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不要让这女婢再见到我的小哑儿。”
盗曳的眼睛一下睁得滚圆:“书荷姑娘?她怎么了?”然后玩味似地挠了挠下巴,“啧啧,难道是……你的人后院起火?”
盗曳眼珠子却咕噜噜一转:“也是。毕竟是亲兄妹,怎可能有一世仇。”
七、莫名其妙的妖精打架
谢源心里一咯噔,亲兄妹?盗曳却没有发觉,继续满不在乎地嚼着舌根:“不过无论如何,当年教主也真舍得下手……要不是姬书荷人善可欺,早八百年闹翻天了。”
谢源微微理了理思路,对盗曳晃了晃手指:“多话。”听房里没了动静,就回身开门,让那女婢跟着盗曳走了。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何事?”谢源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发问。
盗曳回过身来,笑得露出一颗漂亮的虎牙:“看看我的谢左使有没有准点用晚膳啊!”
谢源觉得奇怪。老实说,盗曳的态度、盗曳看他的眼神,让他很疑惑。本来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可是回想起早上大老板说话的口气,就觉得……
怪一个是巧合,怪两个可就……
不多时,书荷端着许多吃食回来。谢源吃得香,却始终不与她说话。书荷静静地坐在踏脚上,时不时起身,去规制明明已经很干净了的房间。有时候两个人的余光不小心撞上,谢源就低头扒饭,书荷则好奇地看过来,坐在他身边想说又比划不出的模样。
那一夜谢源都没睡好。
书荷的房间就安在他旁边,一般来说主仆有别,他观察了一番发觉这在魔教中也不例外。所以盗曳的话可信,书荷的身份不简单。听他话里的意思,书荷似乎应该是教主的妹妹,那就是魔教的公主啊!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在他房里操劳,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唯一说得通的就是盗曳口中的“当年”,当年发生了什么?教主下了什么手,又为何让他伺候“谢左使”?他想到书荷的口不能言,蓦然间毛骨悚然。
手足么?……
那他还真要为今早的见面出一身冷汗呐。
近晨才模模糊糊地睡着,不知为何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追杀、血光、扭曲的刀光剑影,谢源明知是梦却依旧无法解脱,浑身盗汗。直到听到门外响起三声木铎,人才脱困,简直就像大病一场。
天色刚刚泛白。房间里只有很小的一个窗,其实说是窗,毋宁说是洞,大概有两拳大小。借着光,摆设与器具可以看出朦胧的边廓。这一觉不过半个时辰。
谢源比刚穿过来那会儿还难受,不但头痛欲裂,而且身上忽冷忽热,已经超出了发烧应有的症候。他想坐起来喝水,却闻到一阵奇香袭人,冰冷的酒觞已经抵在他的唇边,微倾着哺了一口。谢源迫不及待地饮下,这才尝出来正是白日里饮的“明煌”,只是更加浓烈,血气恶心得他控制不住,哇一下吐了个精光。一睁眼,果然是那个香得让人发憷的教主。
“哦?还是这样?”男人的声音隐在晨明前的黑暗里,尾音微扬。只是他的动作远非他的声音来得镇定。他本坐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影像,突然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就把他按进织锦堆里,“我以为你想通了,原来你还是这样!那好,我成全你。我想过很多次,与其你寻死,不如你死在我手里。”
谢源刚醒,被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条件反射蹬腿就踢。那魔教教主也好笑,除了浑身香香的,似乎也没别的厉害,居然被他一脚踢开了。不过他马上又拢了上来,单手掐住他的咽喉,猛地收紧。这次劲道怵人,谢源瞬时头晕眼花,大张着嘴意图呼吸,冰冷的空气却无法连通紧缩的肺部。
男人凑近,脸色青白如獠鬼,眼睛也赤红一片,像修罗魔一样,一点不像前日见过的那个贵气公子哥。他一低头叼住了他的下唇就狠狠吮咬,舌也同时胡乱探了进来,另一只手猥亵地伸进亵衣之中,肆意粗暴地握住与揉捏,用力之大,简直要将他毁坏。谢源乘着他放松得空喘了口气,脑子里惊雷阵阵:你说杀就杀吧,打不过没办法……可是还奸杀!俩大男人,这什么事情?难道是教主看上左使,求欢不成反要人命?!
想呼吸,想呼吸,想呼吸……
可惜,不论是唇齿,还是鼻息,哪里都被牢牢地禁锢住……
原本玫瑰色的眼眸浓得要滴血。男人看着那样的眼睛,脸上显出迷醉的、痛苦的神情,眼里斑斑驳驳的一片,青白的肤色上也有了些许人色。
深入亵衣中的动作却愈加让人难以启齿。
意识已经慢慢涣散……
他本来双手无力地抠着他束颈的手,慢慢地垂下……
愤怒,绝望,不甘……
突然间,双手暴起,一手推开他的前胸,一手狠狠切向他的脖颈。他连哪里来的力气都不晓得,只知道浑身都在发热发烫,劈风而过的啸响带着劈山裂石的威压!
男人错愕之中松开桎梏他的手,想接他的那一掌。谢源却在大吸一口气的同时收手,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躲到了箱箧旁。
冰冷的空气源源不断地鼓入肺部,全身上下都像是从冰水里捞上来一样,只有脐下热热的。这一折腾,不适感较之起床时更甚,头一顿就觉得脖子要断。左胸痛得要命,他胡乱抹了把四溢的口水,狠狠瞪着床上的男人。
男人断线一样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他,脸上尽是错愕,无奈而可怜:“阿源……”
谢源觉得这个教主有点精神分裂,一会儿温柔,一会儿黄暴。吐了口唾沫,都是红丝,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明煌酒。男人一怔,瘫坐在他的床沿:“哦,原来还想活……”
“否则真他妈被你强了。”他回道,嘴角扯开一抹无声地笑,笑着笑着就不住咳嗽,喉咙很疼。
男人没有回答。
窗外大亮了,男人的侧脸上一层白虚白无的光。他低着头,所以谢源也再看不出他的神色。良久,他也没动。
直到谢源想起身的时候,他突然叫了声源。尾音微微地飘,像是行书中空渺的留白。
他说阿源,我想过了,我不能放你去分坛。这里有再多的不好,也根本不是理由吧,你分明就是这里长大的,你想逃开的就是我吧。你即使想想被我束缚,都会难受得要命,但是我,我不一样,我一想到你有可能哪天就不在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都不想要活下去了。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所以我们只能互相毁坏与撕咬,也只能逃脱和占有。我知道你已经累了。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里,我宁愿亲手杀了你。我想要一个了结,就是今天。
他慢慢抬起头来,赤红的眼里闪着冰冷又疯狂的光,你不死,那就我死,总得有个了结……
谢源头皮发麻——谈个恋爱这么纠结?他是彻底搞不清“谢左使”和他的情人了,莫名其妙。
不过心里头反倒越发确定这家伙现在在犯病,还学娘们撒泼,只摸了摸嘴角的血微嘲:“我只不过是去找个清静地方养伤,你胡思乱想什么,又不是不回来。”
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微光,然后又慢慢低下头去,两人之间一时无人作语。
突然外头吵吵嚷嚷,书荷狼狈地扑开了门,手上不知为何血淋淋的。她连滚带爬地摸到谢源身边,背后几个捉刀的人似乎在拦她,见房里不自然地安静,又一步步退了回去。
书荷俊俏的脸哭得一塌糊涂,嘴巴开开合合又说不出话,只能嘶哑地“啊啊”叫着,谢源看他委实可怜,不自禁就伸出手,想把她抱过来。谁知书荷抓了他之后,就死命把他往自己身后推,挡在了他面前,颤抖着面对床上的男人。谢源大惊,书荷比自己矮了有近十公分,娇小得像朵小杨花似的。而现在那朵小花颤抖着挡在自己面前,谢源心里五味杂陈。
八、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姬书荷歇斯底里,头发散乱形如疯癫,一边挡着他,一边朝男人张牙舞爪。她本来涕泣不已,见着男人却牢牢地闭嘴,偶尔有痛苦到极点的哽咽传来。
谢源显然觉得身边有书荷更安全,反握了她的手。
男人不备他妹妹坏事,眼光朝门口的黑衣人一掠:“谁让你们把她带进来的!拖下去!”
他的狠戾相当不自然,谢源读出了恐慌的意味,发现他眼里的红光已经褪尽,暗自松了口气——这教主正常了。捉刀的黑衣人上来扯人,谢源抽下案几上的绯瑞云断地一击:“退下!”黑衣人一时不敢动弹,在对峙的两人之间两两相望。
男人不动如山:“滚下去。”
“她是你妹妹,”谢源牢牢捉着姬书荷,“你心安否?”
男人喉头一动,拍案而起:“你心安否!谢源,你心安否!”说罢把周身的一切扫为碎片,拂袖而去。
天已大亮。
待男人领着一众人离开后很久,谢源依旧痴懵着,头痛得不行,又不理解为什么男人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他“心安否”,恍若受了多大的委屈。
幸亏这一对都不正常,否则,他恐怕早就穿帮了。
姬书荷一直在哭,转过头摸着他的脸,依依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特别可怜,谢源只抱着她不说话。小姑娘哭了一会儿就累得软倒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恍若死去。谢源叹了口气,等缓过来一些,把她抱到床上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