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尘:“……”
这姑娘怎么一言不合就晕倒?
……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云舒尘轻轻一声叹息,认命地背起了那名女子走入了眼前的山林里,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总算找到了一处颇为宽敞的洞穴暂时住了下来。
向来有洁癖的云舒尘无法忍受那名女子浑身脏污的样子,也无法忍受自己的衣物沾到了那名女子身上的脏污,她在给自己施了个洁身术之后,再给那名女子也施了个洁身术。
这时,云舒尘才发现那名女子长得端的是清丽秀雅,许是适才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即使在昏厥中,她的脸色也苍白如雪,而且印堂上泛着的浓浓黑气正表示了今日的她注定遭遇譬如今日的劫难,只不过……
云舒尘不由得屈指一算,双眉紧紧颦蹙——
今日本该是那名女子的命丧之日,却因为她的出手相助而打乱了那名女子的命数,此后的她应当何去何从就怎么也卜算不出了。
经过几番思量,云舒尘已有了主意,也懒得再去多思多虑,先给那名女子治完病再说。
——这姑娘除了受惊过度之外,就是身上有着多处的些许损伤罢了,总体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
就看这姑娘什么时候想醒过来了。
……
经过五天的日夜交替,那名女子总算是清醒了。
“多谢仙子相救。”那名女子一醒过来,并且搞清楚眼下的状况之后,就忙不迭地朝着云舒尘跪拜言谢。
云舒尘赶忙将那名女子扶了起来,淡淡道:“我也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姑娘嘴上言谢即可,着实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那名女子闭了闭眼,清秀的眉目间晕染着几许无奈与苍凉,就连语气也透着几分凄惶。
“我只知道,若不是仙子相救,我怕是早已死无全尸。”
眼见那名女子似乎是有些心绪不佳,云舒尘自是无心去探究,就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之前你尚在昏迷之中,加之身上有着多处损伤,我不得不留下来帮你涂抹膏药。”
“眼下你已清醒了,你身上的损伤也早已痊愈,我也该向你告辞,继续北上历练了。”
“至于姑娘,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归去吧,我送你回去。”
经过这几天以来的深思熟虑,云舒尘已然决定不去荒州历练了,反正荒州除了莲城尚可游历之外,其余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闻言,那名女子不禁满目凄凉,双眸蓄满了清泪,复又朝着云舒尘跪拜了下来,语声稍微哽咽地祈求道:“回禀仙子,我已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了……”
“我不求什么,但求仙子带我离开此处,就算要我为奴为婢都好,我也不介意……”
云舒尘微微挑起秀眉,如墨玉般莹润剔透的黑眸默默地凝注着那名女子,过了须臾,她这才如是轻声地幽幽叹道:“姑娘何苦这般自轻自贱?”
“这世间有许多事,不外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名女子一思及往事,双目泛红,忍不住抽泣道:“仙子又怎会明白我的心中苦?”
“对于仙子而言,或许我的要求是自轻自贱,但是……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待在荒州了……”
那名女子似乎尚未说完,就情难自禁地痛哭了起来,哭声回荡在洞穴里的,声声悲痛而凄怆。
对此,云舒尘径自静默不语,一边暗自在心中几番思量,一边等待着那名女子宣泄完毕。
……
仿佛过了良久的时间,哭声已渐稀,云舒尘又将她扶了起来,而后如霜刃般冷冽而犀利的眼神直视着那名女子,淡声道:
“我可以带你走,但是我必须事先说明一点,我是长留掌门首徒——云舒尘。”
话音一落,那名女子不禁一愣,旋即惊愕得瞪大了双眸,还潜藏着一缕惊恐。
她全然没料想过眼前这位救了她一命的仙子竟然会是长留掌门白子画的首徒——云舒尘……
她更全然没料想过长留掌门白子画的首徒竟然会是云舒尘,而不是……而不是花千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了?”察觉到了那名女子的异样,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那名女子收回思绪,佯装镇定道:“我没事……”
云舒尘也不打算拆穿那名女子,一脸漠然地径自继续说道:
“我此一生已付与了长留与天下苍生,倘若你真的执意要跟着我离开,你是否能够向我保证,你此一生不背叛我、不背叛长留,甚至是不背叛天下苍生?”
话音一落,那名女子怔怔地望着一袭素雅青衣的云舒尘,到底是什么缘由与气魄让云舒尘一介女子能够这般坚定地说出了‘我此一生已付与了长留与天下苍生’的这一番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却不由自主地为这样的女子而深受动容。
说到底,她的世界太小了,小得一心一意只有那一个人,再大也不过是那一座莲城……
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她忽然想试着去追寻这样的一个人,见识见识这世界有多光怪陆离,她不想再把自己困顿于情爱的方寸之间,最终将自己给生生地逼死了。
那名女子复又跪拜于云舒尘的面前,一脸坚定地如是扬声道:
“云牙在此发誓,我此一生誓死追随云舒尘,并且永生不负云舒尘、不负长留、不负天下苍生……”
这姑娘叫云牙?
——这姑娘该不会是史书上说的那个与五上仙之一的无垢渊源颇深的云牙吧?
云舒尘轻轻挑起秀眉,抬手屈指一算,面色微微一僵,此云牙还真是彼云牙啊……
沉默半晌,云舒尘略显无奈道:“我赐名予你,你以为如何?”
那名女子低眉顺眼,答道:“但凭主子做主。”
云舒尘莞尔一笑,慢悠悠地说道:“你连这般自私的条件都答应了,若是我还让你为奴为婢,非但辱没了你,也辱没了我自己……我决定收你为徒,你以为如何?”
语毕,云舒尘不待那名女子反应过来,兀自面朝着长留山所在的方向,神情庄严肃穆,说: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云舒尘今欲收云芙蕖为本派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
“不求她必须守护长留、守护天下苍生,但求她不背叛长留、不背叛天下苍生。”
“若是她有任何不是之处,无论天涯海角,弟子自当亲自清理门户。——长留列仙为证。”
……
直至数年之后的某一天,云芙蕖正式继任为长留掌门,她依然很清楚地记得这一年这一天,云舒尘接下来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说:“芙蕖,此后你便唤作云芙蕖。”
她说:“芙蕖者,莲花也。”
她说:“愿你心若芙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仙界永平2147年腊月廿三,南大陆缓缓地飘下了阵阵白雪,寒风也变得愈发的冰冷透骨。
一如云舒尘死去的那一年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码这一章的时候,听着《爱殇》和《江山雪》,于是我又不小心立了个flag_(:з)∠)_
————————————·非正式番外·————————————
白子画忘了这是那人死去的第几个千年……
他还忘了自己已然醉了多少年,也忘了自己已然饮了多少坛忘忧酒。
都说忘忧酒有着令人大梦三生的功效,白子画日夜均饮忘忧酒,不过是想在之后的岁月里一遍遍地流连曾经有过那人存在的梦里,尽管每一次的流连意即又一次的心碎。
他累了。
然而他的大限未至,若是一死了之,他如何对得起那人。
毕竟这个天下的海清河晏,是那人以其命换来的,就算他活得再怎么痛苦,他也要活着,为那人守护天下苍生。
……
又经过了无数次的岁月流转,白子画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他的大限终是到来了……
在白子画彻底坐化之前,他又饮了数坛忘忧酒。
这一次的梦境,与以往大相迳庭。
……
白子画梦见了自己成为了长留掌门佩剑——横霜剑。
他也梦见了那人成为了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挂在腰间的一片掌门宫羽洁白无瑕,手里持着他这把横霜剑,傲立于长留殿里的掌门继位大典之上,睥睨天下群雄。
他对此可谓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的魂魄莫名地囚困在横霜剑之内,算是横霜剑的剑灵吧,喜的是他能时时刻刻陪伴在那人的身边了。
是的,他可以陪伴在那人的身边了。
陪着那人历经风浪、陪着那人叱咤风云、陪着那人纵横六界、陪着那人算计人心险恶、陪着那人守护长留、陪着那人守护天下苍生……
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也无所谓,白子画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让他常伴在那人的身边即可。
他只想要待在那人的身边。
就算终有一日,那人终于决定卸任了……
……
仙界长安3000年十月初八,那人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其座下大弟子。
白子画散尽灵力,随风烟消云逝。
那人略显愣怔地看着将要传给座下大弟子的横霜剑蓦地流光一闪,通身充斥着的灵气锐减,不禁紧紧地握住剑柄,悄无声息地输入了灵力,却是再也感受不到横霜剑的丝毫回应与意念,让她莫名地感到心头一慌,继而心头一酸又是一痛,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