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岁轻轻摇摇头关上橱柜门。这个王敏的家里可远不像她的穿着打扮那么光鲜靓丽,又是一个欲望都市里的红男绿女。
卧室门敞开着,门框上有不少警察留下的指纹粉,璩岁走进去简单瞄了一眼屋里的摆设,然后打开衣柜翻看里面的衣物。
王敏的衣服放的很有“层次感”,便宜点的衣服都是成堆堆在衣柜里,还有一些被胡乱的塞进下面的抽屉,贵的那些则用衣架架起来挂在横杆上。他翻看了几件衣服的标签,那些衣服的牌子都超过了王敏的购买能力,应该是男朋友送给她的。
他蹲下来开始把成堆的衣服往外拿,最后在柜子最下面找到了一个小盒子,不过里面装的都是些金银首饰,也没什么太大价值。他又把抽屉打开接着翻,在拽出一堆衣服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掉出一个皮面笔记本。
本子不大但是很精致,璩岁大概翻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记的都是些日常琐事。他抓着笔记本的书脊用力抖动,一只黑色的纸花掉落在地上。
纸花已经被压扁了,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但是靠近以后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不像一般手工折纸上自带的那种粗粝的脂粉味。
璩岁打开日记本挨页嗅着,找到夹纸花的那一页仔细读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又站起身在屋里翻找了一遍,想找到一样的纸花或者手工纸,但是都没有。
他最后小心的用物证袋把日记本和纸花分别装好,然后下楼开车直奔局里。
勒酉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显微镜,突然响起的巨大推门声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把玻片压碎。他没好气的回头张嘴就要骂,直接被璩岁把手里的证物袋举到了脸上。
“你们检查王敏家的时候有发现这种纸花吗?”
勒酉往后平移了一下自己的脸,眼睛又对了会焦才看清楚,证物袋里装的是一朵干瘪的纸花。
“没有。”
“这种黑色的手工纸呢?”
“也没有,你哪弄的?”
“王敏家衣柜抽屉里翻出来的,还有一个日记本,花夹在日记本里。”
璩岁把两个袋子放在他面前,勒酉看看东西,看看璩岁,看看东西,再看看璩岁,好像他脸上突然开了朵花似的。
“你行啊璩岁,真不愧是留洋归来,有两下子。我们去了两回都没找着这些东西,你去这么一会儿就找着了。”
“你抬举我了,我只是抓住了女人和男人的心理活动差异而已。女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心思,对秘密看得很重要,所以日记本这样的东西自然是要藏起来的,衣柜里、被子下面、上锁的抽屉里都是最经常藏的地方。”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勒酉摇着头感叹道,一面把两个证物袋拿过来写上标签,“爱卿先跪安吧,等朕有结果了再昭你来。”
毛六一边切菜一边不时转头看一眼在旁边写作业的小女儿,前天他出去倒水的功夫,小姑娘就差点把手伸进灶台里,吓得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老来得子他也舍不得打骂,只能自己多看着。
他正切着冬瓜片,妻子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他觉得不对,就跟在妻子后面走出厨房,结果刚一出门就被人给反扭了双手按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
毛六以为是仇家来寻仇,所以开始拼命挣扎,然后就感觉手腕一凉,“咔嚓”一声,他就不动了。这声音他熟。
范子成拎着毛六走到他女儿看不见的地方,把他摁在墙上瞪着眼看他。
“认识我吗?”
“认识,范队长。”
“知不知道为什么找你?”
“不知道政府,我啥也没干。”
毛六很镇定,也没有多余的废话,问什么就答什么,老老实实的样子。
“什么也没干?你小子再接着装!”范子成眼一瞪,活像个金甲门神,“我问你,上周六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报告政府,我和我媳妇儿开车去丈母娘家了,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政府,我男人到底怎么了你们就要抓他?他可没干违法的事儿啊!”这边毛六的老婆已经开始抹眼泪了,拽着范子成的衣服不撒手,“我家男人在监狱里让人打坏了脾,重活都干不了,他还能干什么违法的事儿啊。”
正准备进屋搜查的张志一下僵在门边,范子成也是一愣。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有医院的诊断报告,政府。”
毛六的诊断报告是真的,有医院和监狱双方开具的证明,证明他摘除了一侧脾脏,丧失劳动能力,提前出狱保外就医。
白纸黑字,张志和范子成再不甘心也只能相信,一行人只得雄纠纠气昂昂的来,垂头丧气的回去。
璩岁把日记本和纸花送过来以后就一直在会议室里等结果,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朵纸花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而且他肯定翻看过王敏的日记,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这两样东西上找到一枚完整的指纹。
“璩岁,帮我烧壶水,水壶在会议室里。”
勒酉看显微镜看得太投入,感觉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抓起水杯却发现一滴水都没有了,于是打电话向璩岁求助。
“嗻,小的这就去办。”
勒酉被他逗得直笑,手一抖差点把刚调好的焦给弄没了,他冲电话那头笑骂了句没正经。
璩岁端着水壶从走廊走过,一转头就看见张志他们的车停在外面开会议室的门却发现大家都灰溜溜的坐在那,几乎人嘴一根烟,整个会议室里乌烟瘴气的,跟着了火一样。
看这样子不用问也知道抓捕不顺利,璩岁没说话,走过去把窗户拉开把屋里的烟散出去,等水烧好就端着水走了。
虽然没当过刑警,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明白,这种场合下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抽根烟郁闷一会儿还得爬起来接着干,那些枉死的人还等着他们还一个公道。
“邢肖一家被害的案子有什么线索吗?”
一边往壶里灌水璩岁一边问勒酉。
“只有脚印和一点遗留在床上的纤维,这种纤维的使用范围非常广,想作为一条线索查下去我觉得很困难。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勒酉从显微镜上抬起头,看着璩岁。
“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
“你不是两个案子都想插手吧?小心张队把你踢回刘老师那。”
璩岁也不反驳,冲勒酉笑了一下。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个案发现场好像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一时又说不清楚。
他深深叹了口气,使劲晃晃脑袋,看来这一天累的够呛脑子都糊涂了,得赶紧回去补个觉。
走到大门口碰见张志在那抽烟,他冲璩岁招招手。
“听说你今天在王敏案现场发现新线索了?”
他抽出支烟递给璩岁。
“恩,王敏的一本日记和一朵黑色纸花,”璩岁点着吸了一口,让烟在肺里转了一圈才吐出去,“还在技术科做鉴定,希望能找到指纹。你们那边怎么样?感觉大家兴致都不是很高。”
提起这个张志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太好,他蹲下身靠在柱子上一口一口的抽烟,直到快烧手了才把烟头在地上捻灭。
“人我们抓住了,但是毛六在监狱里被人打的脾脏破裂失去劳动能力,医院和监狱都开具了证明,他根本没有作案能力。”
卯足了劲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那种郁闷可想而知,璩岁拍了拍张志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到家的时候苏隐心情非常不好,暴躁的想当街找个人打死。她已经厌倦了和芦静之间那些变态的小游戏,如果之前她是抱着好奇和娱乐的心态在玩,现在她就只是在忍耐,是时候找个机会和他做个了断了。
她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到对面的房子给鱼喂食,又简单打理了一下花草,然后钻进健身房打算消耗一些精力,她需要平复自己暴躁的情绪。
把毛巾挂在跑步机上,苏隐熟练的挂上安在墙上的横杆,开始做仰卧起坐。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喜欢运动,仰卧起坐、跑步、打拳,每一次迅猛的攻击都能让她感受到最原始的捕猎快感。她那个从不停止闪念的大脑也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仅专注于身体上的反应,而不是一直叫嚣着血!血!血!
她不喜欢别人以我会做个好孩子,我是个好人之类的话来开头做祈求,很多人在被杀前都会以一种丑陋的表情对她如此哀求,在她眼里这只是毫无意义的喃喃自语式的自我催眠。
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问题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无法回答。苏隐不是哲学家,不想探索这种无聊的问题,她好奇的是人性的善和恶究竟可以走多远,如果环境允许他们能有多极端。
你能不能说服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在饥荒里把最后一点食物赠给陌生人,自己饿死。你又能不能唆使一个老饕在和平年代和他人易子而食,只为知道当年易牙献齐桓公的美味究竟是什么样。
虽说这只是极端状况下的设想,但现实生活里的荒诞有时会超乎我们的想象,难保你不会碰到更加荒唐的事情并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