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迪欧夫人面色阴沉地盯着兰斯三人,金斯利小姐气得面色胀红:“又是她!阿米迪欧夫人,我真想不通阿米迪欧家怎么会有这种出身低下的朋友!我都调查清楚了,她父母去世后,她一直寄居在那位坎贝尔上校家,因为她外婆家很穷,没有能力抚养她。我敢说那位坎贝尔上校也没有尽心抚养她,坎贝尔的亲生女儿嫁到了爱尔兰。爱尔兰!难以置信,想想吧,如果她有机会嫁给伦敦的某位绅士,她还会去爱尔兰吗?阿米迪欧夫人,我不希望阿米迪欧家的任何人再和这位什么法克斯小姐来往,降低自己的身份!”
自从兰斯跟她吵了一架,带着莉迪亚去了唐威尔后,招待金斯利小姐就成了阿米迪欧夫人的任务,以前有莉迪亚帮忙,她对金斯利小姐坏脾气没有明确的认识,但是,跟金斯利小姐单独待了两次后,她不得不承认金斯利小姐是个讨厌的女孩儿。
而且,更让阿米迪欧夫人难以接受的是,外界盛传兰斯要卖了报社,就为娶金斯利小姐。谁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可是偏偏有人愿意相信,阿米迪欧夫人参加宴会或者下午茶会时,总能收到那些贵夫人们看似同情实则嘲讽的眼神。
“听说坎贝尔上校的女婿在爱尔兰很有地位,我想坎贝尔小姐去了爱尔兰也不会吃苦。”阿米迪欧夫人抚了抚袖口,“我突然想起来,金斯利小姐的表姐不也嫁给了爱尔兰的一位绅士吗?”
“那怎么一样!”金斯利小姐还不服气,但气势明显软下来了。
阿米迪欧夫人闭了闭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回到家,阿米迪欧夫人没有提起报社门前的事,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莉迪亚泡了茶端到她的卧室,阿米迪欧夫人仍旧一字不提,只夸她泡茶好喝。
“妈妈,有一件事我要跟您说。”莉迪亚坐到她身边,神色小心地看了看她的神情,“我们家这周六不是要办宴会嘛,我邀请简·费尔法克斯小姐,她正好回伦敦了。”
阿米迪欧夫人端着茶杯动作一滞,很快反应过来,喝了一口:“简·费尔法克斯小姐?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她既然是你的朋友,当然可以来参加我们家的宴会,我很欢迎。”
☆、第五十四章 撕
魏莱在《每日晨报》亮相后,受到极大震动的编辑们很快就写了一篇报道,刊登在文学版面最醒目的地方,这下全伦敦的人都知道乔纳斯·梅耶尔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小姐。
“真难以置信,梅耶尔先生居然是一位年轻的小姐。现在年轻小姐也开始写小说挣钱了,这世道变啦。”坐在马车上,坎贝尔上校一边看报一边摇头。
魏莱抿着嘴飞快地笑了一下,在这篇报道上刊之前,老杰克就写了信咨询她的意见,没有出现她的本名,她自然没有异议。虽然她决定了要把她就是梅耶尔的实情告诉给坎贝尔上校夫妇,但是她还没想好说辞。不过,听坎贝尔上校这话,她坦白之后,他应该不会过分震惊。
“《每日晨报》……是阿米迪欧家的报纸吧。”坎贝尔上校把报纸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
魏莱正望着车窗外发呆,回头点了点:“是的。”
“真是奇怪。我们家和阿米迪欧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之前阿米迪欧先生和他的姐姐来拜访过一次而已,还是来见你的,怎么会突然邀请我们去参加宴会呢?按理说,这种宴会应该只会邀请熟人才对。”
四天前,收到阿米迪欧家的请帖,坎贝尔上校就感到疑惑,坎贝尔夫人身体还很虚弱,无力出行,只有坎贝尔上校和魏莱前去。
魏莱笑了笑说“您不用烦恼这么多,既然阿米迪欧先生邀请了我们,想必是把我们当成了朋友,再说商人不是最喜欢广交朋友吗?我听阿米迪欧小姐说这是他们家多年的习惯了,每年年底都会请朋友来聚会。”
说着话,马车停了下来。
阿米迪欧家的住宅离坎贝尔家落座的街区不远,这是兰斯爷爷买下的房子,外观看起来有些陈旧,白色的墙面最顶端有雨水冲刷的痕迹。兰斯父亲在世时,在阿米迪欧夫人强烈要求下,这栋房子整修过两次。
阿米迪欧夫人和兰斯父亲结婚时,就对这栋老房子不满,她原本计划兰斯和金斯利小姐结婚后另买一栋又新又大的新房,但是这段时间和金斯利小姐接触下来,这个想法就渐渐打消了。
“简!”莉迪亚站在大门口和弟弟、母亲一道迎接客人,看见魏莱和坎贝尔上校从马车上下来,立马向她招了招手。
兰斯站在她身边,和煦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魏莱身上,笑得极为克制:“费尔法克斯小姐,坎贝尔上校,欢迎。”
阿米迪欧夫人刚送了金斯利一家进客厅,出来看见魏莱和坎贝尔上校,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过,很快又笑起来:“莉迪亚,天这么冷,怎么好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真是失礼,两位,请先进去坐坐,喝口热茶吧。”
“坎贝尔上校,请。”兰斯侧身做出请的动作。
莉迪亚亲热地挽起魏莱的胳膊,一边带她进去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先在小客厅坐一会儿,我很快就进来,就在小客厅,别去大客厅,金斯利小姐在那儿。”
莉迪亚带着她走到走廊口就返回去迎接客人,由仆人带魏莱去小客厅。
说是小客厅,但不比哈特菲尔德的大客厅小,屋内陈设雅致,墙上贴着绘有花卉的素淡墙纸,窗台上种了五盆花,屋里点着壁炉,已经有六位客人了,坎贝尔上校站在窗前瞭望。
“这里的视野真好。”坎贝尔上校指着窗外一点,跟魏莱说,“那好像是我们家。”
魏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除了一排排外观差不多的房子外,什么也没看清,她正要开口,客厅里忽然响起一声怪叫。
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男士把一份报纸拍在桌上:“哈!梅耶尔居然是一个年轻女人!这绝对不是真的!我看她的小说里那么多不堪入耳的粗话,还以为是一个出身低下,贫穷潦倒的男人呢!要是女人,也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女人。”
坐在他周围的人应声附和,年轻男士脸上便有些得意,这时,门开了,兰斯和一位宾客走了进来,听到了他们的话,歉意地看了一眼魏莱。
魏莱不在意地笑了笑,回头继续和坎贝尔上校讨论窗外的景色。
有宾客问兰斯,梅耶尔是否真如报上所说的那般年轻美貌。
“一个作者为《每日晨报》写稿凭的是他的才华,不是相貌,梅耶尔小姐长得是否漂亮,我不便评价,但是我可以保证她是一位很有教养的小姐。”
随意评价一位小姐的外貌是失礼的行为,发出怪叫的年轻人尴尬得满脸胀红,兰斯一走,宾客们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转移了话题。
这是魏莱第二次在中午就参加宴会,对于别人来说,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可是,她却为无所事事的下午发愁。
午餐时,坎贝尔上校被安排到了末座,而魏莱则坐在了莉迪亚身边,令人不悦的是,她的斜对面就是金斯利小姐。
这次阿米迪欧家的宴会,金斯利一家全出动,流连赌桌的金斯利伯爵也来了。他长得高高瘦瘦的,架着一副圆溜溜的眼镜,鬓角和胡子几乎连在一起,如果除去眼镜,他长得很像林肯,戴上眼镜,除去胡子,又像旧时候穿着长袍的教书先生,总之,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能把丰厚家底输光的赌徒。
坐在金斯利小姐身边的是她的哥哥,长得肥头大耳,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一会儿看魏莱,一会儿看莉迪亚。
因为他,兰斯和阿米迪欧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莉迪亚小声跟魏莱说:“上次来我们家他就这样看我,一点教养也没有。”她是轻易不肯说谁没教养的人,可见小金斯利先生做的有多过分。
魏莱轻轻擦了擦嘴:“你把他当成一个老乌龟,别去在意。”
“老乌龟”把莉迪亚逗笑了,又不敢大笑,只能抿着嘴偷笑,两个女孩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笑一笑,小金斯利先生扰人的目光也没那么令人难受了。
吃完饭,男士们绅士地把大客厅让出来给女士们聚在一起聊天,他们去了小客厅打牌。
提到打牌,刚刚还很文雅的金斯利伯爵眼睛忽然亮了,像饿了许久的狼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猎物,恨不得马上就扑上去。他这副饿狼扑食的样子遮也遮不住,金斯利小姐和金斯利夫人觉得面上无光,迅速躲进客厅。
魏莱和莉迪亚进去时,小姐和夫人们各自都聊开了。
金斯利小姐被几位年轻小姐花团锦簇似的团团围住,另一边是夫人们的聚会。两边的话题大同小异,小姐们说谁家新做的裙子真好看,夫人们说谁家的女儿真漂亮……
魏莱看了一眼搁在壁炉上的钟,才两点过,这样无趣的聊天还要进行到晚上,她头都大了。
围在金斯利小姐身边的女孩儿们多数是和阿米迪欧家有交情的,都和莉迪亚认识,她们拉过莉迪亚一起聊天,魏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人搭理她,倒像是她们故意孤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