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高宇紧张地盯着那对儿瓶子,一边儿在心里感慨晏良找的赝品做得不错,一边儿看向徐文。
徐文一验再验,最后面色难堪地冲段高宇点了点头。
“是真品?”段高宇心直口快,一着急便脱口而出。
“王爷是否多虑了?这瓶子虽是齐大人所赠,但终究是御赐之物,下官自该要好生存放才行。再说王爷要看的东西,下官岂有欺瞒之理,自然是真品。”晏良面色很明显的闪烁出不悦之意。
段高宇一问露馅,自然心虚,打哈哈笑两声,只得容忍晏良的甩脸子。
“贾侍郎你误会了,本王的话还没说完,本王是在感叹,汝窑真品果然惊为天人!”
“王爷又说笑了,汝窑专供御用,王爷自小在宫中长大,处处得见汝窑用器,哪儿不是真品?”
段高宇白了脸,紧紧闭着嘴。没料到他又失言了,好好地强调什么“真品”,好似他多没有见识一样,他可是堂堂王爷!
气……气死了!
段高宇说不过晏良,就突然落下脸来,故作生气,冷哼拂袖而去。
徐冲刚才尴尬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冲上来指了指晏良,“你啊,竟敢跟王爷顶嘴,以下犯上!等着受罚吧你!”
徐冲说罢,也冷哼一声,学着王爷的样子,甩着袖子走了。
晏良冷冷望着这二人离去,跟了出去,冲着段高宇的背影平淡地吐出一句话,“下官恭送王爷。”
“不必了!”段高宇头也没回,只是不耐烦的举手,示意晏良不要跟着。
晏良静静冷笑两声,待段高宇走得稍微远却不是很远的时候,故意用他能听到的音量对身边的小厮道:“把那两个瓶子给齐大人送回去,告诉他,我这收不起。”
晏良说罢,就另择小路去了。
不远处的段高宇听到这话一愣,放缓了脚步。接着他有些心虚,看向徐冲,徐冲的额头上早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王爷,这事儿要闹得齐大人知道,可……”
“知道。”段高宇皱眉,突然快速迈大步走,到了马车前,他忽然有了主意,对徐冲道,“找两个人,半路截住贾家随从,必要把那对花瓶给我弄碎了!”
徐冲干脆点头,这就去照办。
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犹豫问段高宇,“王爷,那文儿的事该怎么办?”
“主考不行,还有副考,偏考,小考,总有门路可破,怕什么。这件事本王自能解决,你只管等着消息便是。”
徐冲谄媚地行礼,转头就高兴地派人去砸瓶子。
两个时辰后,齐绅高在府邸得到晏良的传信,他送他的那两个汝窑瓶子在归还的路上碎了。
齐绅高正在后花园跟族中兄弟一起品酒赏菊,忽听这个消息,立刻起身,一手就掀翻了整张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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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60.58.59.56
那对瓶儿是难得的宝贝,齐绅高犹豫很久,才痛下决心割爱赠与晏良。要说那花瓶在晏良家,被个毛手毛脚的人弄碎了,他最多惋惜一阵儿,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花瓶是在送回的路上碎的,显然贾晏良是不稀罕他送的东西,驳他面子!
齐绅高怎能不气,冲传话的人撒火,“活该在路上碎了,他该担的责,说与我有什么用!”
负责传话的小厮吓得差点儿缩成一团,好歹还算记着老爷的嘱咐,他哆哆嗦嗦的伸手,将一封信递了上来。
齐绅高脾气上来了,不想接,却还是伸手拿了过来。他不耐烦地打开信,雪白的宣纸上就写了两个字。齐绅高的脸色瞬间乌云散尽,勾起嘴角,愉悦起来。
在一旁规避,看尽齐绅高脸色的齐家兄弟们,见状都纷纷松了口气,跟着附和地笑起来。
“来人,在碧春亭另摆一桌给他们。”齐绅高转而对他们拱手,“诸位兄弟,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管家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奉陪了。”
齐家兄弟们连忙应和,个个姿态恭敬地目送齐绅高。
晏良到了齐府,便在正堂见到了齐绅高。齐绅高尽管休沐在家,衣着就是十分讲究。衣料光华有彩,显然是宫里头的御赐之物,单单衣襟上的蝠纹都是用金线和银线相间刺绣而成,异常精巧。
齐绅高在正堂一坐,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凌人之气。他见晏良来了,哼了一声,挑眉示意他随便坐。
“是谁?”齐绅高开口就问。
晏良看他,面色毫无波澜,也没有张嘴回答的意思。
齐绅高吸口气,换了个姿势面冲晏良,“我问你是谁了把花瓶子弄碎的?”
“真想知道?”晏良问。
齐绅高瞪他一眼,“废话!”
“康王爷和徐冲刚过国宁府。”晏良陈述道。
“明白了。”齐绅高皱起眉头,这俩人可不好对付。不过凡事都有因,故而又问晏良事情经过到底为何。
“徐文想要考题,我这不成,他们必定会找别人。”
“徐文?康王爷的心思……”齐绅高顿了顿,委婉措辞,“太令人难以捉摸了。”
“怕只怕最后他们得了便宜,还能落井下石,把你陷害进去。”齐绅高故意袒露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嗤笑问,“你有什么应对办法?”
“那对花瓶还是先寄放在你这儿,比较安全。”晏良话音刚落,就见齐绅高面露不悦,“别多想,回头我还是要拿回去的。”
齐绅高愣了下,无奈的笑着摇头,骂晏良是“人精”。东西放在他这里,自然是没人敢动。一则是有他权臣的身份震慑;二则东西并非晏良保存,就算碎了也赖不到他身上去。所以那些贼人,根本没必要再动手了。
齐绅高很叹服晏良的睿智。“你说你到底准备了多少个赝品?哄儿子一回,哄王爷一回,次次都能达成目的,你可够厉害的。”
“那花瓶是我花二十两一个买的。”晏良解释道。
“呦,二十两还嫌贵了!”齐绅高讥讽。
晏良懒得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说正事:“康王摆明是真下决心去犯事。我查了下本次秋试考官的情况,刘怀邨的可能性最大,不过未免疏漏,还是要麻烦齐大人多出点人,全部监视。”
齐绅高点点头。
“三日后就是科举了,我会很忙。”晏良道。
齐绅高斜眼看他,“你有话就直说!”
“刚才砸瓶子那几个人,已全部捉拿,还要劳烦齐大人帮忙审讯了。估计最多就能查到徐冲那里,但这事儿挺小的,交给御史台,方能以小见大。”
“我凭什么要帮你?”齐绅高不爽道。
“早点儿把徐冲解决了,康王爷就少一条腿,以后再对付起来会更容易些。别跟我说你不想扳倒他,就算你不想,你背后的那位主子……也会想吧。”
齐绅高肃穆看他,“小心你的嘴!”
“那告辞。”晏良简单行了个告别礼,便转身利落离去。
齐绅高收了那些碎花瓶的贼人,命手下严加审问,果然如晏良所料,因为事出紧急,疏漏颇多,此事乃是徐冲贴身随从一力操办。齐绅高顺着追查,连夜就诓了那徐府随从出门,缉拿审问。到了第二日,供证齐全,便直接送到了御史台熟人的手里。
徐冲这边当日黄昏就得了消息,知道昨日派去砸花瓶的人都没回来,便连忙告知了康王。
段高宇不以为意,笑哈哈道:“我当多大的事儿,几个流氓罢了,就说他们自己贪财,被抓了就乱咬人泼脏水,跟你根本没关系,谁能耐你何?”
“王爷说得极是,估摸着那贾晏良也就是抓人出出气,毕竟御赐花瓶碎了,还是在送往齐府的路上。估摸这回是连齐大人一起得罪了,我听齐家人说,昨天齐绅高听到这个消息大发雷霆,把酒席的桌子都掀了。”
徐冲谄媚附和的话,令段高宇越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遂再没过问此事。徐冲觉得自己有王爷做靠山,这点小事儿也没必要上心,遂也不管了,一心扑在给儿子张罗考题的事儿上。以至于他这日归家,听说自己的随侍仆从昨夜跑出去喝酒,至今未归,也不过骂他两句混账,并未往别的地方多想。
农历初五,天高气爽。考场外,考生井然有序列队,依次进入考场。
本轮秋试分三场进行。以初六、九、十二日为正场,考生需要在每次正场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对于考生来说,三场考试下来,身心折磨,必然跟脱了层皮一般。而对于考官们来说,能安安稳稳把这场秋试办完,不出岔子,就是上天对他们最大的福气。因□□年间就在天子脚下闹出的王胡舞弊案开始,朝廷对于科举考试场规要求极其严格,,对试前后、场内外,皆严立禁令,以防止考生夹带。对于士子与员役协同作弊,受到包括死刑在内的严重处罚。当年的王胡舞弊一案,牵涉甚广,前前后后死了不下八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