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我也去!”田灵儿急急开口,“都是因为我鲤鲤师姐才会被抓,我也有这个责任去救人。”
“掌门师伯,师父,各位师叔伯。”齐昊拱手一礼,清朗的声线在偌大的主殿中徐徐展开,“魔道妖人潜入青云地界数年未被发觉,弟子有巡辖河阳之责,办事不力,给敌人可乘之机。愿将功补过,带李师妹回来。”
“那就一起呗。”曾书书站直身体,明亮的眼睛里划过熠熠的战芒,“以前溜到渝都玩过,却没探过空桑山,魔教的地盘,想去瞧瞧很多年了。”
师兄弟们都表了态,张小凡也记挂着那位好心肠的师姐,更是惊羽一人在外也担忧的很,刚想开口,却被上首的天云道人打断。
“炼血堂至宝,他们要的,会不会是噬血珠?”
苍松眼眸一眯,辨不清喜怒:“噬血珠可不在我们手里。”
田不易更是不屑:“魔道小儿,连人都找不对,普智师兄圆寂,噬血珠多半由天音寺伏魔佛光净化,他们该直上须弥山。”
张小凡十指蓦然紧缩,其中五指牢牢扣住从曾叔常师伯手中回来的烧火棍,那是师长们端详研究许久都未曾发现有无不妥之处的他的法宝。
普智。
天音寺。
天音寺普智僧人给他的那颗珠子,会吸他血的珠子。
难道,难道那就是什么噬血珠?
师尊们都说,那是魔道炼血堂的至宝。
所以,才让他扔掉。
那……
“小凡,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曾书书就站在他身边,发现好友神色怪异的很,白得发青,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活像经历了酷刑般。
“没……”张小凡摇了摇头,胡乱地伸手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我、我、我担心惊羽……担心惊羽……”
若真是为了他手中的珠子。
张小凡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被抓的是师姐……
可现在被抓的是李鲤师姐,照顾过王二叔,照顾过惊羽,也照顾过受伤的他,送来饭食。
真的是为了那颗珠子吗?
无妄之灾,那位很好很好的师姐……
“有什么好担心的,惊羽比你想象的要强。”曾书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耳语说:“斩龙剑可曾毁掉过蛮荒圣殿,也时候该让魔道的人重新体会一把闻风丧胆的感觉,再说了……”他重新打开手中的画扇,上面浩渺亘古的青云山脉水墨图衬得他的俊容浮现出不羁的桀骜,“这不是有我们吗,担心的话,自己赶过去不就行了。”
这时候,未置一词的道玄真人终于开口:“前些日子,我受到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传书,说是渝都异动,魔教人马突然大幅集结,想必都是冲着空桑山万蝠古窟去的。”
曾叔常蹙眉,思忖说:“炼血堂这时候向青云讨要至宝,莫不是魔道内讧?”
“正是。炼血堂越来越不成气候,然而万蝠古窟却是魔道领袖黑心老人一手打建,里面层层关窍乃鬼斧神工。据我所知,魔教天书,至少是第一卷总纲,就在万蝠古窟之内。”
“那掌门师兄的意思是?”
“两派均已派遣弟子前往探查,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将炼血堂一网打尽。这一门虽不在魔教四大派之中,却因黑心老人之故久负盛名,魔教内部早已对其存吞灭之心长久。逸才传来消息,此次鬼王宗决心攻打空桑山,除了抢夺天书,更是要覆灭炼血堂。”
“大师兄?”曾书书的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大师兄在渝都地界?”
曾叔常儒雅的面容肃冷下来,轻哼一声,对儿子的言行看不上,而道玄在正中央的首座上临下看地清清楚楚,温笑起来:“怎么,逸才在渝都,你就不去了?”
“去,怎么不去。”曾书书扇着扇子,频率急促,腮帮子咬得有点紧。
萧逸才好几年都不在青云山上,曾书书的日子过得可谓顺风顺水。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他不怕任何人,哪怕是自个儿亲爹他都能将人气得跳脚。
然而萧逸才——自从年幼时偷上通天峰用染料在云海广场签了个硕大无比的名被这位长门首徒收拾得落花流水后,曾书书幼小的心灵就埋下了阴影。
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对青云的大师兄避之唯恐不及。
道玄对着左右的师弟妹,也对着座下的小辈,开口说:“事到如今也可告诉你们,逸才潜伏炼血堂有五年之久,你们此番下山,与他取得联系就是。”
“是。”与曾书书的表现截然相反,齐昊黑眸一亮,显得颇为激动。
苍松眼里翻涌出意味不明的复杂,转瞬即逝,“里应外合,有萧师侄在,我青云胜券在握。”
水月看向陆雪琪,目光沉沉,雪琪的修为她信得过,是时候要出去历练一番;而另一个徒弟……其实以阿鲤的聪慧,万蝠古窟困不住她,怕就怕那炼血之地勾起她当年的痛事,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轻易被俘。愿就愿这次,可以成为她放下陈年旧事的契机。
“灵儿。”
“掌门师伯。”
“你就老实地待在山上,别去了。”
“为什么?”
“还为什么?”说到这个田不易就来气,他与水月几百年互不顺眼,如今她的徒弟替了自己女儿,此后,岂不是理亏要矮她一头,愠怒道:“这是会武四强该领的任务,你去算什么,知道你功法不济才来掳人,丢人现眼。”
“爹!”田灵儿气愤地跺脚,鼓起腮帮子,看其余长辈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意思,唯盼从小到大视她如亲妹的师姐能够平安。
张小凡呆愣愣站在殿下,站在青云年轻一辈的高手中间,田不易看着,粗平眉宇染上一层担忧,这小子,也不知道行不行……
正想着,触到齐昊望过来的目光,这小辈看了一眼徒弟,又冲他一颔首。宽大的身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袍微微鼓起,用他看顾,以什么立场看护?他的师弟他都看顾不得,还有空操心别人的师弟……有一点田不易认同,那就是苍松的话。
林惊羽一人一剑孤身在外确实危险。
天琊神剑对炼血堂意味着什么,那斩龙剑对鬼王宗、对魔教也是相同、甚至是更加不遑多让的意味。
当日授他斩鬼神还是太着急,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能否靠自己剑斩鬼神,重现昔日豪情。
苍莽原野,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更显寂寥。
清淡却璀璨的碧绿光芒比天上明月星辰更加浩渺明亮。
流光落下,白衣男子单手撑住身侧的树干,修长的手指摩擦粗糙的树皮,英俊清逸的脸上丝毫都掩不住疲惫,在碧波中白得有些异常。
师兄们忧心他的身体他清楚,可第一次修炼斩鬼神所承受的反噬之伤确实已经痊愈,有已臻化境的太极玄清道真法为其疗伤,仙丹灵药当糖丸一样灌下去不少,要说这样还不好,那未免太柔弱无用。
只是伤愈是伤愈,然还未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再加上万里奔波,隐隐有些吃力。林惊羽告诉自己要快一点,能快一分就决不慢下来,尽快将李师姐救回。
前面,再往前就是渝都地界了。
炼血堂总坛设在渝都东南空桑山的万蝠古窟,可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林惊羽第一次觉得信守承诺是个错误。
他就不该答应李鲤的要求,说什么当做没看到之类的话。在颜如玉外面看到她的时候就该上前,只是前往戒律堂誊抄道家经文,自己替她也无妨,总好过落入魔教手中。
若自己当时没有调转方向去别处。
若自己当时没有视而不见……
“砰——”
一个拳头砸在树干上,“哗啦啦”一阵树叶的窸窣声,紧接着,树木轰然倒下,扬起尘土。
碧绿长剑低低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荡漾出清澈的光芒,应主人起伏的心绪。
“爷爷,都怪你,我说找个小镇先住着吧,您非不同意,小气爱财的,觉得太贵不划算,这下好了,我们得留宿在这荒郊野岭。”
“一晚上一两,这不是坑人嘛,这世风日下的,再说了,渝都就在眼前了。”
“是呀是呀,就在眼前的渝都,我们起码得明天中午才能走到……”
“我这把老骨头都不叫苦,你倒是嫌弃起来了……”
一老一少的声音。
小的那个似乎还是个小女孩,童音清脆软糯。
林惊羽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老者携着一稚龄女孩,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大幡,黑夜中也能够分辨字样,“仙人指路”。
他注意到他们,那爷孙俩自然也注意到他。
老人褐浑的瞳仁蓦然睁大:“万剑一!你不是……”
“咦,爷爷,你认识这个好看的哥哥?”
年轻男子长身玉立,袍服雪白得不染尘埃,月华轻洒下,剑眉星目锁着清傲孤高,淡淡的眸光浅浅注视,手中的佩剑一如主人,似潜龙般在漆黑中射出如水寒光,肃肃凛然。
“老人家?”
“哈哈哈……”老人尴尬地笑了几声,“认错了,认错了,天色太黑、太黑……”说是这样说,周一仙还是忍不住朝那年轻人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