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6:雨燕之塔 (安德烈·斯帕克沃斯基)
- 类型:
- 作者:安德烈·斯帕克沃斯基
- 入库:05.29
“哦,诸神啊!”一名女招待小声说道。然后她尖叫一声,因为福瑞普捏了她的屁股。
“这故事不赖!”福瑞普说,“但也算不上好!老板,给这老头倒杯香料酒,也许这能帮他想个更好的故事。讲个关于幽灵的好故事吧,老伙计,姑娘们听得都忘端下酒菜了!”
男人们听到女孩的尖叫声,顿时大笑起来。老人喝了一小口温热的葡萄酒,咳嗽几声,打了个嗝儿。
“可别放纵过头,结果睡着了!”瓦加斯恶狠狠地提醒他,“你是来娱乐我们的!讲讲故事,唱唱歌,吹响风笛!让气氛欢快起来!”
老人张开嘴,那颗孤零零的牙齿就像开阔田野上的界碑。
“可是,好心的先生们,今天可是万圣节前夜!我该演奏什么?万圣节的音乐只有拂过窗棂的风声、狼人和吸血鬼的嚎叫声、食尸鬼的呻吟声、报丧女妖的呼唤和悲叹声!听到这些声音的人注定会早早死去。所有邪灵都会离开巢穴。女巫在天空飞翔,赶去参加冬天之前最后一次集会!万圣节是灵魂、怪物与鬼怪之夜!不要踏进森林,因为它会吞噬你!不要走进墓地,因为那是死者行走之地!最好别离开自己的家,如果还不放心,就拿把崭新的铁匕首挂在门框上,这样邪恶就不敢踏进门里!在万圣节前夜,母亲最好跟孩子形影不离,因为水泽仙女会掳走人类的孩童,或把他们变成变种人。怀孕的女人最好不要外出,以免被邪恶之眼窥见,将胎儿从子宫中抢走!这一来,她生下的将会是生有铁齿的吸血妖鸟……”
“诸神啊!”
“生有铁齿。首先,它会吃掉母亲的乳房。然后,它会吃掉她的双手。接着吃掉她的脸……啊,我好饿……”
“拿着这块骨头,上面还有肉。你这把年纪是该多吃点,不然身体会垮的,哈哈!还有你,姑娘,拿伏特加来。来吧,老人家,再给我们讲点鬼故事!”
“万圣节前夜,好心的先生们,是鬼怪在我们的天空飞翔、放胆作乐的最后一天……之后,它们会坠入地狱,坠入永久的寒冬。因此,从万圣节直到二月的迎春节,这段时间最适合去吓人的地方寻找宝藏。比方说,如果在温暖的季节挖掘坟堆,就会吵醒两三个妖鬼,它们会跳出坟墓,吃掉寻宝者。但在万圣节和迎春节之间,无论怎么挖掘都不会有危险,因为妖鬼会像狗熊一样呼呼大睡。”
“听听,这老头儿真能瞎编!”
“这是真的,好心的先生们。的确,万圣节前夜非常恐怖,但它同时也充满了魔力,最适合进行各种各样的预言和预测。在这个夜晚,最适合看手相和翻牌算命,或用白公鸡、洋葱、奶酪、兔子内脏和死掉的蝙蝠占卜……”
“呸!”
“在万圣节前夜,恐怖与幻影之夜……最好留在家里……待在炉火旁,与家人……”
“家人。”小福瑞普重复最后几个字,朝他的同伴露齿而笑,“他说家人,你们听到没?这么说的话,那个在树林里躲了一个星期的小娘儿们也该回家了。”
“你是说铁匠家那个?”尤兹立刻猜到了他的用意,“铁匠的女儿?本地有名的小美人儿?有你的,福瑞普,今天咱们肯定能在她家里抓到她。伙计们,你们怎么说?要去铁匠家吗?”
“说去就去啊。”戴德·瓦加斯慢吞吞地说,“刚进村子那会儿,我就见她骚得不行,奶子一蹦一蹦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我想去干了她,可达克瑞·希利凡特那个白痴却说不行……现在好了,希利凡特远在天边,铁匠的女儿却近在眼前!我们还等什么?”
“我们已经把村长杀了。”里斯帕特扬起眉毛,“跑来帮他的杂种也被我们打死了。我们非得再杀几个人吗?铁匠跟他儿子结实得就像橡树。他们不怕我们。我们必须……”
“教训他们一下。”福瑞普平静地帮他说完,“让他们尝点苦头。喝完这轮酒,我们就去村子里庆祝万圣节!我们找张羊皮裹住身子,然后大吼着冲过去。那帮乡巴佬肯定会把我们当成妖魔鬼怪!”
“我们是把铁匠的女儿带回来,还是用我家乡杰莫兰的玩法,当着她全家人的面干她?”
“那场面肯定让人难忘。”小福瑞普透过窗户看向夜色,“见鬼,外头风真大,连杨树都吹弯了!”
“哦嗬嗬!”端着水罐的老人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风,先生们。女巫骑着扫帚飞过天空,去参加女巫集会,她们会把研钵里的药剂洒进风里,以消除踪迹。在森林里遇见她们的男人将无路可逃!”
“你还是用这些故事吓唬小孩子去吧,老人家!”
“别在这邪恶的夜晚嘲笑我,先生们。我得告诉你们,那些最坏的女巫——女巫中的女伯爵和公主们——骑的可不是扫帚!她们骑的是自家养的黑猫!”
“哈哈哈哈!”
“这是真的!因为只有在万圣节前夜,猫才能变成漆黑的母马。在漆黑之夜踏入森林的不幸之人会听到马蹄声,看到骑着黑母马的女巫。遇见女巫的人,无论是谁都难免一死。她们会像被风吹起的树叶一样,在他周围打转,将他拖入地狱!”
“我开始喜欢你的故事了。等我们回来,你再把剩下的部分讲完!等我们回来举办一场聚会!我们会在这儿跳舞,轮着操铁匠的女儿……里斯帕特,你咋了?”
跑去院子里撒尿的里斯帕特·拉·坡因特突然跑进门,脸色惨白,胡乱地打着手势指向房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他已经没必要说话了,旅店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黑母马!”福瑞普几乎把脸贴上窗玻璃,“同一匹黑母马。是她。”
“女巫?”
“是法尔嘉,你这白痴。”
“是她的鬼魂!”里斯帕特倒吸一口凉气,“是幽灵!她不可能还活着!她已经死了,现在变成幽灵回来了!在这万圣节前夜。”
“她会在漆黑的夜晚回来。”老人用手里的空杯子贴住肚子,“看到她的人都难逃一死……”
“抄家伙,抄家伙!”福瑞普兴奋地说,“快!守住门两边!好运在朝我们微笑!法尔嘉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她是来旅店暖身子的。寒冷和饥饿让她躲不下去了!灰林鸮和里恩斯会掏出一大笔赏钱的!抄家伙……”
房门嘎吱作响。
老人在桌面上探出身子,眯起眼睛。他视力很差,老眼昏花,又饱受青光眼和慢性结膜炎之苦。另外,这间旅店光线昏暗,烟雾缭绕,所以他没能看清从门廊走进房间的苗条身影——那个女人身穿一件麝香鹿皮镶边的皮夹克,用兜帽和头巾遮住脸庞。但老人听力很好。他听到一个女招待含糊不清的惊呼,听到靴子踩踏地面的咔嗒声,听到旅店老板的低声咒骂。他还听到刀剑出鞘的刮擦声,以及塞普利安·福瑞普平静而刺耳的说话声。
“我们抓到你了,法尔嘉!没料到我们会在这儿吧,哈?”
“我料到了。”老人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他浑身发抖。
他看到了那道苗条身影的动作。他听到了惊恐的呼声,听到一个女招待模糊的叫声。他没能看到名叫法尔嘉的女孩除下兜帽和围巾,没能看到她脸上的可怕伤疤——她的眼睛周围还抹着油灰,看上去就像恶魔的双眼。
“我不是法尔嘉。”女孩说道。老人看到她又动了一下,速度快得模糊不清。他看到有个东西在油灯的光线下闪闪发亮。“我是凯尔·莫罕的希瑞。我是猎魔人。我是来杀人的。”
老人这辈子见过不知多少次酒馆斗殴,早就学会了如何避免受伤:躲到桌子底下,尽可能缩起身子,抱住桌腿。从这个位置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反正也不想看。他紧紧抱着桌腿,即便桌子连同其他家具被人撞开,他也没松手。四周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回荡的命令声、叫喊声、咒骂声,以及金属撞击声。
有个女招待尖叫起来,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人砸上桌面,将桌子连同老人一起推开一段距离,然后掉在旁边。老人感觉到泼洒在身上的热血,不禁叫出了声。是戴德·瓦加斯,起初想把他赶出旅店的家伙,老人根据夹克上的铜纽扣认出了他。戴德发出恐怖的哀号,四肢甩动,双手敲打着地板,鲜血狂喷不止。他的拳头碰巧打中了老人的眼睛,老人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正在尖叫的女招待倒吸一口凉气,沉默片刻,喘了一会儿,又用更加响亮的声音尖叫起来。
有人重重地倒在地上,刚刚擦过不久的松木地板再次溅上鲜血。是里斯帕特·拉·坡因特,他被希瑞一剑劈开了侧颈。但老人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他也没看到希瑞在贾诺维茨和福瑞普面前转体一周,就像一道阴影——或者灰色的烟雾——那样穿透了他们的防御。贾诺维茨朝她扑去,动作像只灵巧的猫。他是个老练的剑手,用右脚稳稳站立,借助占优的臂长径直攻向女孩的面部,瞄准了那道丑陋的伤疤。这一招看起来志在必得。
但他失手了。
他没能保护好自己。她用双手握住剑柄,近距离劈出一剑,切开了他的胸口和腹部。她随即往后一跳,转身避开福瑞普的斩击,随后砍向贾诺维茨的脖子。贾诺维茨的头颅向后落下,身体也瘫软在地。福瑞普跨过死者,迅速出剑劈砍。希瑞举剑格挡,然后转体半周,小幅度挥出一剑,劈向对手的大腿。福瑞普步履蹒跚地撞上桌子,快要失去平衡时,他本能地伸出了手。但他的手刚按上桌面,便被希瑞迅疾地一剑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