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宋婆子,你们俩看着,他若是乱碰或偷懒,就加十圈,无上限。”晏良吩咐完毕,便带着吴秋茂去了。
贾珍走了两步,为了躲闪小碎片,结果不小心被大得割伤,疼得嗷嗷直叫。他便向两位婆子求情,要钱要珠宝什么的他都愿意给,只要这二人替他瞒着父亲。殊不知,这吴嬷嬷和宋婆子俩人都是本分忠诚的奴仆,且二人素来不和,便不可能统一阵营,皆听从贾珍。若有一方心动于贾珍的引诱,那另一方铁定是会去老爷跟前告状的。而两位婆子彼此都心里清楚,故而都选择不去买贾珍的账。
贾珍这一次只能在哭爹喊娘的过程中,痛苦地双脚血淋淋地走完二十圈。完毕,两只脚都疼麻了,请大夫上药之后,慢慢缓过劲儿来,就又疼又痒,偏碰不得,也不能着地。紧跟着,就来人将他抬上了马车,当天就要把他送到庙里清修。
贾珍的嗓子早就喊哑了,这会子脸哭嚎的劲儿都没有,只能任人摆布。到了庙里,贾家的人便全都撤了,小厮、马和马车一样没留。至于治病的滋补的药材之类,倒是全部齐全的留在了寺庙。庙内主持就派了个小和尚专门伺候贾珍。
待贾珍脚伤好了之后,因没有贴身随从伺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庙里的人都看着他,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这庙内外的环境,想必是极其偏远的地方。他没钱没人也没车,又被人看着,自然是无计可施,挣扎了几日无果,最后只得认命地在庙里跟着住持清修。
宁国府没了贾珍,那才叫真安静。尤老娘也敢上门了,带着女儿们小住,没事儿陪着尤氏打打牌,聊些家常,倒也算和乐。
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晏良这边忙得脚不沾地,经常深夜才归。好容易在秋试前三天得了空歇息,一早上便不消停,说是有贵人敲他家的后门了。
晏良放下筷子,问是谁。吴秋茂安用手比量个“九”,然后噘嘴朝外面。
晏良立刻起身出门,果然听见有脚步声朝内院走来。他下了石矶,便见穿着一身玄色华服的九皇子,也便是康王段高宇。他身边还有一人,衣着稍次一些,一脸谄媚相,正是部侍郎徐冲。剩下的,便都是随从。
段高宇看到晏良,当即就爽朗的笑起来,“哈哈哈……本王还是第一次到先帝敕造的宁国府来。”
这位康王爷晏良是早有耳闻,是个能武之人,得幸有过几次战绩,故很受帝王器重。此人脾气暴,冲动好强,行事十分鲁莽胆大,不计后果。
在晏良看,此人在将来必不会有好下场。但在当下,他也是个十分不好惹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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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58.59.56.60
“贾侍郎,有日子没见,你可越来越精神了。”康王段高宇背着手在堂前瞎转悠,随口聊道。
“王爷谬赞。若下官没记错的话,距离上次见王爷的日子也只有两天而已。”晏良礼毕,嘴角含笑,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就好似他是王爷多年的挚友一般。
徐冲因此都愣住了,他没料到晏良竟然对于他和王爷的突然造访,没有丝毫地慌乱。徐冲本来还以为今天这一行,可以杀他一个下马威。他真真是小看晏良了。
徐冲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怕今天的事情不会顺利。
片刻后,康王和徐冲被晏良请进了福禄堂。
茶毕,康王盯着高几那边的大花瓶不放。
“本王听说齐绅高把御赐的一对花瓶转送给你了,就这对?未免也太普通了吧。”
“齐大人送得东西贵重,不敢怠慢,自然要小心收藏。”晏良解释道。
“呦,贾侍郎堂堂勋爵出身的人,还讲就那些?快别藏私了,叫徐大人见识见识,他刚刚跟我念叨了一路呢。”段高宇便说边观察晏良的神态,从她镇定自若无懈可击的脸上,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丢丢瑕疵。
段高宇笑了,眨了下眼睛,非常自得自己能发现晏良神态的微妙变化。
“那东西笨重易碎,还被搁在了库房深处,实在是不好挪动,还请王爷和徐大人见谅。”晏良微微拱手作礼,他片刻说话的工夫,脸又冷了几分。
徐冲看到晏良神态终于有变,兴奋地递眼色给康王爷段高宇。
段高宇拿一副“我早就识破他”的聪明深情,背着手,扬着下巴,就往外走。
晏良静静地看着他。
徐冲也高兴得跟着去,走到门口,拽出一副了不起的申请来,伸手示意晏良,“走吧,贾侍郎,你不会脸王爷的面子都敢驳吧?”
“不敢。”晏良不卑不亢一句,跟着踱步过去。
段高宇这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口气忽然变软了,态度也笑眯眯的,仿佛要引诱猎物上钩。他对晏良道:“本王是在战场上吃过苦的人,不管你那库房多腌臜,碍不着本王什么的,提前说好,本王绝不会因此怪罪你。正好徐大人好奇,本王也有雅兴,咱们就一起去鉴赏鉴赏。”
“下官遵命。”晏良冷言道。
“诶,贾大人,我看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啊,该不会是你把齐大人转送给你的御赐之物给弄坏了吧?”徐冲故作玩笑,却满眼认真地盯着晏良。
“徐大人玩笑了。”晏良勾起唇角,口气淡淡地,不过面色在他人看来的确不好。
“说起来汝窑大器我见过的还真不多。”徐冲摩挲着下巴,开始尽数汝窑用器的厉害之处,他非常明显的想说明,他很精于鉴别这个,一般的假货是不可能过得了他的那双眼。
晏良带着他们七拐八歪走了一段路。
这拖得时间越久,段高宇脸上的笑意就愈发明显。因为这恰恰证明他得到的消息是对的,贾晏良的儿子果然把那对瓶子给弄碎了。虽说是那瓶子是转赠,但毕竟是御赐之物,是上报宫廷准许过得。晏良给弄坏了,一样是掉脑袋的大事儿。
段高宇观察晏良此刻虽然是一副宁静之态,但他这种表象之下一定是万般忐忑难安的心。命都要没了,还端着样子,真不愧是被齐绅高另眼相待的人。不过人嘛,都有一样的本性,面对危险的时候,他们都喜欢紧紧抓住眼前的一线生机。
现在正是他把救命稻草丢给晏良的最好时机。
“贾晏良,你可知道徐大人之子徐文?”
“有些耳闻。”晏良特意没有讲徐文曾和他儿子贾珍交友的事情。
“此人才高八斗,明经擢秀,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今秋他也会参加秋闱,他可就算是你的门生了。那将来无论他在朝堂上有多大的建树,都得恭恭敬敬的称你一声尊师。”段高宇竭力游说道。
“下官不敢。”晏良只是徐徐回了这四个字,尽显冷淡,却又要段高宇和徐冲无可奈何。俩人都有些生气,眼神互相交流起来。
晏良则有他自己的思量。
又是徐文!
终于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了。
南安太妃的“好心”牵红线,御史台的故意逼迫,以及眼前这位康王爷的劝说,都离不开这位徐文。
之前晏良对这个徐文没什么兴趣,不过是个爱吹爱显摆的年轻人罢了,虽然有时候办事过火,但也不算稀奇。
若说这个徐文是个真有才华之人,康王爷为了帝业,礼贤下士,也可以解释。偏偏这个徐文除了有一张巧嘴儿,就是个草包,难堪重任。
而且晏良看过徐文这人,还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除了想知道他考题这件事比较有‘恶念’之外,倒看不出这孩子将来如何。不过,以他折腾的性子,将来估计是难有好下场。
再说眼前这位康王爷,性子是冲了点,也使过一些权术手段害人,但他最严重的果报都不是来自于此。而是因为一个秘密,他败得惨,死得快。
但这因为个秘密本身并不是在他身上发生的,所以晏良无法得知秘密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他只能了解到,段高宇因为知晓了一件他人的密事,动了大恶之念,最终走向恶果。
看来这秘密最关键的联系,应该就是徐文,如此才能解释之前一切的不合理。
“贾大人,咱们快走吧?”徐冲不客气的冲晏良喊,口气里得意万分。
晏良转而打量徐冲,方脸,单眼皮,眉毛稀疏,笑起来习惯性的有几分谄媚之态。照理说徐冲的长相连普通都算不上,他偏偏有个样貌堂堂身材修长的英俊儿子。外人都说徐文长得像母亲,这话倒也合情合理。不过既然事情有蹊跷,那晏良就不得不往更多的可能上想。
“你这么看我干嘛?搞得我像你仇人似的!”徐冲扭过头去,偷偷撇嘴笑。晏良快端不住了!
“好,那就快些。”晏良快步走在前面,啊,为他们引路。
康王和徐冲谈笑两句的工夫,便就到了库房的所在。
开了们,在仆从的引领下,开了盛装那对花瓶的木盒,瓷瓶上的青釉当即就散发出柔美的光泽,敲一敲,声如磬,摸一下,比婴儿肌肤还要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