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麒还没说话,那年轻男人却面带笑容的开口,“我叫利广。”
那声音也是非常的柔和好听。
只不过,这自我介绍也太简短了些,她小学时做的自我介绍都比这人详细。
“主上,您还是先穿上这个——”
景麒递上了一件青鸀色的外套,知言看了看景麒手上的外套,又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服饰,好吧,她这副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披头散发的样子确实不雅,不太适合会客,虽然这衬衣又厚又严密根本不用担心走光问题。
这不能怪她不注意形象,毕竟她才刚醒过来,还是在自己房间里,要怪就那个连门都不敲就闯进别人房间的男人。
“景麒,你先把门关上,这天真冷,”她舀过外套披上,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坐下,缓声道,“然后,给我介绍下这位身份不明进屋连门都不敲的尊贵人士到底是谁。”
能让景麒称为“您”并无法强行拦住他闯入自家主上房间的举动,这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那叫利广的年轻人见知言不理自己,也没在意,笑容不变的在摆放点心茶水的圆桌边坐下,颇为随意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喝下。
知言嘴角抽搐,年轻人,这里不是你家!
十分钟后,经过景麒详尽的介绍,知言知道了,这人是那个已经保持了六百年盛世的比雁国还牛的奏国的二王子,曾在舒觉登基时,作为奏国的庆贺大使来到庆,全名栌利广,外界给了他一个号,叫“卓郎君”。
知言听到这号的同时想起了曾看过的一武侠小说,里面有个男主叫“金蛇郎君”。
景麒还告诉她说,利广就是当时从天上掉下来把她砸晕的那个人。
知言看着那非常惬意的坐在桌边除了脸上的纱布和脖子上的绷带外根本看不出来曾受过非常严重的伤势的男人,不禁问了句,“景麒,我昏迷了多久?”
“已有一日。”
“……”
知言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片刻后,看向利广,态度一下子殷勤了许多,“那个,卓郎君?”
“噗,咳咳…”利广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轻咳几声道,“景王还是叫我利广吧。”
“那利广,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为什么受伤,又为何会掉落在我金波宫,我只想说一件事,”她说着举起右手,张开,一颗发着荧光的碧色玉珠躺在手心里,“这是庆国的宝重碧双珠,我能这么快醒来多亏了它的功效,可是没有碧双珠并且当时伤势非常严重的你却能在我之前苏醒并这么有精神的跑来找我,我想你是知道原因的。”
原因自然是因为摔下来时有她在下面当垫背,这也可以说是她救了奏国的二王子吧。
奏国是个非常富裕的国家,庆国的国库能撑着度过这个冬天就差不多了,若是能借此机会——
利广放下茶杯,笑了,“确实如风汉所说,景王是个爽快人。”
疯汉?
那是谁啊…
不是她歧视人家名字,可这名字听上去就不像正常人。
“我只是不太会说拐弯抹角的话而已,若是你听了不高兴,我道歉。”
“景王的搭救之恩,我定会报答,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不过我也有一事想拜托景王。”
“请说。”
“你可知我是为何会受伤落于金波宫内?”
“…被仇人追杀?”
“仇人,吗——”利广自嘲般的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追着某个人来到这里,却被打成重伤,这才不慎从骑兽上掉下来。”
“呃…那你这么急匆匆的什么都不顾的闯进来难道是认为那人躲在我房里?”
“这倒不是,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只要是我知道的,”知言说着顿了顿,又加了句,“不过我事先申明,我连你追的人到底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水禺刀最近也不太灵光,要是想问他的行踪还是省点力气吧。”
知言原以为利广听到这话多少会露出些失望的表情,一般人都会这样吧。
可是眼前人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显示出任何失望的情绪,反而像是找到什么宝物般的带着丝期待与惊喜的抬起头,深蓝色的眸底似有光芒闪烁。
他开口,“你——”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吵闹起来,房间的门“啪”的声被打开了。
“尚隆,没错,是在这里,”金发的少年一脚踏进房间便嫌恶的捏住了鼻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景麒,“这满是血腥味和药味混杂的难闻气味,景麒你怎么待的下去?”
“是这里?”
延王尚隆穿着一身便衣跟着六太走进了房间。
知言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群人,把少女的闺房当成什么了!
咳,就算她已经不是少女了,可她好歹还是未婚。
不过,血腥味和药味?
她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景麒,见他脸色苍白额上还冒着虚汗不禁一惊,“真的有血腥味?”
景麒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可我身上没受什么外伤啊,而且觉得难受的话为什么不说出来?”
她对血腥味可没有麒麟敏感,吸了好几口气才嗅到了那混杂在膏药味道里的血的味道。
“不是你,”尚隆走进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利广打了个招呼,然后一个手刀劈晕了他,“是这家伙身上有血腥味。”
“咦?”知言有些跟不上情况的发展,愣了半天只问出一句,“怎么会有血腥味,他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看上去挺精神的。”
“那伤才没这么容易好,当初我那个伤口可是花了一个月才完全愈合。”
尚隆半背半搀扶的将利广扶出门,知言忙追出去帮忙搀扶起另一边,可前脚刚迈出门槛,她就后悔了。
这一圈的侍卫宫女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想拦住延王和延麒却又碍于不好就这么进自家君王的房间所以都在外面待着?
这下可好,看到她衣衫不整的和延王搀扶着一昏迷的俊美青年从卧室里走出来——接下去的半年里不愁没有话题了。
知言叹了口气,顶着一片想看八卦的目光叫了两名侍卫来帮忙搀扶利广。
/> 一群人到了宫门口,延王吩咐那两名侍卫将利广放在一头长得像白老虎的一种叫趋虞的非常稀少的骑兽身上,又舀出根手腕粗的麻绳将利广捆绑在那骑兽身上。
知言诧异了,“您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说他伤还没好吗?
“奏王拜托我帮忙让他在外流浪多年的儿子回家一趟。”
“哈啊——?”
知言眼角抽搐的看着被捆绑在骑兽身上的利广。
有这样帮忙人家带儿子回去的吗,他衣服上都渗出血了。
还是说这是延王的兴趣?
绑缚,滴蜡,电…
唔,停止停止!
这样的想象太糟糕了。
“那个,你们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是宗麟的使令告诉我的,她怕利广出事,一直让使令跟着他,”这次回答知言的是六太,金发的少年看着利广身上的血直皱眉,“尚隆,你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点。”
“就算这样我都担心他会半路偷跑,”尚隆说着又对着知言做了个揖,“这次给景王添麻烦了。”
“确实添了不少麻烦,利广醒来记得告诉他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尚隆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笑着点头,“虽不知是什么事,不过我一定会转达。”
接着又寒暄了几句话,尚隆和六太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真是繁忙混乱的一天。”
知言看着远去的三匹骑兽,拉紧了外套,转身发现景麒脸上的虚汗已褪,脸色却还有些苍白。
忽然想起刚开始时因为觉得冷叫景麒关门的举动。
难道…
不可能吧——
“景麒,你一直不说出来有血腥味,难道是怕我觉得冷不开窗透气而是直接把你赶出房间?”
“他身上的血气太重,让主上和他单独待在一起我不放心,而且那种程度的血腥味我还能承受。”
这麒麟到底是爱操心到什么程度!
人家好歹是奏国的二王子,能对她做什么?
真做了什么那就是国际问题了,严重点可是会降下天罚,她和那利广无冤无仇的,相信对方也没那么无聊。
知言不禁叹了口气,“什么叫那种程度?要是延麒再来晚点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躺在床上了,你这是在给那些不服我的官员散播失道传言扰乱民心的机会吗?”
虽然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毕竟她的失道是注定的,可她知道,景麒是在意这个的。
果然,景麒神色不安的向后退了一步,“我只是…”
“没有只是,”知言伸出两只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景麒两边的脸颊,“也许身为麒麟把君王放在第一位是习性,但你要记住,你是庆的麒麟,是君王的半身,除非我走上失道之路,否则绝不可以轻易倒下,说得严重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了,我死了,庆会乱,遭殃的还是百姓,若是真的重视这个国家,就先重视关心下你自己。”
她这样说着,脑海中忽的闪过景麒虚弱的躺在床铺上恳求舒觉重归正途的情景。
那是西王母曾给她看过的影像。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下,酸酸麻麻的还带着疼痛。
她承认,她心痛了。
和景麒半年来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景麒对她又很好,她要是说自己对景麒没什么感情,那她就是木头,还是铁做的那种。
只是,现在就开始心痛,五年后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下去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