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不知道有没有打喷嚏。
春水忙道,“这个许是拿错了。”
林黛玉问道,“太太这是收拾屋子?怎么这么多东西。”
明萱道,“选些冬天带的东西,再一个明薇郡主要出嫁了,给她添妆呢,我们离得远,得早早的送过去,到时候托我二嫂一并送了。”
听她口中一个是明薇郡主,一个是二嫂,林黛玉便知亲疏,只是又开一盒,里头是枝牡丹簪粉色的水晶磨成花瓣的样子,或卷或舒,下头又有翡翠打薄做的叶子,不由赞道,“这个好精巧,虽也见过些水晶,都没有这样细致的,似活的一样。”
明萱道,“拿去戴呗。”
“这簪要春日里牡丹前戴才好看呢。太太先前还说换了冬日戴的,怎么又找了这凉晶晶的簪子出来?”林黛玉将簪子搁回匣子里头。
春水又道,“这个许也是拿错的。”
明萱就斜眼看她,“怎么今儿一盒两盒都拿错呢?”
春雨在一旁忙将装牡丹簪的匣子塞到黛玉怀里,“大小姐快拿去戴吧,受了咱的贿赂可别再说话了,没得太太要说我们两个也是送错了,放回去京城呢。”
林黛玉把匣子递给雪雁,笑道,“你瞧着太太屋里的姐姐,怎么你就呆呆的光听着,不给我分辨几句。”
雪雁接了匣子,也是笑,“奴婢只管知道姑娘得了件好东西,旁的都不知。”
“你哦,就是个憨面刁,就知道帮你们主子坑东西。”明萱挥挥手,“罢罢罢,好在本县君东西多,再多抱走几样才好呢。”
林黛玉道,“还是先给郡主挑添妆的吧,剩下的我都抱走就是,给太太腾地方。”
最后选了一套珊瑚头面一套珍珠头面,又有碧玺镶的石榴钗,翡翠雕的葡萄坠,都是多子多福的好寓意。翡翠只是贵重些的硬玉,比不上别的,只是这葡萄坠借着原石上的深色浅色,从枝叶到果实,同真的一般无异。
明萱二哥明齐与她是同胞兄妹,二嫂吴氏是落魄人家出来的,不大知事,见了这葡萄坠眼都挪不开了,直道,“县君好大的手笔,只是你是她嫡亲的哥哥,一个娘养的,怎么不知道手指头里落一下给咱们呢。”
明齐也是无奈,自家婆娘又不好打不好骂的,只能耐着性子给她说道,“明萱哪里少过我们的礼?就是这次也送了不少土仪,给你的碧玉不比这翡翠的好?”
吴氏不言语,心眼直转,这翡翠比起明萱添妆不算什么,若是悄悄昧下,也不是什么事儿。
她心思浅,心里想什么,脸上立时就透出来了,明齐便有些严厉道,“这东西都是有礼单的,你别想着做什么手脚,到时候得罪王妃郡主,我们有好果子吃?”
吴氏嘟囔了几句,讲礼打点好了,只是心里还是喜欢的不行,闷闷了好几天。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明齐觉得妻子虽有些小毛病,但胆子小,也肯听他的劝,总想着也让她如愿,只是这样精致的坠子一时难寻,只得慢慢挑着。
送礼的人是王府带出来的,也有几个熟识,听见明齐在外头寻翡翠的葡萄坠子,也猜出几分,回去给明萱讲了。
明萱和容嬷嬷感慨了一回明齐疼媳妇儿,“要说二嫂,好些个不足,可偏傻人有傻福,二哥带她这份心,多少坠子也及不上。”
“谁说不是呢。”容嬷嬷道,“这二奶奶,说傻也不傻,遇上事儿比猴都精呢,要是高门大户出来,哪个比的上她。”
“该傻时候傻,该精时候精,这是福气,有些个人自作聪明,机关算尽,还不如二嫂呢。”明萱说罢,忽笑了起来,“我听说大公主穿了男装带了几个小宫女小太监,把御花园的鸟窝全捅了?”
容嬷嬷嘴角一抽,勉强维持住古板的深情,“深秋的天,也没几个鸟窝,只是又把御花园里头的石榴打下来许多。原是皇后娘娘想着分赐命妇的。”
“还是这样皮……”明萱捂着嘴好生笑了一通。
大公主为此也受了皇后好一顿责备,只是才说到要罚,一会子养心殿也来人了,慈宁宫也来人了,只怕真罚了什么,太后马上要亲临来保护这个大孙女了。
她封号原是福清,只宫里头都混叫着大公主,第一个孩子对父母总是不一样的,对再长一辈也适用,大公主是太后第一个嫡亲孙女,又生的极似当今皇帝,只怕是宠不够。
皇后头生疼,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哪日能好生的学学规矩读读书?”
下头的福清大公主同林黛玉差不多岁数,身量更高些,穿了身男装,似个小皇子一般,撅着嘴苦哈哈的看着皇后,“女儿规矩也是不错的,皇祖母都夸呢。”
皇后头更疼了,“你规矩不错,能跑去捅鸟窝玩儿?说,这衣服谁给你做的?”
大公主眼珠一转,“不能说,说了母后定是要罚他的。”
“这是自然,你若是不说,就是包庇之罪,罪加一等。”皇后吓她道。
大公主笑道,“这是父皇的衣裳,母后罚他去吧。”
皇后气道,“浑说,你父皇都多大了,哪里还能留着这样小的衣服。还会撒谎了是吧,来人,把大公主带去偏殿,没有本宫的吩咐谁都不许跟她说话,也不许送吃的。”皇后气道
“才没有呢!”大公主眼尖的看到明黄黄的父皇走进来,忙跑过去懒腰抱住道,“母后要关女儿紧闭呢,父皇快给我说说情,这衣服真是父皇给我的。”
皇帝哈哈大笑,“朕穿这个衣服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大的胆子。”
那时候皇帝还是皇五子,低调的跟鹌鹑似的。
皇后还是不信,皇帝让大公主转过去,拉了衣服后头的一脚给她看,“瞧瞧,也不知道哪个笨手缝的,这样难看。”
能看出来那里原先是个口子,歪歪扭扭的缝了起来。皇后脸红道,“以为你早扔了,倒在这里等着我。”
“这口子还是你扯破的呢,你可得赔我身新衣服。”
“知道了知道了。”皇后佯作不耐道,心里头甜蜜也顾不上罚大公主了。大公主朝皇帝眨巴眨巴眼,父皇真是好厉害啊。
只是等皇后回了神,还是觉得大公主太调皮了,一心想找几个品性端良的女孩子给她当伴读,让她收收心。
☆、第四十章
前头说起贾宝玉昏迷不醒,太医也束手无策,王夫人又是侍疾贾母,又是担心儿子,若非有元春相帮,她自己也要病倒。
贾宝玉开始只是似睡着,脸色还是红润的,粥水也能喂进去,可随着时间推移,便日益憔悴下来,到最后是一口水也喂不进去,只有胸口微微起伏。
元春坐在床边抹泪,听袭人说史湘云前来探望,她冷冷道,“太医说宝玉要静养,让她回去吧。”
虽知道和史湘云无甚关系,可贾宝玉到底是在和她玩闹之后才倒下的,元春还是忍不住要迁怒,更是联想到史湘云父母双亡,命格太硬之事上,怕她又克到贾宝玉。
太医进进出出,贾母倒是有些起色,面前不见宝玉,口齿不清的道,“宝玉呢?”
邢夫人张嘴就要将贾宝玉命悬一线说出来,王夫人抢先道,“宝玉这些日子准备上学的事呢,老爷怕他见了老太太,惹您伤心,不许他来,我今儿来之前,他还跟我哭呢,说想老祖宗了。”
贾母眼眶湿润,落下两滴泪来,“我的好宝玉,就说我说的,不许来。”
她虽思念宝玉,却更怕大孙子沾了病气,实在是一片慈爱之心。
服侍贾母睡了,又有鸳鸯守着,邢夫人王夫人这才准备回去歇着,出了房门,邢夫人问道,“宝玉怎么样了?”
王夫人红了眼道,“还是那个样子,睡着不醒。”
邢夫人这样的人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我同你一起去瞧瞧宝玉,既这太医不行,取了帖子再多请几个,京里头名医也不少呢。”
二人一时休战,也交谈了几句,只是邢夫人见了荣禧堂富丽堂皇,心里泛酸,有些作兴的想,与其生了两个好儿子又没了,倒不如自己这样生不出来呢,也不必心疼。这样一刻薄,果然好受许多,饶是你鸠占鹊巢住了咱们大房的荣禧堂,可这福气还是承不住,最后还不是跟自己一样,就剩了个庶子充数。
贾宝玉面如白纸,气若游丝,邢夫人瞧了一回要回去,不想遇上谁在窗下说话,“太医都说哥儿不中用了,太太早些替他安置好了,叫他安生生走罢,他这里这口气撑着不断,来世可怎么好呢?”
邢夫人转头再看,王夫人已经变了脸色,连着大姑娘元春都眼里冒出火来,忙道,“二太太大姑娘,我这就走了,等宝玉好些再来看。”
王夫人嘴里只有磨牙声,元春笑的比哭还难看,“劳大太太关切,等宝玉好了,一定来给您磕头。”
邢夫人风一阵的走了,走前瞥了一眼窗下说话那人,穿的桃红色,杨柳似的身段,不想正经八百的二老爷竟也喜欢这样的货色。
贾政这几日都歇在赵姨娘屋里,她听了几回贾宝玉死人多口气,便自告奋勇来劝慰太太,她说完话,不想屋里头静悄悄的,只见大太太掀帘子出来走了,觉得没趣儿,转头要走。王夫人看邢夫人出了荣禧堂,深吸好几口气,喝道,“将这赵贱人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