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姬泰提起长弓,用另一只手抓住奈妮薇的手臂……
……奈妮薇的呼吸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她们站在一片空无之中,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她没办法分出上下,似乎朝任何方向都会开始一次永无休止的跌落。她转动着头,让自己朝柏姬泰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她们下方,魔格丁也站在这片黑暗里,身上穿着几乎无法与周围环境分辨出来的黑色衣服,她正弯下腰,专注地倾听着。就在她下面更远的地方,四把各不相同的巨大高背椅放在一片铺着白色瓷砖的地板上,而地板也只是飘浮在黑暗里。奇怪的是,奈妮薇能听见那些坐在椅子里的人说什么,就好像她就在他们身边一样。
“……以前从来都不是个懦夫,”一名身材丰满、有一头太阳色发丝的美女说,“为什么现在开始软弱了?”她好像是穿着银灰色的薄纱,上面缀了许多宝石。她懒洋洋地坐在一把象牙椅子里,椅子仿佛是由许多裸体杂技演员的雕像组成的,椅脚是四个男人的雕像。她的手臂放在两个呈跪姿的女人雕像背上,两男两女举着一个白色丝垫,正好垫在她的脑后。椅子的基座由更多的人体组成,其中有的人形扭曲的样子让奈妮薇根本无法相信真正的人体能那样。当她发现其中一些人体并不止是在表演杂技时,脸一下子变红了。
另一张椅子上,一个中等个头、身材结实的男人正恼怒地探出身子,他的脸上横过一道青紫色的伤疤,嘴边留着修剪整齐的金色胡子。他的椅子是用硬木雕成的,上面还刻着成队的士兵和战马,在椅背最高处雕刻着一只戴着钢手套的拳头握着一道闪电。他的红色外衣与缺乏光泽的椅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金色的蔓草花纹从肩头一直延伸到双臂上。“没有人能说我是懦夫,”他凶狠地说道,“但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他就会直接来割开我的喉咙。”
“这是从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一个优美的女声响起。奈妮薇没办法看见说话的人,她被高大的椅背完全挡住,那把椅子似乎全部由雪白的石头和白银做成的。
另外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相貌非常英俊,只是额角已经出现白丝。他靠在一个王座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华丽的金杯。他坐的那张椅子只能是王座,上面嵌满了闪亮的红宝石、翡翠和月长石,只是零星能看见一点黄金的底色,整个王座散发着一种与它那巨大的形体绝无关系的沉重感。“他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高大的男人有着浑厚的嗓音,“如果有必要,一个他亲近的人会死掉,这完全取决于你。他会来找你,在他单独对付你的时候,我们三个会融合在一起,将他制服。现在情况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没有变化,”那个脸上有疤的人皱着眉说,“我最不信任的就是你。我要参与融合的一部分,否则现在就结束这个计划。”
金发女子仰头发出一阵笑声。“可怜的男人,”她一边带着讽刺的意味说着,一边向有疤的男人摆动一只戴戒指的手,“你以为他不会注意到你处在融合中?记住,他已经有了一个老师,一个可怜的家伙,但还不是个彻底的傻瓜。下次,你就会提议招来那些被称作黑宗的孩子们,好让融合超过十三人,那么你或者雷威辛就能获得控制权了。”
“现在的情况是,你们一定要允许我们其中一员在融合中担任指引任务。如果雷威辛对我们的信任足以接受这个条件,”那个悦耳的声音说道,“你也可以表现出同等的信任。”高大的男人只是看着他的酒杯,穿着薄纱的女人露出浅浅的笑容。“如果你不能信任我们,害怕我们转而对付你,”那个看不见的女人继续说道,“那么就信任我们会彼此监视,不让别人有危害自己的机会吧!沙马奥,你本来已经同意了一切,为什么现在又开始有异议?”
柏姬泰按住奈妮薇的胳膊,她立刻吓了一跳…………她们回到了营地,月光仍旧透过云层照射下来。与她们刚才所在的地方相比,这里确实算得上很正常了。
“为什么……”奈妮薇刚一开口,就不得不吞下一口口水,“为什么你要带我走?”她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喉咙里,“魔格丁看见我们了?”她一直全神贯注地倾听四名弃光魔使的交谈,他们奇特的外表和平常的神态在她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反差,以至于她忘记要去注意魔格丁了。看到柏姬泰摇了摇头,她才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
“我一直在盯着,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一根肌肉,但我不喜欢处于那种暴露的状态,只要她一抬头,或者最下面的那四个……”
奈妮薇更用力地勒住围巾,但她的身体仍然在颤抖。“雷威辛和沙马奥。”她希望自己的声音不会显得那么沙哑,“你有没有认出另外两个?”柏姬泰当然能认出来,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奈妮薇必须想办法让自己不再颤抖下去。
“被椅子挡住的那个是兰飞儿,另一个是古兰黛,不要因为她对性爱的痴迷,就以为她是个傻瓜。她非常狡猾,她使用她的宠物进行的一些仪式,可以让我记忆里最粗暴的士兵发誓永远禁欲。”
“古兰黛是很狡猾,”魔格丁的声音说道,“但她狡猾得还不够。”
柏姬泰猛地转过身,举起银弓,银箭飞一样地扣在弦上,随即急射出去。但她却突然在月光中被抛过三十步的距离,撞在奈妮薇的马车上,沉重得又向后飞了十几尺的距离,瘫倒在地上。
奈妮薇拼命地向阴极力伸展,恐惧仍然夹杂在愤怒中,但愤怒已经足够了。她撞进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真源正在墙对面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她几乎要嚎叫起来。一股力量抓住了她的双脚,将她向后扯离地面,她的双手也被向背后拉去,直到手腕碰到了脚踝。衣服变成细粉,从她的身上滑落,辫子将她的头向后扯起,直到触到臀部。她疯狂地想走出梦境。什么都没发生。她的身体被折叠着挂在半空中,如同一只被捕获的猎物,身上的每一根肌肉都被绷紧到极限。颤栗涌过她全身,手指无力地扭曲着抓着脚掌,她觉得如果自己再动一下,背一定会立刻折成两段。
奇怪的是,她的恐惧消失了,现在再害怕已经太迟了。她相信如果不是受到恐惧的干扰,刚才她来得及拥抱阴极力。现在她只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将双手放在魔格丁的喉咙上。现在就算手脚能动也没用了!而现在每呼吸一次都要用去她许多力气。
魔格丁走到奈妮薇能看见的地方,就在她颤抖的双臂之间。阴极力的光晕包围着这个女人,仿佛是一种对奈妮薇的讥笑。“这是从古兰黛的椅子上学来的。”弃光魔使说道。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像古兰黛一样的薄纱,正从黑雾化为透明,又从透明化为点点璀璨银星,衣裳质料瞬息万变。奈妮薇在坦其克时见过她如此穿着。“我自己本来想不出这个姿势的,不过古兰黛确实……能给人很多启发。”奈妮薇对她怒目而视,但魔格丁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简直无法相信,你真的会来猎捕我。难道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偶尔的好运再加上我的一时失手,你就可以和我比肩了?”那女人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为了找到你,我不知花费多少力气,你却自己跑过来。”她瞥了周围的马车一眼,又看了看那些狮子和熊,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奈妮薇。“一个马戏团?这样找到你就很容易了,不过我应该不用再做这件事了。”
“尽情作恶吧,烧了你!”奈妮薇竭尽全力吼叫着。因为身体被折叠着,她只能勉强把字一个一个地吐出来。她不敢直接去看柏姬泰,她也没办法把头转过去,就在她装成又怕又怒的样子不停地转动眼珠时,她看到一丝模糊的闪光。虽然身体被勒得像一张晒干的羊皮,但她的心还是几乎沉到了肚子里。柏姬泰瘫软在地上,箭从腰间箭袋中散落出来,银弓被扔在一旁,距离她一动也不动的手脚有六、七尺。“你说是我的好运?如果不是你偷袭我,我已经把你的皮剥掉了,我会像对付一只鸡一样扭断你的脖子。”如果柏姬泰死了,她就只剩下一个机会,一个希望渺茫的机会。她要尽量激怒魔格丁,让弃光魔使在暴怒中一举杀死她,至少,她的死亡也许可以警告伊兰。“还记得你说过你要把我当成上马石吗?后来,我也说过要用同样的方法处置你。那是在我击败你之后,那时你是如何嚎哭着哀求我让你活命?你还说你什么都肯做。你这个胆小鬼!夜鹰粪!你这个——”一团粗厚的东西塞进她嘴里,撑开她的双腭,压住她的舌头。
“你还真是单纯,”魔格丁喃喃地说道,“相信我,我已经对你非常生气了,我不认为我还会将你当成一块上马石。”她的微笑让奈妮薇的皮肤感到一阵颤栗。“我想,我可以把你变成一匹马,在这个地方,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一匹马,一只老鼠,一只青蛙……”她停下来,倾听了一会儿,“……一只蟋蟀。这样每次你进入特·雅兰·瑞奥德,你都会变成一匹马,直到我做出变动。当然,如果其他人有这样的知识,也可以做出同样的变动。”她又停了一下,脸上装出一副几乎可以算是怜悯的表情:“不,我不想给你虚假的希望,现在只有我们九个人知道这种禁缚了。你不会想再落到其他人手里吧?每次我带你到这里来,你都会变成一匹马,你会有自己的马鞍和马具,我甚至会给你的鬃毛结辫子。”奈妮薇的辫子被猛拉了一下,差点脱离了她的头皮。“当然,即使到了那时,你还会记得你是谁。我想,我会很享受我们的骑乘,虽然也许你不会。”魔格丁深吸一口气,衣服的颜色因为某种微微反光的东西而变深了一些。奈妮薇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但她觉得那也许是血液的颜色。“你让我必须去找色墨海格,能把你给解决总算是不错,现在我就可以把注意力转到重要的事情上去了。那个黄头发的小丫头也和你一起在这个马戏团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