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 放心,我会把孟先生抢救过来。
两个日本兵迅速地抬着孟繁明小跑着离去。
教堂/大门内/外 日/外
法比发现手里仍然拿着那个棕色药瓶,打开门,追出去。
打开的门口出现了两把刺刀。
法比顺着刺刀看上去,看到两个日本兵完全空白的脸。其中一个是那个日本小兵。
日本小兵:(英文) 请回去。
法比:(指着正在发动的轿车) (英文) 我送药!
日本小兵不留情地把刺刀顶在法比的胸口:(英文) 回去。
法比:(英文) 你们怎么不让人出去了?
日本小兵的刺刀顶得更加紧了。
日本小兵:(英文) 回去!
法比只得退进门。
教堂/大厅/楼梯 日/内
法比飞快地跑上楼梯,之急切,犹如救火。
教堂/钟楼 日/外
法比来到钟楼上,牛喘马喘的,趴在倒塌的石头碎砖上往教堂的周围张望。
他看见墙下慢慢走着巡逻的日本兵。
他缩回脑袋,焦虑地思考着。
砖石缝里仍然散落着王小妹扔下的糖纸,在风里挣扎,苦于不得起飞……
教堂/餐厅 傍晚/内
法比和女学生们围坐在长餐桌边上,每人面前都放着一盘面糊糊。
女学生们都拿起勺子,法比却叫住了她们。
法比:忘了祈祷了。
徐小愚:法比什么时候想到祈祷了?你不总是说,等祈祷词念完,汤都凉了吗?
法比:(不理徐小愚) 你们谁领着大家祈祷吧。书娟,你来。
刘安娜看看书娟惨白的脸色:我来吧。
女学生们把双手握在胸前,垂下头。
刘安娜:感谢主赐予的晚餐,感谢主让我们大家相依为命,感谢主……
她说不下去了。
法比:愿主赐给我们勇气和智谋,让我们度过艰难和危险。阿门。
女学生们:阿门。
法比拿起勺子,女学生们也拿起勺子。
法比:味道怎么样?
刘安娜:这是什么东西?
徐小愚:糨糊,邮政局贴邮票的。
法比:这叫法比浓汤。我还揩油从英格曼神父那里拿了点起司放进去了。
女学生丁:不是有鱼罐头吗?
法比:你惦记上我的鱼罐头了?还不晓得要扛多少天呢,有点吃的,必须细水长流。
徐小愚:不是说,五天吗?
女学生丁:什么五天?
书娟看着徐小愚:那个日本军官说离什么庆功晚会还有五天,他去通融,让他们的长官收回邀请。法比,你听见了吧?
法比眼神阴沉下来。
书娟:五天以后,我们就可以离开南京了。
刘安娜:书娟,你爸爸伤得那么重,五天能好吗?
书娟:带着伤他也会把我们带出南京的!今天你们都看见了,我爸他给我们每个人都办好了通行证,他一定会把我们带出南京的!苏菲她们不就是我爸爸带出去的?他也会把我们都带到汉口!
法比的眼神更加忧郁。
教堂/大厅 夜/内
法比把一支蜡烛插在圣母和圣婴塑像前,退后两步,凝视着他们。
圣母的眼睛那么悲天悯人。
法比:五天,给我五天时间。够吗?五天里我能想出一个办法,把孩子们从这里面送出去吗?我这都要成伍子胥了。你能想到吗,十几天之前,我还告诉孩子们,这里是全城最安全的地方。那时候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多人要躲进来,推都推不出去。现在呢,进来了,又出不去了。外面日本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长翅膀,除了会打洞……
他被自己最后一个词汇点醒了。
圣母低垂的目光似乎也在给他暗示。
法比:打洞……打洞!
教堂/后院 夜/外
玉墨站在戴涛的坟前,擦了一把泪水:(低声地) 还是你好,也不疼了,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一面说着,她捧起坟边的一捧新土,慢慢撒在坟头上,又用手把土抹平:(低声地) 你看,我又跟你错过了,我这是什么命啊,只要碰到个好男人,就会跟他错过去。你说打完仗来找我,现在不用了,我会常来找你……
玉墨跪下来,把脸贴在坟头上:(低声地) 现在我跟你,就隔一层土,我再也不怕找不到你了……
法比手里拿一把铁锹,摸黑走进墓地。他举目一看,吓得往后猛退一步:戴涛的新坟前,跪着一个身影。
玉墨:(低声地) 是我。
法比:(低声地)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玉墨用手在新坟上轻轻抚摸着,就像抚摸一个活着的带体温的脸庞。
玉墨:(低声地) 我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他吗?还有老李,乔治,还有那个学生,都是自己人,在一个地洞里挤了那么多天,相处熟了……你来做什么?
法比走到她身边,蹲下来。
法比:(低声地) 玉墨……
玉墨吃了一惊,猛地扭头看着他。
法比对她的反应不解,也看着她:(低声地) 怎么了?
玉墨:(低声地) (凄然地,嘲讽地一笑) 你知道我叫这个名字?
法比更加不解。
玉墨:(低声地) 我以为你不知道我的真名大号呢。不然怎么从来没听你叫过啊。
法比:(低声地) 对不起。我没跟女人打过交道。
玉墨:(低声地) 特别是没跟我们这样的女人打过交道。
法比:(指着墙头外面) (低声地) 你晓得不,现在墙外都是日本兵。
玉墨非常惊讶,向墙头看去。
法比:(低声地) 他们在打女学生的主意。邀请她们去什么晚会唱歌。
玉墨:(低声地) 唱歌?!畜生想听唱歌?!死也不能去!
法比:(低声地) 一个日本军官说是要到他们师团总部去,帮学生们通融,让他们的长官收回邀请。不过那帮送邀请函来的日本兵把教堂围住了,我要出去,他们拿刺刀把我堵回来了。
玉墨:(低声地) 日本兵包围教堂的事,你跟孩子们说了吗?
法比:(低声地) 没有。
玉墨:(低声地) 没有就好。她们岁数太小,没经过事,知道了还不晓得会慌成什么样子,王小妹跟她们一样大……
法比:(低声地) 所以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告诉她们的。现在从大门是不要想出去了。
玉墨凝神思考着。
玉墨:(低声地) 既然徐小愚和朱玛丽都钻得出去……
法比:我们俩想一块去了。干脆打个洞钻出去。
两人来到那个涵洞前面,法比擦燃一根火柴,用另一只手的手掌控制光亮范围,往涵洞看去。
涵洞内完全淹没在水里。
那根火柴上的火苗慢慢熄灭了。
玉墨:(低声地) 雪化了又来了两场雨。
法比走回到戴涛坟前,拿起铁锹。
教堂/院子 夜/外
法比在离围墙三四米的地方开始挖掘。
玉墨:你这是干什么?
法比:这边的墙外,有个小树林子。要是我们能打出一条地道来,通到小树林里,说不定能逃出去。
玉墨:太冒险了呀!
法比:总比让日本兵带走孩子们强啊!我想都不敢想,日本人会对这些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们做什么!再说,这是最后的退路,万一那个日本军官诓我们,根本没帮孩子们去通融,反而是下套子陷住孩子们,至少还有一条退路,是危险,不过聊胜于无。
玉墨看着地面上被铁锹挖出的痕迹:要挖出一条地道,要多少天?
法比:一刻不停地挖,五天应该够了。夏天我挖防空洞,这几天我挖墓坑,挖洞的手艺练出来了,跟打洞的老鼠差不多了!
玉墨:我们都能来替换你。派个班次,大家轮着挖,累了就换出去来休息。
法比:我也是这样想的。坑道不必很宽,够一个人爬着钻过去就行。
法比的脚蹬在铁锹上,用力向下踩去。
法比的脚边渐渐出现一双穿绣花缎鞋的脚,一双半高跟矮靴的脚,一双绒布棉鞋的脚……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教堂/院子 早晨/外
玉墨擦着额头上的汗,站在一个洞口。她旁边是玉箫和玉笙。
灰头土脸的法比从洞口钻出,腰带上系着一个竹筐,里面装满土,真的像只打洞的鼹鼠。
玉墨把筐子上的绳子搁在一根扁担上,玉笙和她肩起扁担,向后院走去。
教堂/后院 早晨/外
玉墨和玉笙把筐子里的土散在每一座新坟的坟头上。
南京街道 日/外
黑岩坐在轿车里,看着一伙中国劳工抬着搅拌好的水泥,行走在乱七八糟的木头和竹竿搭起的脚手架上,修补一家三层楼的百货商店。
脚手架下面,晃悠着两个持枪的日本兵。
黑岩:(对司机) (日语) 找一找,看附近有没有卖鲜花的。
司机:(日语) 我想没有。
黑岩:(自嘲地笑笑) (日语) 我想也没有。
日军野战医院/急救病房外 日/外
黑岩和卫兵匆匆走来,卫兵手里拎着一个包。黑岩看见一个军医从急救病房出来,向他打了个手势。
军医来到黑岩面前。
黑岩:(指指病房) (日语) 那个支那人脱离危险没有?
军医:(日语) 输了很多血,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非常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