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水禺刀内?
她不过是想闭上眼睛调节下情绪怎么就到了这鬼地方?
她皱了下眉,苍猿咧开嘴笑了,不知从哪里舀出面镜子在知言面前晃了晃。
知言看到镜中影像的瞬间不禁愣了下,镜子里的人——是她!
不是杉本,也不是舒觉,是她张知言。
身上虽穿着舒觉的服饰,但那张脸却是她自己的没错。
黑发黑眸,肤色偏白,虽是单眼皮眼睛却很大,脸有些圆,经常被朋友说明明已经二十三四却还顶着张十六七岁的娃娃脸欺骗大众。
已经有半年多没见到自己这张脸了,虽然每天早上坐在镜前让宫女整理妆容的时候她都拒绝看镜子,但顶着舒觉的脸时间长了,现在看到自己的脸倒是有些陌生了。
不过,怪不得这苍猿不愿意听她的话,原来在它眼中看到的自己一直是这副模样吗?
就算身体换了,灵魂的模样还是不变的。
它果然早就发觉自己不是舒觉了,剑刃不会伤害到她也只是因为那身体确确实实的是景王的身体。
“咯咯咯……”
周围霎那间出现无数或大或小的镜子,又在同一时间碎裂,碎片后露出咧着嘴的苍猿。
知言不是很淡定,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奇怪的事情见了很多,但现在她还是有些担心。
苍猿是掌握人心的妖魔,看她刚刚在镜子里的模样,这里大多算是精神灵魂的空间,她怕这苍猿一时兴起把自己的精神吞掉了,那就悲剧了。
不知道是不是读懂了知言的担心,苍猿笑得更欢快了。
知言轻咳一声,当王当了半年,她没学到多少东西,但好歹掌握了一点——就算心里再慌乱脸上也要表现的很淡定,首先气势上不能输。
“给我看这个,是想表达‘别以为顶着舒觉的脸就是景王了,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这副样子,想我听你的话没门’这样的意思吗?”
说完后她有些诧异的摸了下喉咙,没想到连声音都变回了原来的声音。
那就可以肯定这里是异空间,她说的话也不用担心被外面听到了。
苍猿没有回答,只是将嘴咧得更开,甚至能看到两边的牙龈和藏在其中的锋利的獠牙。
知言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一个人的时候你跟我过不去我认了,不显示什么我也认了,现在可是有其他国家的人在看着,反正我已经把你拔出鞘了,景麒也在我身边让他下跪也没问题,没人会觉得我这个景王是假的,只会觉得庆国的水禺刀品质劣等,没自己国家的宝重好用,不过到时候丢了面子的是你,对我可没什么影响…”
苍猿眯起了眼睛,身上的鬼火烧得旺盛,有好几次火苗向知言袭来,却都在没碰到她前就熄灭了。
它看上去有些焦急,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发现苍猿原来伤不到自己,知言的胆子一下子肥了。
似是想将刚刚退的那步补回来,她向前走了好几步,“我看——”
然而才刚说了几个字,眼前闪过刺眼的白光,她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待再睁开时她又回到了前厅,手上舀着水禺刀,而尚隆,六太和景麒都在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剑刃,雪亮的剑刃映出了舒觉青碧色的长发。
她是回来了?
该死的苍猿,发现自己处于弱势后竟一下子就把她赶出来了!
她正抱怨着,剑刃忽然发出幽幽的蓝光。
水滴落下,波纹散开。
剑刃之上出现了日式的街道,街道的名称,以及写着“高里”字样门牌的日式小别墅。
场景变换。
黄昏的街道边,一名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正爱怜的抱起一只被丢弃在路边的小柴犬,然后走回那幢小别墅。
“泰麒!”六太目光中透着欣喜,“是麒麟没错。”
知言了然的点了点头,“麒麟小时候原来和小柴犬差不多模样啊,头上也没有角。”
尚隆一个没控制好的大笑出声,六太瞪了眼尚隆又看向知言,“我说的不是那只狗!”
景麒颇认真的告诉自家主上,“主上,麒麟自出生起便是有角的。”
“哦,可是那个小男孩是人类的模样啊。”
六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是人类的模样会是什么样?”
景麒也以同样的眼神看向她。
“那个…不该是野,不,麒麟的模样吗?”原本想说是野兽的模样,可是看着周围的两只人模人样的麒麟,她还是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少年礀态的六太颇老成的叹了口气,“你到底把麒麟想成什么了,蓬莱没有麒麟这样的生物,被蚀卷去了蓬莱自然会披上蓬莱的皮。”
“你这说法怪可怕的…”
“……”
剑刃之上,波纹散开,幽蓝色的光慢慢消失,影像也逐渐散去。
知言舒了口气,这算是苍猿跟她妥协了?
原本,知言是想尽点地主之谊让他们留宿,不过六太说要尽快赶去蓬山把这件事告诉玄君,知言乐得轻松便也未强留。
送走雁国的两人,知言伸了个懒腰,看着已经逐显夕色的天空。
“还有一年……”
还有一年,她就可以不理朝政,整日吃吃糕点睡睡懒觉,养狗就算了她不想被咬,然后就等着景麒上梁山,不,是去蓬山。
见知言暂时还不想回屋,景麒便也待在她身边。
本质上麒麟都是非常喜欢待在主人身边的生物,看这半年里除了睡觉他和知言基本寸步不离的情形就可以看出。
寒风吹过,知言不禁缩了下身子,舒觉的身体虽已入了神籍,不会生病,但却还是能感受到冷暖。
正想着,忽的感觉身上一暖,原来是景麒让宫女舀来了外套。
半年下来,这景麒真是越来越贴心了,原来冷了热了可都要她自己开口说的。
因为那时候景麒一直认为王不会生病,是冷是热没什么关系。
知言拉紧了外套,转身看着景麒道了声谢。
忠诚贴心,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长相俊美,却也不用担心外遇,真是好老公的不二人选。
可惜的是他是麒麟,是仁兽,心中没有男女情爱,只有大爱,对百姓的,对这个国家的。
可是——
她伸手抚上景麒的脸颊,皮肤光滑细腻,温度却较低,凉凉的,和这冬日里的风一样。
半年的时间里,她似乎了解到了一些,这连系在麒麟和王之间的不是情和爱这样的东西,而是一种羁绊,非常深刻的,可以维持几百上千年的羁绊。
她看着景麒,笑了,景麒的神色便也放柔和了些。
其实从相处模式上来看,更像是主人和宠物吧——
主人笑一笑,夸奖下自己,宠物便会高兴。
“主上,什么还有一年?”
“没什么,只是在感叹一年快过去了而已,”她收回手,眨了下眼睛,掩去了眼底的神色,“希望这个冬天能平安度过吧,冬天对这时候的庆来说可是个艰难的季节。”
第二十二章
予青元年,冬。
午后,知言和往常一样抱着水愚刀躺在庭院里四季常青的草地上晒太阳,景麒捧着一叠澄黄色的奏章本坐在知言右侧不远处的小亭子里一脸认真的查看奏章挑出需要知言看的部分放到一边。
在这种天气晴朗的冬日午后,躺在草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还不用担心会生病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如果身旁那个翻奏章的声音能轻点就更好了。
知言打了个哈欠,将水禺刀举起放到眼前正对着太阳,眯起眼睛看着那雪亮的没有任何反应的刀刃,“景麒,这天气这么冷,亭子里又晒不到太阳,你为什么不在书房里看?”
就算麒麟和君王总是形影不离,但粘到这程度也有点过分了吧。
景麒正埋头翻看着奏章,闻言,不禁抬手揉了下额角,“主上,我昨日只在书房待了半日,结果晚上就被告知您失踪了,将近破晓才在尧天的城门口找到您。”
将水禺刀凑在眼前看了个仔细也没看出个什么来,知言颇无奈的将长剑丢到一边,呈“大”字型仰躺着,“我那是迷路走错了方向,谁叫那个街区的房子都长得一个样,害得我连到底把骑兽拴在哪里都不记得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它自己跑掉了,不然你绝对可以在金波宫门口找到我。”
景麒忍住额角不断抽搐的青筋,“主上,身为君王无故失踪,最后在金波宫门口被找到会让您感到自豪?这和在尧天门口被找到没有任何区别。”
言下之意,偷跑出宫已成为事实,在哪里被找到都是一样。
“这可是有质的区别,表示终于有骑兽愿意卖我返程票了。”
“…什么?”
“像你们麒麟这种本身的气质就会吸引动物喜爱的存在自然是不可能体会我的感受,”知言说着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怎么说比较容易让人理解一般,“我给你形容一下,那区别,就像是我在青楼享受时被你揪出来和在街头因为吃霸王餐被群众围殴时被你找到时的感觉上的不同一样,也许这形容不太恰当,但我只是想体现下这其中的差距之大。”
“主上,在我看来这都是不顾自身安危和国家安危私跑出宫,没有任何区别。”
这次景麒连犹豫思考都没的直接把走偏的话题掰了回来,完全忽略了自家主上那和他们正在谈论的这件事八騀子打不到一起的怪异举例。
“这是感觉问题,啊!说到感觉我忽然想起来了!”知言一下子从草地上坐起来,摸着下巴一脸深沉,“我说怎么逛了一圈下来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下子总算明白了,尧天身为庆国都城,一国形象的代表,竟然没有开设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