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动着大锤,整个人如入无人之境。
其凶猛彪悍程度,堪称以一敌百。
他这边凶悍善战,那边的刀营冲锋似剑,再加上一个杀意滔天的温月声。
同那个韩知州所言的一样,他们所率领的将士确实是少于抚州军。
但架不住整个抚州军在他们的攻势之下,脆弱得如同一张纸一般,都不用多用力,那抚州大军就已经节节败退,初现颓势。
眼看着开场时间都算不得多长,竟是已经出现了溃败之势。
那些个将领皆是神色大变。
在这般如同疯魔般的攻势之下,莫谈其他,抚州军的军心都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在温月声抬手,直接将抚州三将剩余的两人毫不犹豫地斩杀之后,抚州军内,已是紊乱非常,连续三次将领遭到了斩杀,已经让许多人萌生出退意来了。
而此番,再去知州府禀报的将士,已经是慌乱非常,一路疾跑冲进了府中。
“抚州三将于阵前被斩杀,军心大乱!”那将领慌声道:“朝中军队便要杀进来了!”
这话一出,整个知州府中已是陷入了彻底的慌乱之中。
那个韩知州还欲开口,却被旁边的军监打断道:“大人!朝中这支军队实力太强!这般汹涌的攻势,我等皆是从未见过。”
“此时再与对方缠斗,已非良策,不若先行弃掉州城!”
韩知州咬了咬牙,他怎么都没想到,抚州军人数占据如此大的优势之下,竟然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内就溃败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抚州军的实力本就算不得多么强,这么多年来一直可以镇守住边防线,是因为抚州天然是个要塞,易守难攻,占据了地理上的优势。
而温月声一行人并非是从边防线攻上来,与抚州相邻的另外两州在收到了消息之后,直接大开城门与他们行了方便。
章玉麟率领的精锐本就是京中军队中的佼佼者,又有温月声身侧的刀营。
想要踏平整个抚州州城,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眼下主帅三次阵亡,全军已经混乱,他就算是亲自出面,也不会是朝中军队的对手。
他心下慌乱之际,咬了咬牙,索性道:“撤离州城,直接去往边防。”
“你先且派人先去,叫所有的边防军撤离,将边防大门打开!”时间仓促之下,他送往昊周的信件不知有没有到了那位昊周新帝的手里。
他只能先将边防大门打开,只要边防线一开,他就不信温月声还能够带兵追杀他到昊周境内去。
“是。”这边的人高声应道,他们一行人匆匆起身。
此前汇聚在了这里时,有多么的趾高气昂,如今便有多么狼狈匆忙,近乎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韩知州带着几千府兵,急匆匆地往外跑时。
战场之上,抗敌的抚州军已经支撑不住,军心涣散。
身后的知州府久久没有传来新的消息,也没有新的将领来统率全军,有些将士已经隐隐萌生出了退意。
这般情况之下,刀营更是势如破竹,一路攻到了城门底下。
温月声此刻在刀营大阵之前,她声音冷淡地道:“未有将领再出,抚州官员多半已弃城逃跑。”
“若此刻放下武器,尚可活命。”她话音将落,直接手起刀落,收割了面前最后一个抚州军将领的性命,随后不带任何情绪地道:“如再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那将领笔直倒下,再无半点声息。
抚州大军彻底僵住,无数将士面面相觑。
在见识到对方军队的强势之后,没有人是不怕的,哪怕是在战场之上,想要活命也不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尤其,是在知晓己方毫无胜算,那些主导一切的官员又已经落荒而逃之后。
这边大军中,先是有一人迟疑,在刀营凛然的刀势之下,扔掉了手中武器。
温月声底下的将士,只听命于温月声。
说扔掉武器不杀,当真便住了手。
有一就有二,当下,军队之中,无数将士扔掉了手中兵刃。
武器摔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满场回荡。
温月声道:“开城门。”
那沉重的巨大城门,当即被人从两边打开。
那边,仓皇出逃的韩知州等人,尚且还不知晓大军已被降服。
只慌乱地从侧方城门离开。
可那侧方的小城门刚刚打开,抬眼见到的,就是李庆元率领着众将,身后还跟着那个韩知州找寻了多日,却一直都没有寻到其踪迹的周远度。
早已候在了城门外边。
韩知州当即神色巨变,慌乱之下,脸色已经难看非常。
他不认识李庆元,只得将目光放在了周远度身上,高声道:“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周远度开口,他便直接道:“本府已与昊周谈拢,来接应我们的昊周军队已经在路上了,周大人如今是想要以这点兵力,同昊周对上吗?”
他说话真假掺半,只想要借着昊周的名头,来威慑周远度放他们走。
却不想,这话才说出口,就见周远度的目光骤然落在了他的身后,随即躬身恭敬地道:“郡主。”
韩知州神色大变,郡主?
就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州城外的大军竟是已经突破了城门吗?
他们这些人,在抚州当官多年,笼络的钱财众多。
离开之际尚且不愿意放弃,在知州府中耽搁许久,方才上路。
韩知州本人,甚至还携带了好几车的金银。
而如今,这些个金银,全都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在温月声骑马缓行,至他们跟前时,所有人的心,皆是跌落到了谷底。
日光之下,温月声骑着马儿,身后只跟着一个章玉麟。
严伟及其他的将士,留在了城中处理大军及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叛军之事。
来的只有他们二人,却也是让在场之人如坠冰窖。
韩知州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思宁郡主,他僵硬片刻,骤然出声道:“郡主!”
“下官所行之事,皆是为那孔瑞诓骗,是他传信于下官,让下官误以为朝中生变,这才令抚州军戒严。”
“还请郡主明鉴啊!”
李庆元脸色难看,这韩知州翻脸比翻书还快,为了能够苟活,所言所行,堪称滑稽。
他在那边不断地哀嚎,甚至不惜拉扯抚州其他的官员来为自己说项,而那些与他一并出逃的官员,眼下又如何能够坐以待毙。
说着说着,竟是自己先内讧了起来,争吵不休间。
那韩知州朝着身边的军监比划了一个手势。
当下,军监带着几百府军,飞快地朝着温月声那边逼近,想要生擒温月声,用以逼迫李庆元众人放他们离开。
哪知,他们方才一动,温月声已经抬起了手。
她拿起了身侧的弓箭,开弓搭箭一气呵成。
在冷冽的冬风之中,她的眼眸冷彻如霜,冰冷非常。
骤然松手,放出了今日射出的第三箭,当那狂躁如雷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刺啦一声巨响。
将那人群里的韩知州,一箭封喉!
韩知州大睁着双目,整个人砰然倒地,当场毙命。
没人想到韩知州竟是会死得这般快,甚至还未能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毙命。
看向那温月声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惊惶之色。
她入抚州之后一共也就射出了三箭, 第三箭还直接射死了抚州叛乱的主谋。
且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其威慑力可见一斑。
随韩知州逃跑的人已是乱成了一片,那军监原本打算指挥着身边这些府兵,对温月声动手。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韩知州就暴毙了。
怔愣的瞬间,被章玉麟一锤锤倒。
失了军中统率,主谋又已身亡,有人趁乱想要逃跑,却被李庆元所率领的将士直接拿下。
温月声冷眼看着这数千人的队伍被完全包围,冷声道:“将此番涉及叛乱之事的所有人,全部拿下,廖向海、曾行、孔寂等人,拉于大军面前,斩首示众。”
被她点到了名字的人,均是变了脸色。
廖向海见状,高声道:“郡主!下官是冤枉的!”
“下官同韩知州等人并无勾结,是他以下官的家眷亲属为由,胁迫下官为其所用,还请郡主明鉴啊!”
另外两个人本就是韩知州的党羽,可这会听了廖向海的话,也跟着一起喊冤。
他们声音苍凉,活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温月声面无表情,看向了那廖向海:“以亲眷为由?”
廖向海连连点头,道:“下官的妻眷如今尚且还在知州府中,郡主只需差人一查便知。”
温月声却冷声道:“他用以胁迫你的,难道不是你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所得的银两吗?而你的妻眷……”
她面色冷沉,看着那廖向海的眼眸中,漆黑一片:“不是你为了攀附上他,主动献上去的吗?”
她这话一出,那廖向海的神色巨变。
他怎么都没想到,温月声竟是连这等阴私之事都能得知。
先是怔愣在了原地,待得反应过来,他倏地转头朝那周远度的方向看了去。
是了,远在京城的温月声又怎么会对抚州内部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深,原是有人已经提前搜集了证据交给了她。
廖向海变了脸色,可还来不及开口,便已经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那些自抚州军叛乱后,便紧闭着门窗,不敢外出的百姓。
如今终是打开了门。
在瞧见抚州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俱是被押在了知州府外斩首之后,百姓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人群目光聚集之处,皆是看往了那个清瘦的女子。
温月声淡声吩咐道:“告知底下的将士和军队,不得扰民。”
“是。”
叛乱兴起时,不少百姓心中皆格外的恐慌。
就怕叛乱持续的时间久,也怕自己日后都没有机会再踏出这抚州城半步,如今叛乱迅速被平息,大概没有人比他们更加高兴的了。
温月声行事雷厉风行,且对这些官员毫不留情面,说杀就杀,底下的将士亦是军纪严明,绝不侵扰百姓半分。
令得抚州城内百姓欢欣鼓舞,傍晚时分,街道之上热闹纷呈,之前躲回家中的小商贩都外出摆摊。
冬日凛冽的风中,天边漆黑一片,底下灯火摇曳,街道处商贩林立,一眼望去,琳琅满目。
今夜无星无月,却好像天上的星河,倒转倒映在了地上。
周远度爬上城墙,看见这番景象时,驻足良久。
最后还是凛冽的冬风将他唤醒。
他抬步往城墙中央走去。
抬眼就见温月声立于不远处,着一身墨色衣袍,整个人恍若融入了夜色里。
听得周远度过来,温月声抬眸看向了他。
时隔许久未见,她与周远度那日离京时所见到的模样一般无二,那双冷淡的眼眸里,依旧没多少的情绪。
“见过郡主。”
温月声微颔首:“我听严伟说,此番你不打算同我们回京?”
记得当初他被贬黜离京时,将周曼娘留在了温月声的身边,所想要换取的,就是一个重回京城的机会。
而如今他搜罗证据,平叛有功,却主动放弃了回京的机会。
周远度闻言,目光先是落在了远处的街道之上,看了许久,方才回神,他神色笃定地道:“是。”
他为官多年,也算得上几经沉浮。
在京城时,亦算得上是身处高位。
可京中关系错综复杂,他不过寒门出身,除了仰仗岳家之外,他别无其他后盾。
在各类纷争里,明哲保身都尚且做不到,更别说做出些什么功绩来了。
最重要的是……
他眸光转向了温月声,眼眸微闪。
如今京城之中,纷争越发剧烈,乱局之中,未必就适合重返朝堂。
抚州地处虽然偏僻,且算是个苦寒之地,但至少在这边,能谋求一方稳定的发展。孙家已经倒塌,往后多年,他也不必为岳家所限制。
何况他虽到这边时日不长,却因出身相似,对这边的百姓处境了解颇深。
他亦是想留在这边,为百姓做些实事。
俯身抬眼望去,万家灯火齐明。
倒也是一番足以慰心之景。
对他的打算,温月声并未多言。
他离开之后,周曼娘拿着件厚实的披风,至城楼之上,为温月声轻轻披上。
“不想见他?”温月声问。
周曼娘摇了摇头,从前怯懦的眼眸,如今满是笃定与神采,她柔声道:“自他离京时,我与他就再无关系。”
他的荣辱与否,仕途是否顺畅,也都跟她没关系了。
温月声闻言,只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底下的热闹景象,声色浅淡:“他若是为官清正廉明,便能留在此处,安享晚年。”
“如若不然,韩知州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周曼娘微顿,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
离了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周远度也只是大徽一个寻常官员罢了。
那边,抚州的消息传到了京中。
在听到了这边竟是有着数万叛军后,朝中气氛压抑非常。
原还想着,温月声所带领的刀营将士不多,哪怕与章玉麟汇合之后,其手中人手也远差叛军人数。
朝中少不得要加派支援。
可这支援的事情还没有留下,第二个消息便已经传进了京中。
温月声抵达抚州后,迅速平定了内乱,击杀了乱军主谋,且还以雷霆手段,直接镇压了所有的抚州军。
当下,朝中众臣皆是又惊又喜。
此前倒也不是没人想过温月声会赢,只是没想到她会赢得这么快,赢得这般漂亮。
从某种方面来说,更能说明温月声训兵之能,才会令得她手中的将领各个皆凶猛非常,章玉麟更是能够做到了以一敌百。
也因为内乱得以平息,笼罩在了朝堂之上的阴霾散开,许多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偏这口气才刚刚卸下,便得知昊周新帝率军前往了抚州地界。
抚州那条边防线,昊周占据的位置不如旁边的海国多,但也算得上是相邻。
可因为昊周与抚州相邻的地势格外复杂,抚州又有着天然优势,易守难攻,所以历来与昊周开战,皆是在边疆线上。
多年以来,这还是昊周首次越过了自家国土中,那座难以攀登的高峰,前往抚州。
朝中听闻消息,皇帝惊怒。
因边疆另有昊周三十万大军,此番亦是难以调动边疆将士去抚州支援。
思虑之后,皇帝只得差遣忠勇侯回京,率五万大军,同晏陵一并,去往抚州。
支援的军队尚且还没能赶到,昊周军队便大军压境。
抚州边防线外,立着琼山关,此刻从郁舜及昊周将士的方向往下看,只能看见紧闭的关口,难以窥探抚州内的景象。
泰兰站在郁舜的身侧,低声道:“……大徽派来平定内乱的,是思宁郡主。”
提及这个名号,他不由得抬眼看了下郁舜的表情。
见这位年轻的帝王神色冷淡,恍若不为所动,泰兰这才道:“距离抚州知州韩柯送信之日,已是过了好些时日。”
“如今琼山关紧闭,也不清楚抚州内景象及兵力。”
他身侧的努烈道:“可要直接进攻,试探一二?”
整个大徽最强的边疆军队,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更何谈一个抚州。
努烈猜测这抚州之内的兵力,即便是有,便也是不多的。
又是在大徽生出内乱之时,此时若动手,说不准还真的是把握住了时机。
可他话音刚落,就见到了那琼山关的城楼之上,有一道身影,正不疾不徐地往上走。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侧方一出山坡之上,从郁舜站立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琼山关城楼之上的景象。
是以,当温月声着一身玄色衣袍,手持白玉佛珠,立于城楼之上,抬眼往这边看时。
这边的所有人俱是怔住。
今晨下了一场小雪,雪落满山头,将整个琼山关及身后连绵的山脉,并着这一道天然形成的大徽边防线,都镀上了一层清浅的雪色。
温月声一身玄黑,立在了那轻轻浅浅的雪色之前,格外瞩目。
冷风卷起她的袍角,与她满头乌发纷飞。
她什么都没做,只静立在了原地,却能够让这山坡之上的昊周众人,感受到了滔天的杀意。
那双冷淡的眼眸,不带情绪地落在了这边人的身上,便叫人如坠冰窖,心下为之一颤。
在他们面前,浩大的琼山关中,眼下能够看见的,其实只有温月声一个人。
与他们身后的千军万马,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郁舜抬眸,目光深邃非常。
他静立在了原地,直面温月声那滔天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