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仗义救那女子,设法惩治恶徒,又在婚……方才出手替我解围,你事事当先,一力操持。即便你罗织过再多谎言,这一点仍是不容置辩的真实。我尚欠师姐一句多谢,此时补上,但愿不晚。”
这一席话说得慷慨而又磊落,无一字不是端正稳妥,如日月朗朗入怀,激起人心中万千澎湃。所谓浩然君子,用以形容这一刻他周身的气度,原是不嫌过誉的。
“……”
夙沧不吃硬却很吃软,一下子尴尬得舌头有些都转不过来:“哇、哇哇,你又变成客套懂事的好师弟了,拜托别这样啦。想法不对盘又没什么大不了,我宁可一口气撕个痛快的。”
“与你相争,又有何益?”
玄霄只是摇头,“你既对人妖分别之说不满,其间过节我无甚了解,不便妄议,留到日后慢慢再谈就是。此刻我说这席话,并非视你为本派师姐,而是看做行为有差但依然值得结交的友人。受友人相助,道谢本是应当。”
“!!”
夙沧原本就脚步虚浮,走一步倒有半步是栽出去的,这下更是整个人都向路边草丛俯冲过去,亏得玄霄及时伸手拎住她后领才没磕落门牙——只是一瞬间被勒得喘不上气来而已。
“咳……咳咳,呜咳咳咳!师弟你、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
玄霄有点不耐地将眼一别,提着她领子的手掂了两掂但终究没能放开。
“是你让我有话直言,如何自己却不相信。你既不信,我再无话可说。”
“我也没说不信……嗯,哦。这样啊。”
这样啊。
心里头有个声音这么说着,像是长久的找寻有了结果,一下子欢喜得脱了力气。
原来在那些每天好好吃药的正经人当中,还是有人能听见自己无理取闹的怨言啊。
“那就好……我这么说,你没觉得我三观不正,还愿意跟我‘日后再谈’……很好,这样真的很好。玄霄,是我该多谢你。”
陈年老酒的后劲一点点漫上脑门,夙沧只觉眼前人模糊的面庞正急速远去,大片黑暗自视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裹挟着自己一线微茫的意识不断下沉。
而她最后所看到的,是来路上王家门口那两株半高不高的梧桐树苗,很嶙峋地立在夜色里,上头既没有枣,也没有凤凰。
就跟当年她那点自以为是的救世主情结一样,干干净净的一场空。
“我可是有老多话要找人讲了……说好了,一定要来听……”
天旋地转中她只管抓牢玄霄的一段衣袖,虽然自己手脚在哪都辨识不清了,心底下仍是一派安宁。不仅如此,体内还有股自上山以来便久未感受到的暖流缓缓涌上……
“——抱歉等我一下。”
夙沧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将脖子扭转了九十度,然后就对着自己方才差点跌入的草丛“呕~”地大吐特吐起来。
“……”
“呕~~~”
“…………”
“呕~~~~~”
……………………
“呕~~~~~~~~~”
“呕……呕……呼哈~清爽多了,今天真是在各种意义上都好好吐了一场啊。我就说嘛,人真喝醉了根本不会想乱性,只会晕和吐……虽然我刚才确实有考虑‘气氛不错正好揩个油’之类的,但果然还是得先吐完再说,你说对吧师弟……师弟?”
“……师、师弟你别吓我啊,我现在可是腿软得站不起身,三更半夜的你该不会真把我一个弱女子丢在路边……遇上人劫色怎么办?……师弟,师弟我错了师弟,我应该先晕过去等你走了再吐的,但生理反应真的很难控制,我想这就是琴姐所说的不可抗力……”
“师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 装逼如风伴吾身,一朝漏气圆润滚……大概是天道好轮回。
其实帮错人这个事沧沧的确蛮受挫,在静静面前闷头逞强一不小心就喝吐了。心机表也是会受伤的!
玄霄对沧沧的印象永远处在好感+5→此人多半有病→好感+5→此人绝壁有病……的循环状态,搞得他心很累。不过他还是比较看得起沧沧的,因为她心宽脾气好还有那么点大智若愚的样子,某些方面也确实……很厉害。霄哥是个拎得清的霸道总裁!(呃这句话是来自基友吐槽的“我受够白子画这个拎不清的霸道总裁了”……
日更结束,接下来是两到三天一更啦,存稿要省着用了。九月自动调整为周更,不忙就周双更
【花絮】
基友:
救命!
可怜的玄霄!
放过他辣!
我:
又没有把他怎么样啊!!
是女主吐了啊!!!
跟神乐一样吐了啊!!!
总悟没失禁啊!!!
☆、好好一姑娘
“我觉得吧,那一夜我跟玄霄师弟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夙沧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哦,发生了什么呢?”
夙琴一脸陶醉地撅起嘴唇吸了口热奶茶。当然,这根吸管是她活用道具包自制的。
“什~么呢?”
云天青正拼命拍打着两颊防止自己仰天爆笑出来,几乎把一张不算太小的白脸都抽肿了。当然,这种怎么看都更像自虐的自控方式也是夙琴传授与他的。
——显而易见,即便夙沧不在,这两人也能将昆仑山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活色生香。这残酷的友情让夙沧感到格外落寞,同时也越发惦念起山下那段旖旎(?)的奇遇了。
“这就是最关键的一点。”
夙沧振奋精神,神秘兮兮地压下声线,鬼祟目光在两人面孔上来回闪烁。
“……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那你得意个屁啊!”
夙琴嘴角一歪险些将满口茶都漏了出来:“沧沧你可得长点心了,不会是记忆功能提前衰退吧?我一把年纪了还能背化学方程式呢。”
“琴姐你不懂。”夙沧委屈地鼓着腮帮子,让她那张肉质松软的包子脸显得更加圆润了,“我这人一喝高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我想这就是你所说的断片儿。”
“断……等等,我想起个片儿。”
夙琴赶忙仰起脖子将奶茶咕嘟咽下喉管,再看向师妹时已是面色凝重如罩寒霜,眼神也跟兔美酱一样陡然犀利起来。
“沧沧,我问你啊。你该不会一断片儿就……把玄霄师弟给办了吧?”
“这不可能。”夙沧言之凿凿,“我一断片儿肯定硬不起来。”
“师姐是有哪里能硬起来啊……”
云天青早已习惯了她俩如晨昏定省一样飞舞在琼华清圣空气里的荤段子,一天听不着还浑身难受。
“拳头呀,不然我怎么可能办得了师弟?”
夙沧大言不惭地抡圆了胳膊回话道。
“也对,不能动手的沧沧还没棵止血草耐操。”
夙琴点头称是,措辞尖锐却诚挚得听不出一点贬损味道。
“我刚才那一瞬间还真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先打折人家四肢再把他给办……嗯咳咳咳!(夙瑶正一脸警戒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那便能解释玄霄回山后对你的冷淡态度了,没找你同归于尽都是轻的。”
“有吗?我瞧他一直挺冷淡的,明明咱们尝过苦头就没再对他下手了。光阴似箭往事如烟,昨日的恩怨就该付诸流水嘛,不晓得他还在计较什么。”
夙沧半点没觉着自己强人所难,上下嘴皮子吧唧一拍,歪理信口叼来。她饮茶的速度不比酗酒慢上多少,转眼便收拾好杯盏从草皮上拍着屁股站起身来,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向云天青道:
“小青天你烟熏妆挺正点啊,这两天熬夜用功了?”
“可不是么。师兄练起功来跟着了魔怔一样废寝忘食的,我当然只能陪着他魔怔,否则到时候还不被师父念死。”
云天青拿手指肚揉了揉自己青黑浮肿的眼眶,带着点没睡醒的神气迷迷糊糊嘟囔道。
“不过要说这两天,我根本就是被师姐你们‘折腾得够呛’才睡不好啊……”
“哇!!!”
三人席地就餐的这片树荫算不得隐蔽,恰巧又有个新入门的小道姑打此路过,听见云天青这句话当场脚下一崴扑了个嘴啃泥。不等云天青发扬绅士风度抬手扶她,小师妹已经手忙脚乱从地上滚起身来,一张稚气粉脸烧得绯红,凝视着自己脚尖小声嗫嚅一句“抱歉打扰”就转过身踉踉跄跄地逃开了。
“……”
云天青刚要伸出的手悬在身侧,心里觉着放不放下都挺丢脸的。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比如你跟我们通宵玩3P。”
夙琴咧着嘴角噗哧噗哧笑得幸灾乐祸。
“她肯定误会了什么。说不定是4P,毕竟你还跟玄霄师弟同房。”
夙沧实诚地补刀。
“最好她误会了什么。”
云天青向来擅长苦中作乐,只惆怅了一瞬就重新打起精神,挠着刚被自己拍出两团红晕的脸颊窃笑了一下。
“虽然我只是半夜被师姐拖去草丛里蹲蝈蝈喂蚊子,但这样师妹们一定会觉得我左右逢源魅力无穷——呃噗师姐别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