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年代了,还手写邀请卡。”
靳礼泽很嫌弃。
然而嫌弃归嫌弃,他还是乖乖陪小花去送了。
被邀请的人诚惶诚恐,一是没想到竟然有幸参加靳大少爷的生日宴;二是没想到,大少爷本人竟然亲自上门来送。
客人们开始担心该送什么礼物,才能不辜负这份盛情了。
就连田园也找到小花打听:“你打算送少爷什么礼物?”
“少爷?”
“是啊,你还不知道吗?这是靳礼泽的新绰号,自从上次他在落霞山发了一顿脾气后,大家都这么喊他了,你不会告密吧?”
小花忍住笑:“不会。”
事实上,当初在村子里时,大家也是这么打趣他,地主家的小少爷。
小花拿出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
田园看了惊呼:“最近一直看你编这个,上课也编,原来你是打算送给他呀。”
小花点点头。
“不错,亲手做的,心意重多了。”
田园夸奖了一番,然而这个礼物给她的参考性不是很大,于是她继续头秃该找什么给靳礼泽当礼物去了。
生日前一周。
负责烤肉宴的厨师已经确定好了,是一支来自米其林餐厅的烹饪团队,拿过不少国际奖项,靳礼泽是经过了试吃才确定选他们的。
烤肉要想烤的好吃,除了主厨的烹饪工夫外,也跟肉质有关系,这支团队在内蒙古有自己的牧场和屠宰场。
靳礼泽和团队一起飞去牧场参观,顺便挑选食材,忽然接到了孔女士打来的电话。
靳礼泽正好在听牧场主人介绍牛的哪一部位肉质最为鲜美,便问他妈:“你喜欢吃牛肉哪个部位?厨师就在我身边,可以让他跟你说。”
“小礼……”
孔女士欲言又止。
靳礼泽立即高度警戒:“你想干吗?难道又要换?我连主厨都选好了!说是烤肉就是烤肉!”
“不是,”孔女士打断他,“小礼,是妈妈要走了,刚刚经纪人通知,有个角色要我去试镜,妈妈不能参加你的生日宴了……”
靳礼泽反应了许久,耳朵仿佛在耳鸣,让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迟来的愤怒在他胸腔中炸开,他涩然问:“你知不知道诚信两个字怎么写?”
“对不起,可是小礼,这次机会很难得,你也知道华人女演员在好莱坞有多难出头……”
“好。”
靳礼泽深呼吸一口气,握着手机,尽量语气平和:“那我就祝你星途坦荡,一路光明。”
他挂了电话。
厨师长和牧场主人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他眼神冷淡,面无波澜:“生日宴取消了,回临江吧。”
靳礼泽坐上车,一路上未发一言。
老季从后视镜里看他,目光里写满担忧,知道他外表越是平静,就代表心底的怒气越重。
回到家,见到那些已经装饰好的彩带气球,靳礼泽突然就爆发了,他将气球踩破,彩带扯掉,一股脑儿扔进垃圾桶。
温姨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不是出门前还好好的吗?
她朝老季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老季偷偷移到她身边,小声告诉她:“他妈妈要回美国,不能给他过生日了。”
“又是这样?”
温姨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回回都爽约,要是说出口的话做不到,干吗还答应孩子?真是造孽!”
老季连忙示意她小声点说。
靳礼泽发泄完,又沉默着上楼去了。
温姨和老季担心出事,跟在他后面,靳礼泽摔上房门,紧接着,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
温姨问:“不会出事吧?”
老季叹了口气:“找小花来吧。”
小花接到电话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六点,秋天天黑得快,何况今天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似乎有下雨的征兆,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温姨和老季站在别墅外面,他们都被靳礼泽赶了出来。
温姨忧心忡忡:“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问他他也不说话,再问就是一句‘滚’。唉,小花,你进去看看吧。要是饿了,厨房有吃的,拿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小花点点头,让他们放心。
老季和温姨驱车离开,她一个人走进别墅里,客厅已经被温姨收拾过了,上到二楼,靳礼泽的房门依然紧闭着。
小花上前,轻轻敲门:“哥哥,我是小花。”
屋内无人应答。
“是睡着了吗?”
里面传来一声很轻微的动静,但小花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于是她知道,靳礼泽并没有睡。
“我可以进去吗?”她又问了一句。
里面的人依旧沉默。
小花便坐在门口。
“好吧,那等你想让我进去了,再给我开门。”
她拿出手机,给田园那边回了个信息。
最近学校不知为什么,突然严查起大一大二夜不归宿的情况。
她告诉田园,她今晚不回宿舍,如果辅导员来查寝的话,帮她掩护一下。
田园很快回了个“OK”。
小花坐了大概一个小时,肚子渐渐察觉到了饥饿,她来得急,还没来得及去食堂吃晚饭。
“哥哥,你饿吗?”
房里的人依然没回应。
小花也不在意,下楼去厨房热了饭菜,然后用餐盘端上来,先给自己盛了碗米饭。
“哥哥,你真的不出来吃吗?温姨今天做了糖醋排骨、蟹黄豆腐、丝瓜蛋花汤、菠萝咕咾肉……”
她一个个地将菜名报出来,最后扒一口米饭,含混不清地说:“好香。”
房里的人依旧不出声。
吃完饭,小花又下楼将碗筷洗了,继续在房门口静坐,还打了一套拳消食。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过去,小花渐渐地感到困了,背靠着房门,昏昏欲睡地打盹时,猛地被一声巨雷给惊醒。
下雨了。
狂风将走廊尽头的窗户给吹开,暴雨毫无阻碍地倾泻了进来,将地毯打湿。
屋外电闪雷鸣,电光时不时地照亮整个走廊,让人怀疑下一秒这雷电是不是就要劈在自己身上。
小花嗅到了一股潮湿的泥土腥味,风吹得她有些冷,一场秋雨一场寒,其实这已经不是秋天了,十一月初立冬,已经是初冬时节。
她正打算过去将窗关上,背后的房门突然打开,小花猝不及防,整个身子朝后倒去。
靳礼泽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你为什么还不走?”
小花仰躺在地上,最先看到的却是他流着血的右手,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答往下流,在脚边汇成一小汪血泊。
“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小花爬起来,急切地想要去察看,靳礼泽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起来,用的力气很大,几乎将小花的胳膊扯脱臼。
他眼眶通红,声音似被沙纸磨过一般嘶哑:“你为什么不走?”
“我……”
小花不知怎么回答,忽然看见他身后的一地狼藉。
那座巴黎圣母院,她曾在靳礼泽的房间里看见过无数次,它就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摆在他的陈列柜上,而现在,这件艺术品再也不复往昔的模样,变成了一堆废墟。
小花竟然有些心痛,太可惜了。
她尝试着将那些零部件捡起来,收集到一处,靳礼泽却赤着脚怒冲冲地赶来,将她手里的零件打落。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的东西!”
他将一个零件抛出了窗外。
小花急忙跑去窗边看,楼下是花园,那个小小的零件掉进草丛里,再也消失不见。
手腕蓦地一紧,是靳礼泽将她扣住。
他将她拉离窗边,一直拉到门口,将她推出去:“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滚!你们都给我滚!”
房门在她眼前再度关上。
合上的最后一秒,小花看见了门缝里靳礼泽阴沉的眉眼,还有他藏在眼睛里的泪光。
房间里一片漆黑。
刚刚一道雷电闪过,电灯突兀地熄灭了,应该是家里停了电。
靳礼泽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抱住双膝,头深深地埋着,全然不顾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地板上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着乐高的零件。
他一个人坐在其中,就像小时候那样,父亲和母亲忙于工作,一次次地失约,事后为了补偿他,给他买来最昂贵的玩具。
他一块块地将积木搭好,按照脑海中想象的样子,搭出一座堡垒,抑或是一艘军舰、一整个王国,只是他搭建的王国里从来没有臣民,只有一个孤独的国王,坐在他高高的王座上,俯瞰着这座空虚的国度。
最后,他随手一推,多米诺骨牌效应下,由积木搭建的城池顷刻间土崩瓦解,变成一堆废墟。
他从其中感到快乐,一种毁灭的快乐。
巴黎圣母院已成一堆零部件,可靳礼泽却无法产生那种快乐了,事实上他是在暴怒中推倒这座建筑的,母亲的又一次爽约令他感到恼怒,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为这样的事伤心,可事实是这种事无论再来多少遍,他依然会感到愤怒,这是一种被舍弃而导致的愤怒。
屋外风雨声大作,时不时地闪过一阵电光。
他竖起耳朵倾听,门外已经没了动静。
他刚才几乎是将小花赶了出去,温姨和老季也被他吓跑了,大家都走了,没有人愿意留下来。
就像妈妈之前说的那样:“你脾气这么坏,哪个女生能忍受得了你,不是被你吓跑,就是被你气跑。”
小花……也一样吧?
她应该也受不了他了,何况刚刚还挨了他一顿骂。
他有骂她吗?
靳礼泽记不住了。
刚才他精神浑浑噩噩的,好像是恶语相向了几句。
那她会生气吗?她也会走吗?
不知怎么,只是想到这个可能,靳礼泽的心脏就忽然揪了一下。
不行,向小花不能走。
她要是走了,他该怎么办?
靳礼泽腾地站起身,不顾满地的乐高零件,拉开房门赤脚跑了出去。
楼下也没有人,房子空旷而寂静,一阵空前的恐慌感忽然袭向了他,他几乎不顾一切地撞出了大门,外面暴雨倾盆,瞬间就将他浇得浑身湿透。
“向小花!”
他大喊一声,却无人应答。
雨夜降低了可视度,靳礼泽赤着双足,在雨中茫然地奔跑着,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寻找。
“向小花——”
“小花——”
他喊了一声又一声,直到嗓子都喊哑,最后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
不在了,向小花也走了。
没有人会留在他身边。
他绝望地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涤荡他的全身。
身后却响起一道小小的声音。
“哥哥,你是在叫我么?”
靳礼泽屏住呼吸,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转身,看见小花就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抓着他丢出窗外的积木。
“看,我找到了。”
小花满脸都是雨水,摊开手掌,灰色的积木块躺在她的掌心,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而落,她却冲他施展出一个傻笑。
靳礼泽垂着眸,没说话。
小花担心地看着他:“哥哥……”
靳礼泽将她抱入怀中,双手禁锢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两人之间紧紧相贴,严丝合缝。
小花惊讶地半张着嘴,身体僵硬成石头,掌心的积木掉下去,滚进一旁的草地里。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头脑空白,一切反应机制都失灵了,靳礼泽身上的香味绵绵不断地往鼻子里钻,那是一种清冽的松木冷香味,和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味一起,让她晕头转向。
她听见靳礼泽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缓缓说:“向小花,答应我。”
“什么?”
“永远不要离开我。”
——卷二·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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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家里的电力也恢复了。
小花拉着靳礼泽进了别墅,他们浑身都被雨淋得湿透,各自回去洗了个热水澡。
小花先洗完,去厨房煮了碗浓姜汤,逼靳礼泽捏着鼻子喝完,然后拿来医疗箱,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他的手是被积木锋利的边缘割破的,口子划的比较大,经暴雨一浇,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发白。
小花先用络合碘帮他消了毒,替他缠上绷带,她不太会包扎伤口,纱布用的太多,最后将靳礼泽的手缠成了木乃伊,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小花挠挠头:“会不会绑得太紧了?”
“没事。”
靳礼泽不太在意这种小事,拿了毛巾擦头发,但因为右手受伤,动作有些笨拙。
小花说:“我来吧。”
靳礼泽一愣,她已经将毛巾接了过去,替他擦起头发。
擦着擦着,小花感觉到了不对劲,被毛巾裹着的靳礼泽像只湿漉漉的大狗,两人目光对视,彼此都有点不自然,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那个雨中的拥抱过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小花咳了一声,问:“要吃饭吗?”
靳礼泽摇头,他并不是很饿。
“还是吃一点吧?”
“……好。”
小花起身去厨房热饭,靳礼泽吃完后,二人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临睡前,小花看着搁在床头的那块积木,沉思良久。
她突然想换个生日礼物了。
第二天,小花拎着一个大麻袋去了田园的宿舍。
田园见了,瞠目结舌:“干什么?你也被楚喻影响了,开始收起废品了?”
小花打开麻袋,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六万块积木全部堆在桌子上,堆成巨大的一座山。
田园和她的室友们都看傻眼了,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乐高。”
室友中有个叫胡丽的女生,大家都习惯叫她狐狸,她是乐高发烧友,经常攒钱买乐高套装,见了此壮观的一幕,也不免咋舌:“好家伙,这么多零件,这得多少钱?”
小花不解地问:“这很贵吗?”
“当然了,”狐狸说,“至少也得十来万吧。”
十来万……
小花震惊了,她一直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玩具而已。
这么贵的东西,靳礼泽居然说丢就丢,要不是她今天中途拦截住了,上门来清扫的家政人员就准备拖去垃圾站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田园问。
小花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来由,她想将它重新拼好,送给靳礼泽。
狐狸听完,下巴都要惊掉了:“拼好?你知道拼好这堆玩意儿需要多长时间吗?”
“需要多久?”小花确实不知道。
“起码几个月吧。”
“这么久?”
小花皱眉,距离靳礼泽的生日只有一个星期了。
一旁的田园问:“那要是我们都帮着一起拼呢?多长时间能拼完?”
狐狸苦着脸:“那也人手不够啊,何况我们还没有图纸参考。”
众人听完她科普才知道,原来搭积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零件越多,工程越浩大,搭建难度也更高,需要出众的空间想象能力和基础的建筑学知识。
像小花带回来的这堆零件,乐高官方根本没有出过巴黎圣母院的套装,说明这是玩家私下购买基础砖块,利用自己的想象力和动手能力,一个人搭建完成的。
这在乐高圈子里术语叫做MOC,是My own creation的简称,意思是玩家自己创造场景、搭建实体的DIY行为,这样的图纸乐高官方是不会出售的,只能自己去网上淘,或是找到创造者购买。
狐狸去外网搜了一圈,倒是搜到了图纸,卖600美金。
小花根本买不起,好在狐狸之前加有乐高的玩家群,去群里一问,有个好心人免费提供给了她们电子版图纸。
田园去图文店打印出来,足足三十二张。
接下来就只剩下拼了。
206宿舍进入全面备战状态,除去上课外,所有的时间都被大家用来帮小花拼乐高,小花的好人缘在这时发挥了作用,田园组建了一个群,自愿来帮小花的人有不少。
在众人加班加点的努力下,原本要耗费几个月的搭建工作,最后只用了将近六天的时间完成了。
靳礼泽生日前夕,众人看着桌上那座终于竣工的巴黎圣母院,简直差点哭出来。
侯鸿揉揉僵硬的脖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做好了,我的老腰都要断了。”
“你小心点!”
田园在一旁心惊胆战,生怕他动作幅度过大,一个不小心碰到,大家这么久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
狐狸正在从各个角度和方位给这座宏伟的建筑拍照,虽然是帮小花,但她这个乐高迷这次也过足了瘾。
为了感谢他们,小花要请客吃烧烤,但时间太晚了,大家都想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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