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像我说的一样,并没有什么重大危险,蕾耐勒。”茉瑞莉冰冷的语气显得很是屈尊俯就。她肯定注意到了那些得意的眼神,当她将注意力转移到麦特身上时,她的腔调改变了。“不要使性子,麦特大人,我们愿意听听你的理由,如果你有的话。”
麦特考验着自己的耐心,他希望能控制住自己,但也许这要用到他的两只手和两只脚。“古蓝是在传说纪元,至上力之战中期被制造出来的。”他的开头几乎和柏姬泰向他讲述的开头一样,他必须从最开始说起。他向屋中环视一周,目光扫过每一群女人,如果他让这些女人中的任何一群觉得在他眼里比其他人更重要,那就烧了他吧!他也不是在该死的向她们乞求什么,特别是现在。“它们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刺杀两仪师,杀死能够导引的人,没有其他原因。至上力帮不了你们,它碰触不到古蓝。实际上,如果它们靠近到你们五十步以内,它们就可以感觉到导引的能力,它们也能感觉到你们力量的强弱。除非古蓝主动攻击,否则你们无法察觉它们。它们的外表和普通人没两样,而在身体内部……古蓝没有骨骼,它们能从门缝里钻过去,它们的力量也足以将门板从钢制铰链上拉开。”或者是撕裂喉咙。光明啊,他应该让拿勒辛留在床上的。
压抑住一阵颤抖,麦特继续说了下去。所有女人都在盯着他,几乎没有人眨眼,他不会让她们看见他在发抖。“只有六个古蓝被制造出来——三男三女,至少它们的外表是这样。显然,即使是弃光魔使也对它们感到了一点不安,也许弃光魔使们认为六个就够用了。不管怎样,我们知道其中一个在艾博达,也许是因为它被放进了停滞匣里,所以才能活过世界崩毁。我们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古蓝被放进了停滞匣,但一个就足够了,不管是谁派它来的——那一定是弃光魔使——那人肯定是让它跟踪我们过了河,而且他的目标肯定是风之碗。还有,根据那个古蓝的说法,他要杀死奈妮薇和伊兰。”麦特飞快地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目光中带着抚慰和同情,没有人在知道这种事情后还能保持心情轻松。作为响应,伊兰困惑地皱着眉(实际上只是她一点小小的皱纹),奈妮薇则不耐烦地朝他微微摇摇手。
“而由此也可以推测,”他又瞪了那两个女人一眼,同情女人就是没用,“派来古蓝的人也一定知道了那只碗就在泰拉辛宫。如果古蓝来到这里,你们之中一定有人会死,也许会死很多人,我不能同时保护你们所有人。也许古蓝能抢到这个碗,这肯定也是法理恩·波达现在想要做的事,即使她的同伴伊丝潘已经成了我们的俘虏。这就意味着我们除了弃光魔使和古蓝之外,还要担心黑宗。”当麦特提及黑宗时,黎恩和智妇们显然比两仪师更加愤怒,而那些两仪师都僵硬地拢着裙子,仿佛要一溜烟离开这个房间一样。施加更大的压力,这是麦特现在唯一能做的。“现在你们是否能够明白,为什么你们全都要离开这座宫殿,并将风之碗带到那个古蓝和黑宗不可能知道的地方去?你们是否明白为什么一定现在就要开始行动?”
蕾耐勒的鼻息声肯定能吓跑隔壁房子里的鹅(如果有的话):“你只是在重复你的话,麦特大人,两仪师茉瑞莉说她从没听说过这种古蓝。两仪师伊兰说那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一个怪物,但也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而那个……停滞匣是什么?你至今还没解释,你怎么知道你声称自己知道的这些事?为什么我们仅凭一个男人的信口胡言就要离开水面?”
麦特看着奈妮薇和伊兰,但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希望。如果她们愿意开口,这一切早就结束了,但她们只是向他摆出那副两仪师的臭脸,也不怕自己的下巴绷得太紧而裂开来。麦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她们要保持沉默,她们只是将拉哈德区发生的事情不加任何解说地讲述了一遍。麦特打赌,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被捆绑并被屏障的两仪师,她们甚至不会提到任何关于黑宗的事。伊丝潘正被关押在宫中的另一个房间里,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她正在泰拉辛宫。奈妮薇调配出一些药剂灌进了她的喉咙,那种可怕的草药味道先是让那个女人的眼珠凸了起来,然后她就开始不停地傻笑,胡言乱语。现在女红社其余的成员都在看守她,她们并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但她们的工作态度都很认真。奈妮薇让她们很清楚,如果伊丝潘跑了,她们最好立刻就逃到奈妮薇绝对不可能到得了的地方去。
麦特很小心地不去看柏姬泰。柏姬泰和艾玲达一同站在门旁,那名艾伊尔女子穿着艾博达风格的衣裙,不是那种朴素的羊毛衣服,而是银灰色的丝绸骑装,不过她的腰间仍然插着她那柄没有装饰的角柄小匕首。柏姬泰回来之后则很快就脱去深蓝和深绿色的裙装,重新换回她常穿的外衣和宽短裤,腰间挂上了箭囊。就在今天之前,她还是麦特对于古蓝和停滞匣全部信息的来源,但即使把麦特放到烤肉叉上,他也不会泄露这一点。
“我读过一本书——”麦特说。蕾耐勒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一本书!”她哼了一声,“如果有两仪师不知道的书,我还不如相信自己不需要盐。”
突然间,麦特想到自己是这里唯一的男人。岚已经在奈妮薇的命令下离开了;泰琳则轰走了贝瑟兰,两个人都走得不情不愿。汤姆和泽凌也离开了,现在他们大概已经全都收拾好行李了,虽然他们可能又要把行李摊开。他是唯一的男人,被一群女人包围着,而这群女人现在让他只想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墙,直到把脑浆撞出来。当然,这没用的,她们还在看着他,等待着。奈妮薇穿着黄色蕾丝镶边的蓝丝裙,她已经将辫子放到了胸前,但她很仔细地没让辫子遮住岚的那个金戒指。她的面孔平静安详,双手放在膝盖上,只是手指偶尔会抽动一下。伊兰穿着绿色的艾博达丝裙,尽管一抹轻纱一直覆盖到她的下巴,但这身衣服还是让奈妮薇的穿着显得非常保守。她回视着麦特,眼睛如同两潭深蓝色的池水。她的手也放在膝盖上,只是不时会用指尖抚摸裙子上的金线刺绣,然后突然又停在中途。她们为什么不说些什么?她们是在报复他吗?她们是否正在盘算着“麦特那么想掌控一切,就让他看看如果没有了我们能做些什么”?他也许能相信奈妮薇会这么做,但奈妮薇不会以这种态度对待这样的事,而伊兰更不会这样想。那她们又是为了什么?
黎恩和智妇们并不像畏惧两仪师那样畏惧他,但她们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泰玛拉会尊敬地向他点头,蜜色头发的费梅勒则会向他友善地微笑,奇怪的是,黎恩看他时会脸红,虽然只是浅浅的,但她们对他没有半点反感。这六名女人走进这个房间后,私下里的谈话不超过十个字,只要奈妮薇或者伊兰弹个手指,她们立刻就会跳起来,并且一直跳下去,直到被命令停下来。
麦特转过头去看其余的两仪师,她们的面孔保持着绝对的平静,绝对的耐心,只是……茉瑞莉的眼睛闪过他,向奈妮薇和伊兰瞥了一下。赛芮萨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抚平裙摆,却又仿佛不知道自己正这么做。麦特心头升起一团疑云。抚裙子的双手。黎恩的脸红。柏姬泰挂在腰间的箭囊。怀疑的结果让麦特非常不悦。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都走错了方向。他严厉地看了奈妮薇一眼,又更加严厉地看着伊兰。奶油都不会在她们该死的舌头上融化。
他缓缓走向海民,他只是在走着,但她听到茉瑞莉的哼声,听到赛芮萨低声说:“无礼!”那他就让她们看看什么是无礼吧!如果奈妮薇和伊兰不喜欢,她们至少应该信任他。光明啊,他痛恨被利用,尤其是他被利用得不明不白。
停在蕾耐勒的椅子前,他先是审视着后面那些肤色黝黑的亚桑米亚尔女子,然后才将目光落在蕾耐勒身上。蕾耐勒皱起眉,伸手按住腰带上的月长石镶嵌匕首,她是一名俊俏更多于美丽的中年女子。如果换作别的时候,麦特也许会好好欣赏一下她的眼睛,那是一对晶莹的黑色宝石,任何男人都愿意整晚凝视着它们,但那只能是在别的时候。麦特觉得海民就像一只飞进奶油罐里的苍蝇,让他不知道该怎样对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火气,但非常勉强。该死的,到底该怎么做?
“你们都能导引,这我明白,”他低声说,“但这对我没什么意义。”不如一开始就直说吧!“你可以问问艾迪莉丝或范迪恩,我是否在乎能够导引的女人。”
蕾耐勒越过他朝泰琳望去,但她说话的对象不是女王。“两仪师奈妮薇?”她冷冷地说,“我相信在和你的契约里,并没有提到我必须听这个年轻的采麻工说话,我——”
“我该死的不在乎你和其他任何人的契约,你这个沙子的女儿!”麦特吼道。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一个男人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蕾耐勒身后的女人们纷纷张大了嘴,大约一年前,一名海民女子曾经称呼一名埃森尼安的士兵叫作沙子的儿子,然后就将一把刀子刺进他的肋骨中。这个回忆浮现在麦特·考索恩的脑海里,这不是亚桑米亚尔之中最恶劣的侮辱,但也差不多了。蕾耐勒立刻面孔充血,口发嘶声,狂怒地瞪大了眼睛,她跳起身,那柄镶嵌月长石的匕首在她的手里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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