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是对犯罪嫌疑人体貌特征描述的报告,技术科的勒酉不在,所以由我来代他进行汇报。”
“这份特征描述是技术科根据现场提取到的鞋印,综合死者身上的伤痕以及血溅形态分析后得出的结论。犯罪嫌疑人身高大约在 1 米67 左右,体重 50 公斤上下,穿 39 码的鞋,鞋印显示应该是一双登山靴。”
允婕说完放下报告,很从容的看着会议室里的众人,半天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吭声,这些侦查员不是面面相觑,就是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谁也不敢开口。“这份报告的准确性有多高?”
半晌,刘季率先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寂,他半转过身体面向允婕,严肃的问道。
“身高误差在正负一点五厘米之内,体重误差在正负一公斤之内。”
“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么瘦小的人能一口气杀五个人?他打邢肖一个都费事!”
范子成情绪非常激动,把报告往桌上一拍站起来就喊。
听说邢肖出事,范子成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人报复了。邢肖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侦察员,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恨不得马上就把嫌疑人拉出来毙了,但是局里却说这是刑侦大队的职责范围,他只能提供适当帮助,不能越权,就这么把他挡在了案子外面。
现在刑侦大队得出这么个荒谬的结论,他本来心里就窝着火儿一下更是火上浇油,连领导在面前也不管不顾了。
“范子成,你别犯浑!”
刘季脸一沉,喝了一声,范子成马上就不说话了,但还是满脸的不服气,一副随时要去找允婕理论的架势。
“监狱那边服刑的在押人员调查的怎么样了?”
知道范子成是个倔脾气,刘季喝住他就不再理会,把他晾在一边转过脸和张志说话。
“还不太清楚,”张志摇摇头,“人派出去的太晚,现在才中午么也得等到晚上才能有结果。”
“我赞成你之前的想法,先把这件案子当成一件普通的凶杀案来进行调查,从你们最熟悉的角度出发,看能不能有所发现。不过监狱那边也不能丢下,必须双管齐下,以防一条路走进死胡同,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张志点点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有刘季的肯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来干涉他的办案思路了。
“范子成,”和张志说完话,老爷子才转过来对着一边生闷气的范子成,“你等会儿带人去监狱那边,把张志的人替回来。你们对小邢生前的工作比较了解,监狱那边就由你们负责,让刑侦大队的人主攻这条线,你们每天晚上碰个头,互相通个气。”
“是!”
范子成大喜过望,干净利落的站起来敬了个礼。他心里明白,刘季这是知道自己窝火,特意给自己这个机会,他万万不能让老爷子失望。
“最后一件事,张志。我这有个人,是个留学归国的犯罪心理学博士,他听说了你之前办的那个杀人剥皮案,很感兴趣。正好你现在忙这个案子,人手也不够,我想让他过来协助你调查剥皮案,你看行吗?当然,他只是协助,主要的调查方向还是由你来定。”
“可以,当然可以,谢谢您了,刘老师。”
张志年轻,对刑侦学的最新发展一直密切关注着,对于犯罪心理学这方面他想了解很久了,只是苦于自己文化水平太低,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现在刘季突然送了这么个人到他面前,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那好,我等会儿就打电话给他,最迟明天早晨他应该就能来找你。”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刘季环视了在座的众人一圈,“没什么事就散了吧,大家忙活一晚上了,也该吃个饭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这可是场硬仗。”
大家呼呼啦啦站起来往外走,唯独张志没动地方,还坐在那盯着面前的嫌疑人体貌特征报告看。
他正看的出神,突然外面一阵骚动,王仪飞喊着就进来了。
“张队!现场的高尔夫球杆来源找到了,是另一个小区的一户人家丢的,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是个十岁的孩子。”
听见这个消息,在场的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已经出去了的人都开始往回挤,会议室门口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人在哪?”
张志拔高了嗓门冲王仪飞喊道。
“在旁边会议室里,孩子的爸爸跟着一起来的。” “过去看看。”
张志把堵在门口的一众人都赶走了,才和王仪飞来到旁边的会议室。
进门看见一个女警正在和两个人聊天,小男孩被逗得直乐,孩子的爸爸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女警察看见两人进来点点头,和小朋友说了再见才离开。
张志打量了一下孩子的父亲,三十五六岁,穿一身休闲运动装,一张很普通的脸,但是看起来很有精神。小男孩则虎头虎脑的,一双小眼睛机灵的在张志和王仪飞身上来回打转,不时摆弄一下手里的变形金刚玩具。
“你们好,我叫张志,市局刑侦大队队长,想向你们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
张志和男人握了手,然后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王仪飞也坐下打开本子准备记录。
“小朋友,你好,你能给叔叔讲讲昨天晚上你都看见什么了吗?”
张志也有个这么大年纪的女儿,对于怎么哄小孩儿他还是很有心得的。
小男孩转过头看爸爸,男人鼓励地冲他笑笑,又摸摸他的头,小男孩才开口说话。
“昨天晚上我睡不着,就和擎天柱玩儿,然后就听见外面有声音,我以为是爸爸,就跑到客厅里去了,结果看见有一个人站在窗台上。我本来想叫醒爸爸,但是我太害怕了,就跑回房间用被子蒙上头躲着。早晨醒了以后爸爸去上班了,我就和叔叔说了,叔叔就领我来找警察叔叔了。”
“你不是孩子的爸爸?”
低头记录的王仪飞抬起头有点疑惑的问道,他记得在小孩家的时候,孩子指着男人的照片说这是他爸爸。
“我不是孩子的父亲,我是他叔叔,我和我哥是双胞胎兄弟俩。”男人笑呵呵的解释道。
“我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暂时借住在我哥家里,今天早晨起来孩子说昨天晚上家里进贼了,虽然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家里丢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还是报警了。后来你们这位同志就来找我,说要了解些情况,我哥今天上班,所以我就带着孩子过来了。”张志点点头,然后俯下身冲小男孩乐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头。“小朋友,你能不能和警察叔叔说说,那个小偷长什么样子?” “天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小男孩低头摆弄着他的变形金刚,摇了摇头。
“那他有多高?多胖?是男的是女的?你看清楚了吗?”孩子还小,张志就尽量问的具体些。
小男孩撑着小脑袋眼睛骨碌骨碌直转,像个小大人一样。
“我不知道她有多高,她是蹲在窗台上的,不过她瘦瘦的,比爸爸瘦,是个阿姨。”
小男孩说的挺流利,没什么犹豫就回答了,张志和王仪飞两个人对了下眼神。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阿姨啊,小朋友,你不是看不清她的脸吗?”
“她头上有一个小包子,和幼儿园的刘老师一样。”
小男孩用手在后脑勺比划了一下,像手里真的抓着个包子似的,他怕张志不信,还使劲点了点头。
小男孩的动作童稚可爱,把三个大人都逗笑了。原来那个人用发网把头发固定在脑后,孩子因为年纪还小,潜意识里就认为留长发的都应该是阿姨,所以才说那是个女人。
“你看见他的时候是几点,你还记得吗?”张志又问道。
“十一点,我看小猫头鹰了。”
小猫头鹰?张志一愣,看向一旁孩子的叔叔。“那是他爸爸买给他的闹钟,猫头鹰形状的。” “那他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背包之类的?” “没有。”小男孩摇摇头。
张志想想没什么再需要问的了,就让王仪飞把两个人送出去,之后他坐在那,脑子里想着下一步调查的方向。
他为什么闯进这户人家?又为什么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如果说仅仅是为了偷一件作案工具,这很显然是说不通的,如果是入室盗窃未遂,也没法解释为什么接下来他会临时起意,犯下一桩灭门案。
这种种的不合理一时间让张志走进了死胡同,任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节外生枝的一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倒让他想起了之前的剥皮案,同样不同寻常的作案手法,同样血腥的犯罪现场,同样难以解释的犯罪动机。他真是想仰天长叹一声,他是不是流年不吉,才让两个这么棘手的案子在一天之内一起找上门来。
既然从犯罪动机上找不到突破口,他就只有从犯罪过程入手了。两个小区之间的距离是十公里,步行需要接近一个半小时,再加上他上下楼爬楼和作案的时间,前后加起来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他出现在小男孩家是晚上十一点,警察接到报案是晚上十二点半,比预计的时间短了半个小时。爬楼和作案的时间基本是固定的,就算节省也不可能差出半个小时来,所以这少了的半个小时,张志觉得只能在去另一个小区的路上做文章——他很有可能是乘车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