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门告诉浩南,她老公也在家。这事一出来,棚场街的卤菜店是没法继续开了,接下来的生活,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两人都挺苦恼。
“我坐在这拥挤的汽车里,不知它会带我去向何方?”
罗门给崔远的前妻带了一张同样的CD拷贝,却被她丢进了垃圾桶。她很绝望,说孩子已经睡下了,让罗门不要再来打扰他们一家。
“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鸡蛋汤,白炽灯下闻到猪油香。”
罗门从垃圾桶里把CD捡了起来,又放回她桌上,告诉她不一定要现在给,也不一定非要给孩子。可以先留着,也许哪天孩子长大了,会有需要的时候。
“我曾是悲惨世界里的浑蛋,又成了无药可救的坏蛋,就让一切这样吧……”
“然后呢?”浩南问。罗门说这次她没有丢。
“或许你不该来这世界,也跟我一样。”
浩南坦言,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他还挺好奇的,这位妈妈日后会不会把这首由杀人犯前夫创作的歌,交给自己的儿子。
“家边的上学路,还在一步一步走着吗?”
罗门说他也不知道,但是一个父亲为儿子写了歌,那应该是有非常重要的情感要传达,哪怕这位父亲是个穷凶极恶的人。
“你的书包里有什么作业和玩具?它们会带你去向何方?”
“你觉得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浩南问。
“二十年后人们不爱喝鸡蛋汤,会乘上飞船远航。”
“挺难捕捉的,一些歉意吧,一些自暴自弃,又夹杂着对下一代的期盼?”罗门认为音乐在很多时候是一种捉摸不定的表达,哪怕它的旋律再简单,情绪通常也不是单一的,有复杂和模棱两可的东西在里面。
“这悲惨的世界你来都来了,就要去做个有希望的好人。”
“这让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首歌。”罗门说,大约是2012年的时候,自己参加过一场挺无聊的乐队选拔赛,有支年轻的乐队唱了一首歌叫《世界观》,也是一种倾诉的感觉,让他耳目一新,“不过那首歌更像是子女对父母心有不甘或者委屈的控诉,带着浓厚的叛逆色彩,和这首正好反过来。”
“跟我不一样,跟他们不一样,我想你会是,最酷的旅人。”
后来老崔加入了他们哭小孩乐队,罗门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当时舞台上那支乐队的吉他手。
“跟我不一样,跟谁都不一样,你一定会走到快乐的地方。”
“他们当时还有个女鼓手,跑过来找我搭讪,说喜欢我写的那首《岳麓山》,”罗门笑称自己印象深刻,“我就说你们的歌还可以,就是乐队名字太古怪了。她给我解释,说他们的排练室在太平街的新胜村,每个字取一半就是‘亲月木’。还说他们乐队成员的名字也只叫一半,全是什么老崔、小果、小黎……”
CD里的歌放完了,车外的风噪大了起来,罗门的笑容也在渐渐收紧。
他终于回忆起来了:那女孩笑嘻嘻说话的表情,还有她衣服上别着的比赛承办方制作的蓝绿色统一样式纸质号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歌一放完你就不说话了?”
罗门等不及回应浩南的关切,慌张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出发来澧县之前,调查喇叭状设备时联系过的亲月木主唱小果的号码。
高速公路上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那边没有立刻接电话。
“喂,罗门?”电话通了,却分明不是小果的声音,而是更为粗犷的男声,“你听得出来我是谁吗?”
这个声音确实耳熟,但如此突然的情况下,他的大脑一时短路,只剩错愕。
“这都听不出来咯?”对方说,“我杜然呢。”
“欢聚网络!”“坑蒙拐骗!”
“无辜百姓!”“倾家荡产!”
“相信政府!”“为民做主!”
激愤的人群拉着白布黑字的横幅,围聚在星沙新长海广场写字楼A座大厅门口。在一位女性代表的带领下,他们振臂呼喊着此起彼伏的口号。
写字楼物业的保安和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一直在交涉,劝他们回去,说一来欢聚网络公司已经人去楼空了,来这里闹没有意义;二来案件已经在调查之中,很快就能给大家一个结果。
“我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吗?”那位女代表声嘶力竭,“还有我们的血汗钱哪!两百多个投资人,少则几千,多则十几二十万!其中有多少孩子的学费!老人的养老钱!还有家人的医药费!钱到哪里去了?钱能还给我们吗!”
此话一出,前来讨债的代表们又开始哭诉了,各自讲述着各自的不幸、生活的不易,场面再度失控。
“欢聚网络!”领头的女代表一声呐喊,各说各话的七嘴八舌再次条件反射似的呼喊出整齐的口号,“坑蒙拐骗!”
“无辜百姓!”他们挣脱了抓住他们胳膊的手,在地上坐下来,以防止被人拉走,“倾家荡产!”
“肖姐,那个……今天又过来了?”
杜然气喘吁吁地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想扶女代表从地上起来。
“杜警官,你得为我们做主啊!”
杜然和张伟让他们先起来再说,天凉了别坐在地上,对身体不好。又劝他们把横幅收好,不要影响写字楼里的其他公司办公,毕竟它们没有错,不该干扰到别人。
“我们坐到大厅的沙发上聊可以吧?”
杜然这么问,物业的保安有些犹豫,但站在远处静观其变的经理点头示意后,也就放了行。
“杜警官,我们的钱还拿得回来吗?”
五个女人挤坐在写字楼大堂豪华的欧式复古沙发上,还有三个男人站着,他们的表情仿佛是在哪里被统一培训过似的,都透出一种绝望的苦涩与衰弱。
欢聚网络打着“众筹”幌子的传销诈骗,受害者远不止这点人,他们只是亏得比较多,也最承担不起的那几个。
杜然告诉他们,经侦那边的同事在努力,钱还是有希望拿回来的。
一个站着的男人问杜然希望到底有多大,指望他能给个说法。
张伟见他还穿着音乐节那天的欢聚网络志愿者T恤,告诉他这个不好说,但是有希望总归是好过没希望。
“我们真的太无辜了,怎么晓得会遇到这样的倒霉事!”坐在肖姐旁边的女人咬牙切齿,骂黎万钟应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哪里的正经投资会有这么高的回报,还敢许诺没有风险?你们自己也该留个心眼的……”张伟非常注意语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们怎么知道?知道他是骗子我们还会投吗!都是熟人推荐的!难道还怪得到我们头上来吗?”很快,激动的情绪又要被点燃了,“我们作为最无辜的受害人,收益不收益的可以不追究,但要求政府帮我们拿回自己的本金很过分吗?!”
张伟赶紧收声闭嘴,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今后大家能注意一点,不要再轻信这样天上掉馅饼的骗局了。
“听说钱已经汇到国外去了,这是真的吗?”穿志愿者T恤的男人一直忍着想问什么,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你听谁说的?”杜然显露出一丝惊慌,但立刻平复下来,说没有的事,让他们不要听信谣言。
“那就是别人吓我的咯?”那男人将信将疑。
文运街的小巷子中,房子已经非常破旧,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杂乱电线,像蛛丝一样缠在那些旧房子之间。
“确定住这里?”
张伟还在为刚才在红绿灯路口开车跟丢了人感到不爽,杜然拿着手机劝他别放心上,说小萌已经帮忙查到了对方的住处。
“这边。”
两人看了一眼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上面用白油漆写了“此处不是厕所,禁止大小便!”的告示,继而钻进狭长幽暗的过道,在扶手都没有的破旧水泥楼梯上拾级而上。
这家门口的春联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备案开锁”的广告贴纸。敲开门之后,对方还穿着刚才那件欢聚网络的宝蓝色志愿者T恤,一脸惊讶。
“你们是上午的……”
杜然说没错,有点事情想找他了解一下,请他开门。
“刘大维是吧?屋里就你一个人?”张伟警惕地向里望了望。这里也住不下两个人,室内空间逼仄而又欠收拾,杂乱不堪。所有东西都显出一种老旧的油腻,也为男人平添不少憔悴,把他衬托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老汉。
“就我流光郎一个咯,没儿没女,钱也没得了,还不晓得要如何养老。”讲到这里,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上午讲的那个事,说黎万钟的钱早已经汇到国外去了,是听谁说的?”杜然问。
老汉说听别人讲的,他让自己发誓不外传的。
按杜然的想法,黎万钟找鳜鱼哥一伙人洗钱汇去境外的手法比较隐蔽,他们也是最近才在那个叫安春的年轻人帮助下,从悟空和熊熊身上了解出个大概,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局里刑侦部门的几个同事不可能泄密,经侦的同事也不可能泄密,那么他口中的别人是谁?
“你在这里不配合,那就跟我们回局里讲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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