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6:雨燕之塔 (安德烈·斯帕克沃斯基)
- 类型:
- 作者:安德烈·斯帕克沃斯基
- 入库:05.29
“你不要命了吗,里恩斯?”他冷冷地说,“不对,在尼弗迦德露出你这张烧焦的烂脸风险太大。啊,这一定是魔法投影……”
“您注意到了?威戈佛特兹向我保证过,只要不被碰到,没人猜得出这是幻象。”
瓦提尔收起匕首。其实他只是猜测,但现在可以确定了。
“里恩斯,”他说,“你还没那么狗胆包天,不可能以身涉险。不然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皇帝对我和我主人威戈佛特兹的偏见还是那么深?”
“你的傲慢真让人难以置信。”
“见鬼,瓦提尔,我向你保证,我们——我和威戈佛特兹——依然站在你们这边。好吧,我承认背叛过你们,送了你们一个假希瑞菈,但那是出于好意。如果我说谎,愿我掉到水里淹死。真希瑞菈失踪了,威戈佛特兹相信,找个冒牌货总好过没有。我们以为这对你们没什么分别……”
“你的傲慢已经构成侮辱了。我可不想再对着一个无礼的幻影浪费时间。等抓到你的真身,我们再瞧瞧你能给我提供什么乐子。我保证,我们会聊很久的。在那之前……滚蛋吧,里恩斯。”
“这可真不像你,瓦提尔。换作我认识的那个瓦提尔,就算是魔鬼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想方设法先让自己得到些好处,而不是马上把它赶走。”
瓦提尔不再看向幻影,而是盯着那条鲤鱼。它的鳞片爬满水藻,正懒洋洋地搅起池底的淤泥。
“好处?”他终于开口,轻蔑地撇撇嘴唇,“就凭你?你能给我什么?真正的希瑞菈?你的主人威戈佛特兹?还是卡西尔·爱普·契拉克?”
“停!”里恩斯的幻象抬起一只虚朦的手,“你猜对了。”
“猜对了什么?”
“卡西尔。我们会把卡西尔的脑袋带给你。我和我的主人威戈佛特兹……”
“拜托,里恩斯,”瓦提尔不屑地说,“你们的顺序还是修正一下比较好。不过……”
“如您所愿。在我微不足道的协助之下,威戈佛特兹将给您送来契拉克之子卡西尔的人头。我们知道他身在何处。只要你们愿意,我们随时都能把他揪出来。”
“你们有这本事?拜托,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们在米薇女王的军队里有个特别优秀的探子?”
“您在试探我?”里恩斯的表情有些扭曲,“还是说您真不知道?恐怕是后者吧。我亲爱的子爵大人,卡西尔他……我们知道他在哪儿,我们知道他想去哪儿,也知道跟他在一起的都有谁。您要他的脑袋?我们能办到。”
“他的脑袋,”瓦提尔微笑着说,“恐怕没法讲述仙尼德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不是更好吗?”里恩斯讽刺地回答,“干吗要给卡西尔讲话的机会呢?我的任务是化解威戈佛特兹与皇帝之间的敌意,而不是火上浇油。我会弄到卡西尔·爱普·契拉克的脑袋——再也说不出话的脑袋。我们会做好安排,让你——只有你——得到好处。三周之内,货物就会送到。”
百余岁的老鲤鱼用胸鳍拨动池水。这条鲤鱼,瓦提尔心想,一定很有智慧。可那是关于什么的智慧呢?不外乎淤泥与睡莲吧。
“里恩斯,你要什么回报?”
“只要些微不足道的情报。比如史提芬·史凯伦在哪儿?他的计划是什么?”
***
“他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他了。”瓦提尔·德·李道克斯靠着枕头,伸了个懒腰,继续把玩卡席雅·凡·坎亭的头发,“你瞧啊,我的小甜心,有时候做事就得精明点儿。所谓‘精明’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然一招走错便会满盘皆输,变作一摊发臭的淤泥和池水。在离宫殿只有几步之遥的大理石池塘边,你还能指望些什么?小甜心,我说得对吗?”
卡席雅·凡·坎亭,昵称“坎塔蕾拉”的女孩并未作答。瓦提尔也没指望她回答。女孩芳龄十八,怎么看都不像很聪明的样子。她的兴趣仅限于做爱,跟瓦提尔做爱——至少目前如此。在性爱方面,坎塔蕾拉绝对是个天才,她的技巧与手段堪与她的热情与专注比肩。但对瓦提尔来说,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坎塔蕾拉寡语少言,而她乐于且擅长聆听。在她耳边,他可以畅所欲言,放松自己,让心灵和头脑都焕然一新。
“干我们这一行,受到责难是难免的,”瓦提尔语气苦涩,“一切就因为我没找到那个希瑞菈。军队能屡战屡胜,还不多亏我的手下拼死拼活,难道这还不够?总参谋部对敌方的行动一清二楚,不也要靠我们打探消息,难道这也不够?我的探子曾打开几座要塞的大门,省去了他们数周的围城时间,难道这都不够?不,不够,他对我没有半句嘉奖。重要的就只有那个希瑞菈!”
瓦提尔·德·李道克斯愤怒地哼了一声,接过坎塔蕾拉双手奉上的酒杯——杯中斟满了陶森特的东之东红酒。这酒的年份让他想起了久远的过去:那时的恩希尔·瓦·恩瑞斯皇帝还只是个被剥夺了继承权、饱受侮辱的小男孩,而瓦提尔·德·李道克斯则是个年轻的情报员,在部门里的地位无足轻重。
那是个好年头——对酒来说。
瓦提尔喝了口酒,把玩着坎塔蕾拉匀称的双乳,再次开口。女孩专注地聆听。
“史提芬·史凯伦,我的甜心,”帝国情报部门的首脑喃喃道,“是个骗子加阴谋家。在里恩斯出现之前,我就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了……我已经在那边安插了一个人……一个跟史凯伦非常、非常亲近的人……”
坎塔蕾拉解开睡袍的系带,俯下身子。瓦提尔感受到她的呼吸,在愉悦的期待中呼出一口气。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啊,他心想。紧接着,柔软、炽热又光滑的嘴唇触碰到他的身体,将他的所有念头都赶出了脑海。
卡席雅·凡·坎亭缓慢又富有技巧地展示出自己的天赋,将欢愉带给帝国情报部门的首脑瓦提尔·德·李道克斯。这并非卡席雅唯一的天赋,但瓦提尔对此并不知情。
他当然不知道,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够聪明,但卡席雅·凡·坎亭却拥有过人的记忆力,以及敏锐的思维能力。
瓦提尔告诉她的一切,每一条细枝末节的信息,温存中说过的每一个字眼,卡席雅都会在次日清晨,半点不差地复述给女术士艾希蕾·瓦·阿纳兴。
***
没错,我敢用脑袋打赌,整个尼弗迦德一定没人记得卡西尔,更不会有人记得他的未婚妻——假如他有的话。
但这个话题先放到一边,首先把时间和地点转回到我们跨过雅鲁加河之后。我们正略显匆忙地骑马赶往东边的黑森林,在上古语里,那个地方又名“凯德·杜”。我们要去那里寻找德鲁伊教徒,他们能占卜到希瑞身在何处,或许还能化解困扰杰洛特的噩梦。我们穿过了上河谷地区的森林——“上河谷地区”又叫“左岸”,是片荒无人烟之地,位于雅鲁加河与阿梅尔山麓之间。这个区域还被称为“北方之箱”,其东部与多尔·安哥拉峡谷接壤,西部则有一片湖沼,可惜我忘记它的名字了。
从古至今,没人真正占有过这块土地,因此也就没人知道它的拥有者和管辖者究竟是谁。在这一点上,泰莫利亚、索登、辛特拉和利维亚的统治者各有主张,他们将左岸的不同区域视为自己的王族采邑,并不时用烈火和刀剑强调自己的说法。但随着尼弗迦德军越过阿梅尔山脉,他们的争执也都画上了句点,从此再没人质疑该地的归属权——因为整个雅鲁加河以南都归帝国所有了。在我写下这段话的同时,就连雅鲁加河以北,也有好些土地落到了帝国手中。由于缺乏详实的情报,我并不清楚那些土地有多广,又朝北方延伸到了何处。
再说回河谷地区,亲爱的看官们,请允许我插几句关于历史的题外话:一个地区是如何起源并形成的,其过程往往出于杜撰,是外力冲突的副产品。王国的历史通常由外来者书写。外来者虽是起因,但承担后果的却是当地居民。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该法则对河谷地区同样适用。
河谷地区本来也有原住民,他们称自己的家园为“河国”。经历了终年不断的兵燹与战乱之后,他们的生活陷入贫困,被迫远走他乡。村庄遭到焚毁,农田化作废墟,耕地被荒野吞没,贸易凋零,商队也渐渐远离无人修缮的道路。能在河国留下来的,就只剩下野蛮的无赖,他们与狼人和野熊最大的不同,在于还穿着裤子。至少还有一部分人是这样。我这话的意思是:有一些人穿着裤子,有一些人则不穿。他们大多是些自私、粗鄙又愚蠢的野人。
而且毫无幽默感。
***
养蜂人的黑发女儿把碍事的辫子甩到身后,再次热火朝天地摇起手磨。丹德里恩的努力付诸东流——黑发女人似乎把诗人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丹德里恩朝队伍其他成员眨眨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天花板。但他并没有放弃。
“交给我吧。”他重复道,然后露齿而笑,“我来帮你摇磨,你可以到地窖里拿些啤酒。你这儿肯定有地窖,地窖里也肯定藏着酒桶。我没说错吧,小美人儿?”
“先生,别再打扰她好吗?”养蜂人的老婆气呼呼地说。她是个高挑苗条的女人,脸蛋漂亮得出人意料,眼下正在厨房里干活。“我已经说了,这儿没有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