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家人一派否定的回答下,那个春天在巴黎发生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月光般的薄雾,像油画中被故意模糊成半色调的远景,像醉酒之后残余梦境的碎片,像面纱失却重力飘落回忆的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命中注定的家族责任最终像一座大山砸落罗莎稚嫩的双肩,幼年时代的记忆也逐渐淡薄于无。
第一位天使吹响号角,
冰、火与鲜血倾倒于大地,
烧毁了三分之一的草木与土地;
第二位天使吹响号角,
着火的群山被扔入海洋,
三分之一的海水被血污染;
第三位天使吹响号角,
燃烧的群星坠落于三分之一的水源,
将所有饮水之人带入冥府;
第四位天使吹响号角,
毁灭了三分之一的日月星辰,
从世间夺去了三分之一的光明;
第五位天使吹响号角,
陨星在大地上撕开无底的深渊,
让三分之一的人类挣扎于生与死的边缘;
第六位天使吹响号角,
四位被封印的国王挣脱锁链,
他们分别掌管政治、经济、军事与宗教,
遵从神的旨意,
于此年、此日、此时杀灭全人类的三分之一;
当第七位天使最终展开漆黑的羽翼,吹响【审判】的号角,
统治宇宙的大权已经属于我们的主,它要掌权,世世无穷。
于【世界】座前的二十一位长老俱匍匐在地:
“昔在、今在的主啊,我等感谢汝运用大权能行使统治。
时机已经成熟,那些信奉上帝之人终将毁灭,
从今而后,天下万物尽归汝黑暗王朝。”
——摘自《黑暗圣经·启示录》八章六至十三节
第一章 血与雪
1774年,伦敦,英格兰
银月冷冷地映在泰晤士河上。
夜空中没有一颗星,也没有一片云。天地之间没有什么可以遮掩月的光辉,月悬挂在宝石蓝的天际,像一把轻薄的弯刀,像高举的钩镰,像十字弓伸展左右两翼形成完美的圆弧。夜晚的大地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锃亮的银霜,伦敦桥上坑洼不平的路面如同无数闪闪发光的小镜子拼凑而成,而原本隐藏在桥洞阴影下的秽物此刻也一览无遗。
一具尸体面朝下趴在桥下,看不清楚年纪和面貌,但衣服已然很旧了,打了无数补丁,深色的头发分辨不清地纠结成乌黑的一团。从他身边散发出廉价酒精和变质食物的味道,深色的浓稠物正从他颈边源源不断地淌落,在他身下汇聚成小小一摊,粘在发亮的地面上。一种熟悉的衰败和堕落的气息,混合着铁锈味,发酵的酸味,还有肮脏的河水蒸腾出来的臭气,在夜晚潮湿的空气里被洇湿了弥漫开来。
桥下还有另一个人,黑色的兜帽斗篷裹住了头和整个身体,同样看不出面孔和年纪。他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尸体,似乎对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并不反感。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弯下腰,毫不费力地拉起尸体沉重的双脚拖向河边。
就好像伦敦有泰晤士河,巴黎有塞纳河,罗马有台伯河一样,世上所有古老的城市都有河流流经。几千年来,水上运输固然有力地刺激了城市文明与经济的飞速发展,但更重要的是,河流和人们的日常生活攸息相关。人们需要河水来饮用、洗涤、交通,还有殉葬——不,对普通城市居民来说,水葬从基督诞生的那个年代直到今天都从未流行过。但是泰晤士河,就和那些同样见证了欧洲城市文明发展的所有河流一样,每天还是能从里面找到很多人。
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不会游泳淹死的,或者是因为绝望而投河自尽,再或者是像此刻我们面前这个悲惨的流浪汉一样,明显是因为其他原因掉进河里的,没有人会在乎。总而言之,从下游河水中打捞上来的尸体会直接埋葬在圣潘格拉老教堂的墓地里。千百年来,人们早已习惯了从水闸下面打捞尸体,他们似乎已经成为了河水的一部分。
当黑衣人把尸体拉过塞莱河堤,一个人正迈着匆忙的步子经过伦敦桥。
紧紧裹在身上的深红色斗篷显露出人高挑纤瘦的体形,明显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她露出一只手提着过长的裙摆,另一只手隐藏在斗篷里,压得低低的宽沿软帽边缘不小心掉出一缕深色鬈曲的长发,随着冷冷的夜风飘散。
圣诞和新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街道上不再有庆祝活动。何况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外头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虽说在乔治三世统治之下,大不列颠并非是盗匪横行的意大利,但夜深月黑之时,那是什么秩序和保障都消失效力的时刻。明火执仗的拦路抢劫几乎夜夜发生。连堂堂伦敦市长大人都在不久前的一次出行之时被洗劫一空,导致双方火枪手爆发了一起冲突,死了好些人,平民百姓又怎么敢拿自己廉价的身家性命犯险?遇了强盗,那肯定是连赎金都付不出的,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士——如果她是位值得尊敬的人物,平日行为无可指摘的话,根本就不该独自夜行。如果是被迫无奈,必须要赶夜路,那么她就应该事先花一笔钱雇一辆出租马车,再携带一位贴身女仆或者年长的伴妇随行——如果再能有一位装配火枪的保镖就更好了。或者,她干脆贴上假须,绑起头发,化妆成一位来自中产阶级的先生,虽然不能说完全脱离危险,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引人注目。
然而女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河畔,独自一人,身上的斗篷更是红得过于显眼,说句不好听的话——好像生怕没有人注意到她似的。那是一种极为深沉的勃艮第红色,就好像静谧的夜幕突地被划开了一道血口,令人不安,还有某种躁动的成分存在。
女子紧裹斗篷快步走过河边,似乎怕被人看到一样始终低垂着头,走到桥洞附近的时候,她忽地停住脚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她当然应该犹豫,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子都应该犹豫,因为一个人走夜路已然非常糟糕,独自穿过阴暗的桥洞更是极不明智——如果她还有任何理智的话,她就应该掉头,立刻离开这片危险的地域,哪怕绕远路都不要再回来。
但是从女子刚刚走路的样子来看,她非常匆忙,几乎有些惊慌失措。那顶宽沿软帽下面不断飘出白色的哈气,大概是由于步子太快,女子略微有些喘息。她很可能刚刚受到了些惊吓——或许碰到了喝醉酒的无赖,或许遭遇了无故盘查的警察,这个独自夜行的女子内心惶急不安,只想立刻抵达自己的目的地,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
几乎同一时刻,就在桥洞下女子看不到的阴影里,先前那个黑衣人舔了下嘴唇,悄无声息地放下了手中的尸体,随后闪身隐入了更加深邃的黑暗。
当女子最终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快步走进这座桥洞的时候,似乎某些不自然的味道正在河水散发出来的雾气里蒸腾。她警惕地抬头环视四周,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她把斗篷裹得更紧了一点儿,明显加快了步子,迅速走出桥洞的阴影。
片刻之后,明亮的月光再次洒上她的帽沿,然后是裙摆。最终她整个人沐浴在辉煌的月光下,就好像在她鲜红的斗篷外面镀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银色金属。
眼前一片光亮,似乎危险已经过去了。然而,就在女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几乎开始放松的那个刹那,一只自桥洞中凭空伸出的手臂,突然从身后紧紧揽住了她的腰。
那只手没有戴手套,月光下的皮肤像镜子一般散发出青白的反光,肮脏的长指甲如同某种坚固的贝类,混了泥沙,狠狠钳入女子纤细腰间的布料。
女子被瞬间凝固。
血红的嘴角流出狂妄的微笑,雪白的手指从腰际弹琴一般缓慢爬升,漫过女子裸露细嫩的脖颈,冰凉的手背滚过女子的脸颊。
女子似乎被骤变吓得僵住了所有的神经,她没有意识到闪躲,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吸血鬼在得意的笑声中慢慢扳过了她的身体。
如同刚刚滑腻肌肤的触感,怀中的女孩极其年轻,最多不超过十八岁。她精致的面孔如同夜空中银色的月一般皎洁明亮,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深红色的斗篷之内,女孩的胸口处别着一朵同色的玫瑰花。
吸血鬼皱了皱眉。他渴望看到女孩脸上惊骇的神情,他渴望听到女孩口中绝望的呼号。但是什么都没有,女孩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自己,就如同面对一个普通的路人——不,甚至不是人,而是某种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劣等物种。
吸血鬼愤怒了。
他一把将女孩拉入怀中,露出尖利的獠牙扑向女孩娇嫩的粉颈。他准备像吸那个流浪汉的血一样迅速榨干女孩——她的血一定无比美味——想到这里吸血鬼又忍不住扬扬得意起来。
但是他扑了个空。
眼前一花,女孩不知何故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一个大跳跃上半空!她背向月光,就像一只硕大无朋的鹰隼类猛禽,原先紧裹在身上的斗篷飞扬在风里,如同腾空舒展开的赤红色翅膀。然后很突然的,从那翅膀的缝隙里有银色的光芒闪了一下。
就一下。
弯弓如银月。
一支银色箭矢穿过黑色布料贯心入地,狂妄的笑声嘎然而止。吸血鬼在笑声里灰飞烟灭,甚至还来不及露出任何不可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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