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雯回到那座山丘顶端橡树下的小营地中时,麦瑞勒的第三名护法艾瓦·哈克米也出现在营地里。他有个鹰钩鼻,浓密的胡须如同向下弯曲的钩子,里面已经出现了许多灰丝,所有这四名护法都在努力地工作着。帐篷已经被放倒,就要被完全折叠起来了。妮可拉和爱瑞娜来回奔跑着,将营地中的用具装载到马车上,那里面包括毯子、碗盘和黑铁盥洗壶。现在她们两个已经不敢有丝毫怠慢了,不过她们至少有一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树林旁的史汪和另外两名姐妹身上。护法们对这三名两仪师的关注只有更多,他们的耳朵似乎都竖了起来,两仪师的问题在他们心中造成的压力,可能比对两仪师自己更大。
“……不要这样和我说话,史汪。”说话的是麦瑞勒,即使是站在空地另一边的艾雯也能清楚地听到她的话,而且她冰冷的语气足以让气温凉了下来。她将双臂抱在胸前,挺直身子,将自己所有的每一点强悍的气势都发挥出来。“听见我的话了吗?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你不明白适当的礼仪吗,史汪?”妮索的双手紧握裙子,徒劳地想阻止自己身体的颤抖,她声音中的热度丝毫不亚于麦瑞勒的冷冽。“如果你忘记了,我们可以教你再次学会它!”
史汪双手叉在腰间,用力摇着头,努力地回瞪着她们。“我……我只是……”当她看见艾雯出现,放松的表情立刻绽放在她的脸上。“吾母……”她几乎是喘息着说道,“我正在向她们解释她们可能遭受的处罚。”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才继续镇定地说,“当然,评议会一定会向她们提出质询。我想,评议会的第一个措施很可能是让她们两个将护法转移给别人,毕竟她们似乎是喜欢这样的。”
麦瑞勒紧闭双眼,妮索转过头看着那些护法。她的表情仍然能保持平静,虽然在她的脸颊上能看到一点红晕,萨林却踉跄了一下,飞步向妮索跑来。但妮索立刻抬手制止了他。一名护法能感觉到他的两仪师的心情,她的痛苦、恐惧和愤怒,那种感觉敏锐又精确,正如同原先艾雯戴上罪铐时对魔格丁的感觉一样。营地中所有的盖丁都已经踮起脚尖,仿佛是要采取什么紧急的行动,他们也许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们的两仪师陷入疯狂的边缘,但他们知道这两名两仪师就要崩溃了。
这正是艾雯要达到的效果,虽然她心中对此感到厌恶。所有这些手腕和计谋都是一场激烈的角逐,但这样做……我在做我必须做的。她这样告诫自己,同时又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自我安慰,或者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史汪,请让妮可拉和爱瑞娜回到营地去,”让这两个女人知道太多事情是危险的,“我们不能不防备她们的舌头,在那里让她们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们。告诉她们,因为玉座的仁慈,所以她们还有一次机会,但她们绝不会再有更多机会了。”
“我想这个我能做到。”史汪拢起裙子,大步向远处走去。没有人能迈出史汪那样的步伐,但她也明显是想远离麦瑞勒和妮索。
“吾母,”妮索谨慎地选择着言辞,“在您离开以前,您说了些什么……那意思似乎是……我们可以避免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她又瞥了萨林一眼。麦瑞勒一直在审视着艾雯,她也许精通于保持两仪师的镇定,但十根手指已经紧紧地绞在一起,指节的轮廓明显突出在薄皮手套上。艾雯抬手示意她们暂时噤声。
妮可拉和爱瑞娜已经在马车旁站住了,看到史汪朝她们走过来,她们的身子僵硬得如同两根木桩。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因为史汪的模样就像是要直接从她们身上踩过去。当爱瑞娜转过头,开始考虑逃走时,史汪已经伸手抓住了她们两人的耳朵。艾雯听不清史汪在说些什么,只是爱瑞娜已经不再挣扎着想要挣脱史汪的手。她的双手握住了史汪的手腕,她的这个动作现在似乎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跌坐在地。妮可拉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以至于艾雯开始怀疑史汪是否做得有些过分了。但无论史汪怎么说也许都不算过分,因为现在的状况让艾雯还不能去处置她们的罪责。艾雯真想有一种异能,让她可以得到所有她不知道的信息,一种安全的方法。
虽然艾雯不知道史汪说了些什么,但是当史汪松开那两个女人的耳朵时,她们立刻向艾雯转过身,行了个屈膝礼。妮可拉的脸几乎碰到了地面,爱瑞娜则差点栽倒在地。史汪用力一拍手,那两个女人立刻跳起来,手忙脚乱地从一排马匹中牵出两匹长毛载货马,爬上没有马鞍的光马背,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营地,她们的动作快得像是长了翅膀。
“她们即使是睡觉时也不敢说出今天的事了,”史汪回到艾雯身边,刻薄地说,“至少我还能对付初阶生和一些无赖,至少。”她的目光停留在艾雯脸上,对旁边两名姐妹完全视而不见。
艾雯压抑住一阵叹息的冲动,向麦瑞勒和妮索转过身。她必须为史汪做些什么,但这并不是她现在要做的事,眼前这两名绿宗和黄宗的姐妹正警觉地盯着她。“现在的情形很简单,”艾雯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没有我的保护,你们很可能会失去你们的护法。等到评议会最终处置你们的时候,你们肯定会认为即使被活着剥皮也是好的,你们的宗派同样无法宽恕你们。也许要到数年之后,你们才能抬起头来,也许还要许多年,姐妹们才不会对你们另眼相向。但我为什么要保护你们免受公正的裁决?这让我也要背负责任,而且你们也许会做出同样的事情,也许更糟。”艾雯现在处理问题的方式受到了智者们的影响,但这并不是确切的节义。“如果我要负起这样的责任,那么你们也必须有你们的责任,我必须能够绝对信任你们,而要做到如此,我只知道一个办法。”她想到了芙芮恩和瑟德琳,“你们必须向我宣誓效忠。”
麦瑞勒和妮索刚才一直紧皱着眉头,她们大概在寻思艾雯的目的,但她们肯定没想到艾雯会有这样的要求。现在她们的表情确实值得一看。妮索的下巴垮了下来;麦瑞勒看上去就像是被铁锤敲中了眉心,就连史汪也难以置信地倒抽一口气。
“不……不可能,”麦瑞勒慌乱地说道,“没有姐妹曾经……没有玉座要求过……你不会真的以为……”
“哦,闭上嘴,麦瑞勒,”妮索喝道,“这全都是你的错!我真不该听你的……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过去了就无法挽回。”她从低垂的睫毛下窥视着艾雯,嘴里嘟囔着:“您真是个危险的年轻女人,吾母,非常危险的女人。在您决定歇手以前,您也许会让白塔更加破碎。如果我能确定这一点,如果我有勇气担负起我的职责,面对我的……”但她还是动作流畅地跪了下去,将嘴唇按在艾雯的巨蛇戒上。“以光明和我重生与救赎的希望……”她的誓词与芙芮恩和瑟德琳的并不完全一样,但内容同样郑重,甚至更加郑重。根据三誓,两仪师不能立下并非本意的誓言。当然,除了黑宗之外。黑宗似乎能够不受三誓束缚,能够说谎,这两个女人是否属于黑宗只能留待以后去察证了。站在一旁的史汪这时瞪大了眼睛,嘴唇一开一合,仿佛是正在泥地中挣扎的鱼。
麦瑞勒还想争辩,但艾雯只是向她伸出了戴着戒指的右手。麦瑞勒的膝盖终于痉挛着跪了下去,她用痛苦的语调立下誓言,然后抬起了头。“您已经做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吾母,破坏先例永远都是危险的。”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艾雯对她说,“实际上……我对你们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你们不能对任何人谈论史汪的事情,让别人对史汪产生怀疑。第二个命令是,你们要服从史汪向你们下达的任何命令,就像服从我一样。”
两名两仪师立刻转头看向史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遵从您的命令,吾母。”她们齐声喃喃地说道,而史汪则好像要晕过去的样子。
当她们走到大路上,转向东方,逐渐靠近两仪师和军队营地时,史汪的眼神仍然显得很茫然。太阳还没有越过天顶,像几个星期以来的大多数上午一样,这个上午发生了许多事。艾雯松开马缰,任由戴夏缓步向前。
“麦瑞勒是对的。”最后,史汪在艾雯身边低声说道。因为背上的骑士心思在别处,那匹矮母马开始以平稳的步伐小跑起来,史汪现在倒很像是一名合格的骑士了。“宣誓效忠,没有人这样做过,没有人。就连秘密的史籍中对此也没有任何记载,而且还要求她们服从我。您不止是改变了一两件事,您是在一场暴风雨中想要重新拼装承载我们的小船!一切都在改变。还有妮可拉!在我的日子里,一名初阶生只要有了威胁两仪师的念头, 都会为此而付出令她们害怕得失禁的代价!”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试图这样做了。”艾雯用尽可能简短的言辞向史汪描述了她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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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雯本以为史汪会为此而大发雷霆,但她只是平静地说道:“恐怕我们这两名爱冒险的少女要出事了。”
“不!”艾雯猛地扯住缰绳。史汪的母马又向前走了几步,史汪一边恼怒地悄声咒骂着,一边费力地拉住马缰,让坐骑掉转过头。她看着艾雯,眼神中的责备与无奈比蕾兰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吾母,她们有一根能砸破您的头颅的大棒,如果她们聪明得能想得到的话。到时候,即使评议会没有强迫您进行苦修,您也会发现自己原先抱持的希望都被扔到地平线另一端去。”史汪厌烦地摇摇头。“我已经知道您会这样做,在我派遣您……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但我从没想过,伊兰和奈妮薇会愚蠢到带着知道这件事的人回来。如果这件事被揭发了,那两个女孩就是自作自受,但您不能让这件事被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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