱自己,要爱许逐溪。
跟楼下这样略显尴尬的气氛截然相反,楼上卧室里,杨繁星和许逐溪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腻在一起,完全不像是今天才刚刚认识的,仿佛是做了多久的最好的姐妹一样。
杨繁星很在意年龄的细微大小,掐着手指算了半天的农历阳历生日,一拍手,“诶呀,逐溪,你还是比我小好多天,所以我还是比你大!”
“嗯好。”许逐溪点头。
“不过你还是叫我繁星吧,我叫你逐溪。”杨繁星很亲热地搂着许逐溪的胳膊,“逐溪,你上学会来和我一个班吗?”
还不等许逐溪回答,她就继续很黏糊地撒娇,晃着许逐溪的胳膊。
“你就和我一个班吧——算了没事,我跟沈灼颂说,你到时候在哪个班,我就来哪个班找你也可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同桌。”
杨繁星是拉着许逐溪坐到她卧室的这张大床上。
两个人并排坐着。
许逐溪起先不好意思,被杨繁星一把扯着就脱了鞋坐上来了。
她爽快地拍拍胸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快你快跟我一起坐上来。”
热情地发出自己的邀请。
“我的床垫可舒服了,超级软。你快试一下,你试一下你就知道了。”
盛情难却,许逐溪只好跟她一起躺着,脸还是红扑扑的,又兴奋又不好意思。
起先,两个人躺在最中间。
杨繁星搂抱着许逐溪的胳膊,黏糊糊地贴着,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气,要和许逐溪贴的更近些。然后力道就将许逐溪拱得往旁边移了一下,她就继续往上贴,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掉到了床边。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杨繁星捧着许逐溪的脸,凑近看她。
“你怎么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
“你也特别可爱。”许逐溪夸得很真心实意。
杨繁星忽然不动了,猛地把许逐溪的肩膀摁住,头凑到前面来,使劲地绕着她身上闻了一会儿,“哇!逐溪,你身上好香啊!”
她很陶醉,力气也很大,抱着许逐溪,跟抱着自己床头柜上的娃娃似的。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她警惕地说:“我们拉勾,你答应我,在班里和我做最要好的朋友好不好?”
“好。”许逐溪甜甜地笑着,很乖地点头,认真承诺,“我和你做最好的朋友。”
杨繁星这下笑得更加灿烂,说:“你们都长得好漂亮!你和沈灼颂,还有你哥哥,你们都太好看了,我真的太喜欢有许多好看的好朋友了。”
许逐溪是很少跟同龄人挨得这么近的。
她是班里的好学生,很受老师的喜欢。
按道理,这样的孩子,就算是交不到朋友,在班里说起来,也应该是人人羡慕敬佩的好学生。
可是许逐溪不一样。
老师们总是借着她来批评班里的其他同学。
许逐溪表现得越好,班里的其他同学就被骂的越狠。
在这个家长还相信着“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年代,普遍认为老师对于学生的责骂体罚乃至一切惩罚,都是老师对于学生负责的表现。
许逐溪是个“没有爸妈”要的孩子。
小孩子们都懵懵懂懂地晓得一些,没有爸妈要,就是没有人给她撑腰。
所以当他们趴在讲台上因为写错题目挨打的时候,目光都恶狠狠地盯着许逐溪。
她是被冷暴力和孤立的“隐形人”。
所以和杨繁星挨得这么近,她一面很高兴,一面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做。
她只能伸出手去,小心地环着杨繁星,免得她跌倒。
“杨繁星。”
沈灼颂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来,靠在门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着:“你就知道看脸。”
在沈灼颂家留着吃了个晚饭。
见到杨繁星,听她在饭桌上聊起少年宫今天学了什么,南淮意想起一件事情来。
少年宫。
他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了。
但还记得后来离开安县读书工作的时候,听着周围的同学同事,回忆起他们的童年少年时光,轻松地谈起曾经学过什么,或遗憾于自己后来放弃了,或笑着大大方方地展示一番,
那个时候心里的羡慕和憧憬。
所以,南淮意几乎是不到一秒,就定好了周六的日程。
去少年宫。
别人有的,许逐溪也要有。
至于如果到了那里,实在没有许逐溪喜欢的,那就算了。
等她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了,再去学习都不晚。
南淮意靠在沙发上这么想着,拉上窗帘,从桌子上抽了本书,摸黑出了屋子。
“咚咚——”
他去敲隔壁的屋门。
许逐溪从床上蹦下来,撩开窗帘,趁着月光看了眼敲门的人是谁,认出来这道熟悉的身影,把脸蛋上的泪抹了两把,擦得干干净净的,才旋开了门把手。
“淮意哥哥。”
她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低着头。
“怎么不穿鞋?”南淮意眉毛拧起,他反手合上房门,“快躺回床上去。”
他单手提起挨着门口的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教训着,“以后下床必须要穿鞋,知道吗?虽然屋子里很暖和,但是地上是凉的。总这样是要生病的,知道吗?”
“嗯。”许逐溪很乖地躺在被窝里,枕在枕头上。
南淮意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把她肩膀以下的身子都紧紧地裹在棉被里。
他看得出许逐溪脸上还未干的泪痕,没有点破,只是沉默着。
“睡衣是赵姨帮忙换的吗?”
“嗯。”许逐溪点头,小声解释,“带子在后面,我够不到,没有办法自己绑。”
南淮意拨了下她脸上的碎发,也小声地说:“睡衣是小舅舅从国外买回来的,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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