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坐在床上,示意两个小孩坐到自己旁边。
“除了上次我看见的那张画,你们还有过别的幻想吗?”
两个小孩不明白她的意思,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苏隐就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被绳子捆绑的人,脖子、手腕和脚踝处被绳子连在一起,身体倒绷成一张弓,特别是绳结的部分她描画得尤为仔细。
在这方面两个小孩一直在黑暗中摸索,从没有人教过他们,所以看得格外认真。
“如果在这个地方打一个结,然后用一根绳子串在中间,是不是可以把他吊起来?”
看了一会儿,张伈伸手指着手腕和脖颈处拧成麻花的部分问苏隐。“可以,不过这样这个人就会被勒死了。”
虽然她说得不完全对,但是这样的观察能力还是让苏隐很满意。她在这幅图旁边又画了一幅,绳结的打法和上次差不多,不同的是这次脖颈上没有绳子,那条绳子改为勒在嘴上,而连在手腕的绳子上多了一个结。
“这样既可以防止猎物被勒死,又可以让他叫不出太大声音,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用东西塞住嘴再绑。只是有一个弊端,猎物可能因为太害怕而把嘴里塞的东西吞下去,把自己噎死。”
“怎么样才能把一个人的血放干?”
“这个涉及到一些医学知识,”苏隐一面在纸上画一面说,“想把身体里的血放干首先人一定要头冲下,其次划破的要是动脉,这样靠心脏的力量就可以把血泵出来,重力又保证了心脏停止跳动后血液可以继续往外流。”
“但是在什么地方放血还是有些讲究的,颈动脉放血速度最快,但是因为血管压力大,势必会喷得到处都是,不容易收拾现场,自己身上也会留下证据。最佳位置是大臂内侧的臂动脉,划破后只要不包扎近心端,十几分钟人就会失血过多休克死亡。”
苏隐讲解的十分详细,不时用配图来帮助理解,两个孩子也听的很认真,画面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师在耐心教导两个好学的孩子,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苏隐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八九岁的时候,坐在图书馆里每日看着那些厚厚的医学著作,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什么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想法,而是不停的翻滚着各式各样的幻想。
苏隐做的绝大部分案件实际上早就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只需要在猎物出现时情景带入就可以了,所以即使环境有所变化,她也很少会出错。而有了医学和心理学的支撑,她的幻想已经变得有如实境,连猎物惨的叫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当投入的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苏隐才刚刚开始引导他们思考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猎物,手机就响了,是张伟的短信,让苏隐赶紧离开。
“你们爸妈快回来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会和张伟说让你们学散打的事情。”
苏隐拍拍两个小孩的头站起身,随手把那张讲解用的纸折起来揣在兜里。
“那张纸能不能留给我,我想没事的时候看一看。”
张翊伸手想拿走那张纸,被苏隐一下打在手上疼的缩了回去。
“讲课时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要销毁,否则一旦被你们爸妈发现就前功尽弃了,用心去记就可以,不要指望一次记住。”
苏隐开了煤气灶把纸烧成灰冲进水槽里,才穿上衣服离开。
走在小区的花园里,苏隐远远看见张伟夫妇从上面的小路往家里走,张伟正巧抬头看见她,还冲她感激地笑了笑,苏隐微微点头,三个人就这样再次擦肩而过。
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不大,却给走在路上的人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苏隐突然有了漫步的兴致,也不急着去车站,就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路上的行人因为下雨开始加快脚步,低着头从她身边匆匆而过。
看着这些人苏隐低头一笑,又觉得自己这一笑很可笑,忍不住又加深了笑容。
人这一世活在世上,哪里知道自己几时与恶魔同路而行,几度又与死亡擦肩而过,能完整的活此一生,已经是足可庆幸的事了。
夜色下,璩岁独自一人默默走在街上,他心里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眼睛一直紧盯着前面那个女人不放,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
起初周围还有人,女人也并没有在意,但是渐渐路上的行人慢慢稀少,女人也开始不时回头偷瞄璩岁,璩岁却依旧以稳定的步伐跟在她身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穿过花园来到小巷口,女人没有继续直走,而是左拐站到了一个公交站牌前。璩岁继续向前,径直进了那条昏暗的小巷。
他站在路灯下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快步跑起来,跑到案发现场大门口他停下来从兜里掏出手电。
虽然因为水管漏水,导致客厅和楼梯上的痕迹被破坏了,但是如果他想的没错,应该还有一个地方保留着痕迹。
他走进楼道,用手电照向大门旁的角落。所有没有单元门的老楼里,大门旁都会有这么一个角落,藏下一个人绰绰有余,很多夜间抢劫犯都是藏在这个地方袭击受害人的。
角落里放着几袋水泥,璩岁蹲下身用手电仔细查看,果然在水泥袋上发现了几个不清晰的鞋印,从模糊的花纹里依稀能看出和王敏家楼道里的差不多。
他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站起身往楼上走。客厅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留下天花板上临时接出来的灯泡,当时被害人就是在这盏灯下被杀害的。
璩岁走过去把灯泡拧亮,躺在地上摊开四肢,想象自己就是那个被钉在木板床上的被害人,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刺眼的灯光,想挣扎却发现四肢被绑住,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他看着被钉在刑具上的猎物时,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男人从黑暗里走出来,看着美丽的女人身着高贵的晚礼服垂死挣扎。也许他还用手抚摸过她,无关性,只是想感受女人的绝望和颤栗,感受她生命的鲜活,这对他来说该是个高级的享受,远超性爱。
璩岁突然就明白了,他看着这个女人时心里不该是爱的,而是恨,所以他品尝她的痛苦。他恨她花天酒地,他恨她锦衣夜行,她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却从没想过在万家灯火里还有个人在等着她。既然你不想回到我身边,那我就索性将你永远留下。
璩岁坐起来,钨丝明亮的光在眼睛里留下白色的残影。他正对着二楼的窗户,玻璃和窗框都已经被拆掉,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他大概每天就是站在这里看着王敏上下班的吧。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整条小巷,但这个窗口下没有路灯,所以即使走到窗下也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站着一个人。
窗台上落满了建筑灰尘,还有很多拆迁工人留下的手印和脚印,但是有一个印记是不一样的。
璩岁皱了下眉头,打开手电照亮那个地方。那是手指抓住窗台边缘留下的印记,但是手指的方向朝里,也就是说当时手的主人是挂在窗外的,而且这个印记和窗台上建筑工人带着线手套的印记不同,明显要纤细许多。
璩岁把身子略微探出去,用手电照向下面的墙壁,墙面很平整,没有什么突出的攀附物。他又仔细查看了窗台边沿,没发现有放过梯子的痕迹,窗台的灰尘上也没有绳子压过的痕迹。
他咬咬嘴唇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跑到楼下,来到正对二楼窗户的街道上。他打着手电沿墙根仔细的搜寻,在偏离二楼窗户半米处的墙根下发现了一些碎石,他捡起一块和楼的外立面作对比,颜色一样质地也差不多。
他对着碎石拍了几张照片,连同之前的照片一起打包发给勒酉,然后拨通了张志的电话。
“璩岁,怎么了?”
“一号案件案发现场的拆迁楼,在案发当时是不是已经停工了?”
“是啊,因为开发商资金不足工地已经停工了,怎么了?”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因为一个案件他就在案发现场布置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太大费周章了?而且一般进行这种需要较长时间的谋杀,凶手都会有一个密室,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工作间的地方,这样他们才能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尽情地享受作案的快感。”
“你说会不会这个拆迁楼就是他选定的工作间,但是因为水管漏水而意外地暴露了,才使他放弃了这个地方?否则以他作案的频率,他没必要跟踪王敏半个多月才下手,或许他早就选定了这个地方,只是在等待拆迁队撤出罢了。”
“如果犯罪嫌疑人之前来过案发现场附近踩点,监控录像应该能拍到他,我现在就让人去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案,这一次他选择这栋废弃的拆迁楼作为谋杀现场,会不会是因为他有这个习惯外面选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来进行谋杀?如果在一个地方杀人不止一个,那弃尸最快的办法就是埋在周围,但是本市和周边市区还没有过类似的案件发生,所以我认为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之前的藏尸地还有没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